第64章

“他倆怎麽還在睡覺?”

下了早讀, 岳郁回頭看了一眼趴着的兩個人,小聲地朝鄭任問。

“那誰知道。”鄭任很無所謂地說,“估計昨天晚上都沒睡吧。”

“兩人都沒睡?”岳郁慢慢地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我懂了。”

餘意一覺睡着第一節 歷史課下課,他偏頭一看,旁邊這人還在睡。

昨晚趙酒說過那句話之後,餘意看他盯着自己久久不說話,忽然間發現自己對于這樣的趙酒,有些手足無措。

說不清是什麽感受,只是趙酒這樣的人, 能夠讓他喜歡上的,也一定是很優秀很好的人。

在他下意識裏, 已經把趙酒歸為好人這一類。

兩人回到宿舍後, 餘意一晚上都沒睡着。

躺在床上, 聽着屋外時不時的貓叫聲, 還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他頭一回發現,這些聲音也會讓他這麽心煩。

趙酒喜歡的人到底是誰,他還是沒說。

餘意自認為對別人的隐私不會很好奇,別人口中傳來傳去的八卦, 他也從來不關心, 但是這件事, 他已經為此煩躁了好幾天。

連他自己都不清楚, 那股一探到底的心思到底是來源于哪裏。

整個晚上, 兩個人互相聽着彼此的呼吸聲,一直熬到了天亮。

“下節課是英語課。”鄭任回頭看見餘意醒了,瘋狂暗示,“英語老師不許上課睡覺。”

餘意看着趙酒這人動都不動,伸腳踢了踢他,說了兩人自昨晚來的第一句話:“趙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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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酒沒聽見。

“九哥!”有了餘意開頭,岳郁大嗓門開始吼,“馬上上課了!”

趙酒一臉不快地擡起小半張臉看他,岳郁立馬聲音低了下來:“提前叫叫你。”

餘意在抽屜裏把英語書翻出來,趙酒就把腦袋枕在胳膊上,歪着頭看他。

餘意偏頭看了他一眼,看見趙酒朝他露出了一個笑。

兩人誰都沒說話,但是從昨晚一直壓抑在心頭的不快,就那麽輕輕松松地化解了。

“我想喝水。”趙酒仍然趴在桌上叫他,說完了,偏過身子讓開一個位置。

餘意理解了他的意思,伸手到他桌子裏的書包裏摸了摸,摸出水杯來,遞給他。

“謝謝,你真好。”趙酒說完,伸手接過了水杯,喝了幾口。

“……”餘意有些不習慣這樣的趙酒,“你怎麽了?”

“沒怎麽啊。”趙酒直起身子,伸了個懶腰,手搭到餘意椅背上就不肯收回來了。

餘意看了他一眼,沒理他,把英語作業翻了出來。

兩人重新恢複之前的和氣,周四晚上,熊初墨給餘意發了消息過來。

—兄弟,明天啥時候吃飯?在哪裏吃?我看你哥可能得帶個大書包去。

餘意剛摸出手機,小胥從後門進來了,見他拿着手機,說:“過分了啊,帶手機就帶手機,還當着老師的面拿出來。”

餘意等他走過去了,給熊初墨回消息。

—我問一下。

餘意轉頭看趙酒正認真地寫着作業,沒打擾他,給他發消息。

—在嗎。

趙酒手邊的手機亮了一下,他很快拿過來,回了一句。

—你也網上沖浪嗎兄弟?

餘意低着頭回複。

—是啊,我沖移動的浪。

—巧了,我沖我自己,夠浪。

—你是傻逼嗎。

趙酒扭頭看了一眼同桌,見他在笑,伸腦袋過去問他:“幹嘛?”

“明天去哪裏過?”餘意問他。

“我家。”趙酒頓了頓,問,“我的禮物呢?”

這人好幾天都沒問過這事,猛然被他一問,餘意有種秘密被戳破的感覺,他愣住了,沒說話。

“沒有?”趙酒眯着眼睛看他,“哼。”

“準備了。”餘意說,“明天給你。”

“可以現在給我。”趙酒一聽就笑了,“明天跟他們一塊兒給,我不好意思拆開。”

“……”餘意有些猶豫,“還沒到。”

“沒事。”趙酒這麽說,“就當給還在母胎裏的我的禮物。”

餘意信了他的邪。

“這是啥。”趙酒拆開了包裝,看着那個精致的杯蓋,指了指那兩個小人,笑得很開心,“這是你和我嗎?”

“……”餘意看着那兩個小人親嘴的動作,移開眼否認,“不是。”

“好小啊,能裝水嗎?”趙酒說着,從他的書包裏摸出水杯,朝裏邊倒水。

“可以的。”趙酒看着小小的一個杯子,朝他說,“你一口我一口。”

說完,趙酒看着他。

“……嗯。”餘意以為他在等他回應。

“我們就是兩口子。”趙酒朝他笑得很放肆。

餘意:“……”

趙酒轉過頭狂笑去了,餘意看着這人間接性的抽風,已經習以為常。

“還有啊。”趙酒笑完了,又湊過來打擾他,“你送杯子是啥意思啊?”

餘意看他一臉的求知欲,試探地問:“祝你生日快樂?”

“謝謝。”趙酒禮貌地道謝,道完了,問,“是送我一輩子的意思嗎?”

“……你想多了。”餘意盡量避免跟他有眼神接觸。

他越不看他,趙酒越要強制性地跟人家有眼神交流,他繞到鄭任的位置上,把鄭任趕走,自己坐上去。

“餘意餘意。”趙酒反過來坐,跟他面對面,“你看我啊。”

餘意被這人煩得沒辦法,擡起頭不爽地看着他:“幹什麽?”

“謝謝。”趙酒又道了一次謝,這回很認真,“我很開心。”

“不用謝。”餘意移開眼,沒想再繼續交流下去。

“我可以親你一口嗎?”趙酒又問。

餘意這回低下頭,徹底拒絕跟他接觸。

“诶。”趙酒嘆了口氣,低頭看了一眼,見他在寫英語作業,撐着腦袋,說,“選B。”

餘意把B填了上去。

“下邊五題ABDDC。”趙酒繼續給他報答案。

餘意幹脆把作業收起來往抽屜裏一塞,摸出手機給熊初墨回消息。

趙酒沒事做了,把鄭任趕回來,自己坐回去,用新杯子喝水。

周五一下課,一群人立馬往趙酒家趕。

岳郁興奮得要死,拉着趙酒嘴根本停不下來,趙酒被他煩得不行,躲到餘意身後,這下岳郁根本不敢接近他。

餘意被他勾肩搭背地往前走,雖然一臉的不爽,但是沒有打開他的手。

熊初墨跟章凱光走在後邊,熊初墨若有所思地看着前邊的兩個人,冒出一句:“你九哥還是你九哥。”

“嗯?”章凱光被他忽然一句吓了一跳,“說啥呢?”

“沒啥。”熊初墨嘆了口氣,“什麽叫做搜一座城不如等一個人,我懂了。”

“……”章凱光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麽。

趙麒早就訂好了一個大蛋糕在家等着,防止趙玉忍不住偷吃了。

趙玉看見大家一塊兒過來的時候,立馬跑過去,精準地找出了藏在趙酒旁邊的餘意,給他抱了個滿懷。

“哥哥!”聲音很響亮。

趙玉的手已經拆了石膏,好得差不多了,抱起人非常有勁。

“還有我還有我!”岳郁也蹲下去要跟他抱。

趙玉非常嫌棄地走到趙酒身邊,擡起頭問他:“哥哥,可以吃蛋糕了嗎?”

岳郁:“……”

“你想吃就吃吧。”趙酒把書包放沙發上,問趙麒,“要我幫忙嗎?”

“不用。”趙麒頓了一下,朝他抱歉地笑笑,“我今天來得有點晚,來不及做飯。所以你猜,我幹啥了。”

“點外賣了吧。”趙酒說。

“真聰明啊。”趙麒把來電界面給他看,“已經到了!”

趙麒點的是附近一家新開的餐館,送來的是一個大保溫箱,裏邊整整齊齊地擺着十幾盤菜,除了這個保溫箱,還送了一箱啤酒。

“喲,麒麒你還點了酒?”章凱光問。

“嗯?點我幹嘛?”趙酒擡起頭問。

“我沒點。”趙麒看了看手機,“商家送的,開業大吉。”

“行吧。”岳郁把菜全部搬上桌,說,“我不能喝啊,等會兒回去要被我姐打死。”

“我也不行。”鄭任苦惱地說,“我晚上回去還看店呢。”

“我沒喝過,媽媽不讓我喝。”餘忻說。

大家看向章凱光和熊初墨。

“我能喝。”熊初墨嘿嘿一笑,“喝多少都沒事。”

“我陪你喝姐妹。”章凱光拍了拍他的肩。

“行!好姐妹一起走!誰先喝倒誰母狗!”熊初墨跟他擊了個掌。

趙酒難以置信地看着他們現在已經開始互稱姐妹,沒理解他們這是什麽惡趣味。

餘意站在趙酒旁邊,看着他們開始從書包裏把生日禮物掏出來,看到餘忻的時候,有些想笑。

“九哥生日快樂。”餘忻把整個書包都放到他面前,“這全是給你的。”

“這麽多?”趙酒蹲下來看了一眼,有些疑惑,“書?”

“是啊。”餘忻朝他笑,“都是英語的。”

趙酒擡頭,朝餘意投去一個詢問的眼神,餘意很無情,移開了目光,根本不跟他對視。

“那……謝謝了。”趙酒看着他慢慢地從裏邊拿出來的書,掃了一眼名字,擡起頭來,似笑非笑地看着餘意。

餘意偏過頭,忍住笑。

“這啥呀都是。”岳郁嘴快,問了一嘴,“五三?黃岡密卷?衡水調研?”

“我的媽呀,這是什麽神仙禮物啊。”鄭任笑出了聲,“也虧你想得出來啊哈哈哈哈!”

章凱光在旁邊踩了他一腳,鄭任立馬收住了笑,一臉不好意思。

“這些我都做過,真的很好,你可以試試。”餘忻沒聽懂鄭任的嘲笑,認真地說。

“謝謝,我很喜歡。”趙酒把書全部搬到卧室裏去。

大家圍在一塊兒吃晚飯,熊初墨把幾瓶啤酒一開,幾個人就控制不住他們自己了。

“我就喝一口。”岳郁拿過一瓶,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

“那我也來一口。”鄭任也給自己滿上了。

“哥哥要不要?”熊初墨問餘忻。

“好喝嗎?”餘忻有些期待。

“比奶茶好喝多了。”熊初墨誘惑他。

“我也要。”餘忻也滿上了。

趙酒坐在離他們最遠的地方,結果幾個人都跑過來敬酒。

“你們……”趙酒有些哭笑不得,“別太過分啊。”

“你可是壽星啊!”岳郁慫恿他,“九哥,高興一點,大家好不容易聚一次,我連我姐都不怕了。”

“就是就是。”鄭任也壯了膽,“來來來,看在我們姐妹一場的緣分上。”

“誰他媽跟你姐妹一場!”趙酒笑着罵他,“滾!”

章凱光已經黏在了他身上:“別逼逼,快點喝!老子還等着下一杯敬餘意呢!”

餘意:“……”

一群人鬧完了趙酒,又由熊初墨帶頭跑去鬧餘意,連帶着餘忻也大起了膽子逼他喝了一杯。

“诶诶過分了啊,今天我過生日你們逼他喝什麽!”趙酒看不下去了。

“你倆不都一樣嗎!”岳郁随口說了一句。

“就是啊,跟一個人兒似的。”鄭任開始猛吃菜。

趙酒只是笑笑,沒說話。

餘意被他們灌了幾杯腦袋有些暈,也沒聽清這倆人說的什麽意思。

八點多鐘,一群人把蛋糕作完了。

只有餘忻和趙玉是認認真真吃了,餘忻看着他們浪費,他還有些不解地問趙麒:“他們為什麽不吃啊?”

“他們吃飽了撐的。”趙麒這麽說。

趙玉在一邊大快朵頤:“你別管他們,瘋完了就沒事了。”

“哦。”餘忻繼續低頭吃。

将近九點鐘,大家開始要回去了。

鄭任打到了車,和岳郁互相攙扶着一塊兒上車,章凱光朝門口的趙酒揮手:“再見兄弟!”

“路上小心。”趙酒送走了他們,正好熊初墨也打到了車。

“餘忻跟我走。”熊初墨把昏昏沉沉的餘忻拉上車,看了看餘意,一秒都沒猶豫,把車門關上了,“師傅走!”

“诶還有弟弟呢……”餘忻小聲說了一句。

“沒事,他在這住。”熊初墨說。

餘意剛要上車,猛然聽到熊初墨這一句話,頓住了腳步。

“那也行。”趙酒在他身邊應了一句,把餘意往後拉了一把,“路上小心。”

“拜拜!”熊初墨朝餘意深意地一笑,把車窗搖了上去。

餘意回頭看向趙酒,趙酒一把勾住他的肩膀,把人帶進門。

“我已經收拾了。”趙麒站在客廳裏看着他倆,“你們沒醉吧?”

“沒。”趙酒随意地問,“小玉睡了嗎?”

“剛吃完就去睡了。”趙麒轉身上樓,“那我也去睡啦。”

“去吧。”趙酒放開餘意,扶住還有些暈的腦袋。

餘意沿着樓梯往上走,回頭看了一眼趙酒,見這人正慢騰騰地跟在自己身後,一步一步地往上挪。

餘意朝他伸出一只手。

趙酒擡頭看他的眼裏有藏不住的欣喜,很快抓住他的手,借着他的力往上跳了幾步。

“餘意,餘意……”

餘意感覺自己牽着一個剛學會走路的小朋友,跟在自己身後蹦蹦跳跳的,叫他的名字。

他剛推開趙酒房間的門,就感覺身後的人一下子跳到了自己背上,他始料不及,被他一撲,整個人也往前一栽——

待他反應過來,自己并沒有撞到地板上,而趴在趙酒的身上。

這人在倒地瞬間還知道抱着自己轉個身,把自己壓在下邊。

餘意剛要撐着地板起身,趙酒忽然伸手抱緊了他,然後轉了個身,把他壓在身下。

餘意跟他在地板上滾了一圈,剛要發火,擡眼一看,卻見這人正一手撐在地板上,微微擡起上半身,目光直直地鎖着他。

“你幹什麽?”餘意壓低聲音問。

趙酒認真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什麽新奇的東西,隔了一會兒,他歪了歪腦袋,小聲地叫他:“餘意。”

“喝醉了?”餘意回想了一下,這人今晚喝的真不少,他也不知道他酒量怎麽樣,看這樣子,估計醉得不輕。

“我想親你一下。”

趙酒跟他只隔着一拳的距離,說話呼出的熱氣噴在餘意臉上,他覺得有些難耐,偏過了頭。

“可以嗎。”趙酒也跟着偏過頭,要跟他對視。

餘意垂着眼,沒看他。

借着酒勁,趙酒像是被那兩片薄薄的嘴唇蠱惑了般,不怕死地慢慢低頭。

碰上的那一剎那,趙酒卻像是渾身掉進冰窟裏,忽然就清醒了過來。

他腦子斷掉的弦重新恢複連接,整個腦袋無比清晰地感覺到從對方唇上傳來的溫柔的觸感,刺激得他猛地起身,手腳并用地往後退到好幾步外,驚恐地看着眼前的人。

餘意不知道他這忽然退後是受到了什麽刺激,他一臉茫然地坐起身來,跟他隔着一段距離。

他似乎沒有太搞清剛剛的狀況,猛然被人親了一下,始作俑者還自己把自己吓成這樣,能确定這不是朋友兄弟之間的那種親昵。

他擡頭看對方,卻見對方一臉受到驚吓之後的慌亂,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放。

“趙酒。”餘意輕聲喊了他一聲心裏下定了決心。

“啊…餘意……我…我不是那個…我就是……”趙酒有些語無倫次,越是緊張越說不好話,“我剛剛…不是……我……”

“九哥。”餘意打斷了他的絮絮叨叨,按着地板的手指無意識地攥緊,連呼吸都放輕了很多。

趙酒被他一喊,緊張稍微緩解了一點,他漫無目的的目光微微聚焦到餘意身上。

“九哥。”餘意跟他對視上,忽略聲音大到自己都能聽到的心跳聲,輕聲說,“試試嗎。”

“啊……那個……其實我……不是……”趙酒因為他這句話眼神重新飄忽,左看右看就是不看他,絮絮叨叨了幾句不成話的話,半晌,他重新跟他對視上,卻只對視了一秒。

“好啊。”

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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