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青藤

身穿青衫的少年書生沈青藤帶着一個小書童自書院回府的途中,再次路過街邊那條深深的寂靜的弄堂,這弄堂深處有一戶人家,但卻整日大門緊閉不見有人出入,沈青藤便問身邊的書童:“侍書,你說這家住的是什麽人?怎麽整天都沒見門開過,也沒見有人出來過?”

侍書:“少爺快走,可別在這弄堂門口久站,晦氣!”

沈青藤:“晦氣什麽?裏邊住的鬼不成?”

侍書:“呃……不是鬼,但也跟鬼差不多了,快走吧少爺,被老爺知道了我跟你說這些事要受罰的。”

然而,這書童還是沒經受住沈青藤一只燒雞和一壺美酒的誘惑,酒喝多了便竹筒倒豆子般的将這弄堂深處人家的事情一股腦兒的說了出來……

原來,弄堂裏的這戶人家姓韓,原本也是一戶殷實的人家,家裏三代為官,之所以這條長長的弄堂裏只有韓家一戶,便是因為原來那些住戶的院子全被韓家買了下來,之後韓家便把這所有的院子打開,在宅子裏建了一個大大的花園,聽說這園子設計的極是精致清雅,之前有不少達官貴人都曾來游賞過,但韓家三代單傳,傳到了第三代韓子安手裏卻突然的敗落了。

敗落的原因衆說紛壇,有傳說韓子安嗜酒好賭又不思進取,所以斷送了前程敗光了家産最後重病而死,所以破落了,除了現在剩下的這個空院子,家裏值錢的東西早已被賣光,也有說是韓子安不小心在朝中得罪了人,所以遭了報複,在朝中無法立足,所以才日漸消沉最終自殺。

但傳得更廣的一個傳聞卻是因為韓子安娶了一房克夫的娘子,不僅克死了丈夫韓子安,就連韓子安六十多歲的老父老母也被克死了,現在這座陰森森的院子裏只有韓子安那個克死了一家人的娘子宮婉帶着一個沒處兒可去的丫鬟在住,但因為怕街坊讨嫌,所以一般都是在夜裏才偶爾出來采買或幹脆撿一些菜葉回去度日。

且說沈青藤少年心性,平日裏便是在府裏嬌生慣養的長大,從小在父親和先生的教導下熟讀詩書,也是要博取功名的,所以對街頭巷尾的這些傳聞知之甚少,知道的越少便越發的好奇,如今好不容易把侍書灌醉了問出些有趣的事情來,又豈會輕易放過。

沈青藤見侍書住了口,便接着催問:“那……那個小娘子,就是韓子安的娘子宮婉長什麽樣,是不是兇巴巴的像一個女鬼?”

侍書迷離着一雙醉眼:“誰……誰說克夫的女人就得長得像、像鬼了,我可是親自爬牆頭……看過的,長得清秀溫婉、溫柔端莊,比董尚書家那位大小姐還……還漂亮呢……就是……就是一幅冷冰冰的樣子……”

沈青藤心裏突突一跳,那董家的千金名叫董夢怡,自己可是在去年跟着自己老爹游園時見過的,果然長得是眉清目秀、溫柔典雅的大家閨秀範兒,當時自己還暗想,一定要努力讀書,以後要是能高中狀元才有娶她的機會啊,現在聽侍書說這宮婉比董夢怡還漂亮,沈青藤的心裏便有些癢癢的,也不知道是侍書喝多了胡謅的還是真的,暗想着哪天有機會早點從書院回來一探究竟。

三日後,沈青藤終于逮着了一個機會,這天先生家裏有事提前下了課,沈青藤又以想吃紅糖糕了要侍書跑到前街去買為由提前把他支了出去,這下終于剩下自己可以自由自在了,沈青藤抓起自己的書包背上一溜煙的就跑到了那條深深的弄堂口,今天的天氣有些陰沉沉的,看着這條深深的又因為兩旁有不少大樹遮蓋而顯得有些陰森森的弄堂,以及弄堂深處那道緊閉着的掉了顏色的黑色木門,沈青藤突然覺得心裏好一陣莫名的緊張,萬一那宮婉是一個女瘋子要跑出來抓自己咬自己可怎麽辦……

不過,侍書可是說那宮婉是個難得的美人兒的,還是要去看看,實在不行跑就是了,還不信一個弱女子跑得過自己一個男子的,給自己安了下心,沈青藤猶豫猶豫的走進弄堂往那道緊閉的木門走了過去,走到門前又猶豫了良久,才抖着手輕輕敲了幾下門,聽了聽,裏邊并沒有什麽動靜。

沈青藤隔着門縫往裏偷眼觀看,見門內是一條長長的通道,通道兩旁有很多的雜草,通道盡頭是一片白色的有些沉舊的建築,好不容易鼓起勇氣來到門前,沈青藤自是不死心,又用力大聲的拍了幾下門,院子裏依然靜悄悄的沒有動靜,沈青藤幹脆順着門外纏繞的也不知道生長了多少年的粗大的青藤爬到到了并不高的牆頭上。

趴着牆頭往院裏觀看,這下看得更全面了,原來,通道盡頭不遠處便是這院裏的主建築,好象是一座三層的小樓,小樓左右各有花廊連接到院內其他的部分,後邊隐約有重重疊疊的建築,院子左右種了許多的花草樹木,還有假山、小湖、亭子等景觀,但因為年久失修又沒人維護,現在都長成了荒草,一幅荒涼頹敗的光景。

沈青藤便想,可能是那一主一仆出去了吧,這麽大的一個院子總比書院和自己的小院有意思多了,便翻身跳了進來打算游玩一番,這院子也真大,沈青藤一個人大搖大擺的轉了一大圈也沒見個人影,直道這院子荒廢如斯也真是浪費了。

不知不覺,沈青藤便轉到了後院,在一處竹林掩映的小院裏有一座小小的木屋,此時,木屋的門前有一個穿了一身白衣的清瘦女子正看着屋前的這片竹林發呆,院子一前一後有兩個門框,上邊的木門早已朽壞,沈青藤便好奇的從後門悄悄踱了進去,倒想看看這女子是不是就是那個傳聞中的宮婉,還是那個宮婉身邊的丫鬟?反正這院裏就只有一個人。

白衣女子正在出神中,對于沈青藤的接近絲毫不知,沈青藤左右換着角度的偷眼觀看,大致的也看到這女子的側臉極美,清瘦的小臉、淨白的膚色、長長的睫毛、高挺的鼻梁、紅潤的嘴唇,心中便有幾分意動,又突然生出了一股玩劣,于是悄悄的踮着腳走到這女子的身後輕輕的一拍,口裏說道:“嘿!你可是宮婉?”

這女子哪會料到在這深深的庭院中會有陌生男子進來,不由得吓得一聲驚呼回過身來,卻正巧一腳面對面的踩到了沈青藤的腳上,疼得沈青藤也是一陣跳腳,嘴裏不時的抽着冷氣:“啊呀,你踩到我的腳了!好痛好痛!”

這白衣女子見自己踩了一個陌生男子的腳,又貼着身子和這男子站在一起,見這男子身子頃長、面如冠玉、唇紅齒白,端的是生得好看,不由得覺得臉上一熱,心裏一緊張便想把身子往後挪,卻差點身子一歪倒在地上,沈青藤随手一伸把女子拉了起來:“小心!”

看到女子一張絕美的小臉一下貼到了自己的面前,沈青藤的大腦突然嗡的一聲,感覺到心髒深處好象有一股細線突然之間便把自己和眼前這人聯結在了一起,強行抑制住自己瘋狂亂跳的心跳,愣了片刻後,沈青藤方才意識到讀書人所講的什麽‘男子授受不親’之類的規矩,也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将懷裏的女子慢慢的放到了地上,反應過來的子女臉上湧起一抹愠怒:“你……你是誰家男子,大白天的強闖民宅所為何事!”

沈青藤連連擺手:“啊,小娘子,哦不,姐姐?妹妹?不要、不要誤會,我只是放學回來閑得無聊,見這院子裏又沒人,便想進來轉轉看看,沒想到在這裏遇到了你,你可是這院子裏住的人?還是……也是偷跑進來游玩的?”

女子見是一個書院的學生,也就十六七歲的樣子,有些貪玩或許也不稀奇,便放松了下來,淡淡的說道:“我便是這院子的主人宮婉,看也看了,玩也玩了,你該回去了。”

沈青藤再次大着膽子看了眼宮婉絕美的小臉,小聲道:“姐姐,你真的是韓子安的娘子麽?我、我怎麽感覺你年紀好小……跟我大小差不多的樣子。”

宮婉:“是,我十五歲嫁入韓家,今年二十歲,比你大,好了,問完了?一會兒我的丫鬟秀兒要抓藥回來了,趁她回來前你趕快走吧。”

沈青藤:“為什麽要趕在秀兒回來前走啊?”

宮婉:“因為秀兒很厲害,我怕她打你,我可攔不住。”

沈青藤:“哦,你生病了嗎?”

宮婉輕咳了幾下:“前幾日受了點風寒。”

沈青藤想起侍書說這主仆二人生活清貧的事情,随手從兜裏掏出了幾塊碎銀子出來,道:“我……我身上也沒什麽錢,這點碎銀子你且收下先用着吧。”

宮婉冷冷的看了一下沈青藤攤開的手掌,平淡無波的道:“你我無親無故,我用你的錢作甚。”

沈青藤鬧了個大紅臉,嗫嚅道:“我……我只是不知道用什麽方法可以幫你一點兒……”

宮婉:“我與秀兒生活雖然艱難,但勉強還能活下去,不敢受公子大恩。”

沈青藤知道宮婉是想趕自己走了,但卻厚着臉皮不想走,一時間又不知道再找些什麽話題來說,正尴尬間,遠遠的便聽到外邊有腳步走過來的聲音,不大會兒便有一個粗犷的聲音傳了過來:“小姐!小姐!我回來了!藥也抓回來了!”

這聲音不像女子,倒像是一個粗豪男子,震得房頂嗡嗡響,沈青藤疑惑道:“這個……就是秀兒麽?”

宮婉推了沈青藤一把:“你快走!從後門出去,不要讓秀兒看到你!”

沈青藤也猜到自己是惹不起那秀兒的,便兔子般一溜煙的出了小院後門翻到了牆頭上,出了這個小院離後院牆只幾步遠的距離,所以跑起來倒也飛快,但沈青藤卻蹲在牆頭上沒有跳出去,而是想再看一眼這秀兒到底長什麽樣,怎會發出男子般粗豪的聲音,片刻後,便見一個身高體壯的女胖子邁着大腳走進了小院,沒想到這麽個粗豪的丫頭竟然叫秀兒,應該叫壯壯才更合适啊,就見秀兒從圓滾滾的手裏遞過兩個藥包來,宮婉小心的接了,道:“錢還夠吧?”

秀兒粗聲粗氣的道:“是差了點兒,但俺給藥房磨了半個時辰的藥,老板說算是用半個時辰的工錢抵了!”

宮婉拿出手帕踮着腳尖伸手擦了擦秀兒額頭上的汗水,秀兒也知趣的把自己的身子彎下好讓嬌小的宮婉能夠夠得到,宮婉眼中露出一抹心疼:“秀兒,又辛苦你了。”

秀兒一笑:“小姐說什麽話,我從小在小姐身邊長大,又跟着你嫁到韓家,這世上再沒有比你更親的人了!”

宮婉:“快進屋洗手吧,飯菜我都做好了……”

看到這裏,蹲在牆頭上的沈青藤心裏好一陣酸軟,還是伸手把口袋裏的一把碎銀默默掏出來用力扔進了院子裏的小路上,之後輕輕的跳下牆頭回到了府中。

自此之後,一向精誠于學業的沈青藤開始隔三差五的逃課,甚至還以‘侍書跟着耽誤學習’為由再也不讓書童跟着去書院了,一切都是為了能提前放學去敲開宮婉緊閉的門,除了第一次被秀兒發現差點被打一頓之後,漸漸的,來的次數多了也和秀兒相熟了,才知道秀兒這丫頭雖然粗憨,但對于宮婉忠心耿耿,還擔負着保護宮婉不受一些街頭小流氓騷擾的重任。

漸漸的,沈青藤也知道了宮婉被傳聞成是克夫之命的緣由,卻原來一切都是冤枉和陷害,韓家真正拜落的原因并不是宮婉克夫,而是韓子安中了舉人後被派在外地做了半年知縣,但因得罪了上峰知府便辭官不做了,回來後韓子安開始變得意志消沉嗜酒好賭,經常流連于煙花柳巷徹夜不歸,兩年後便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一命嗚呼,而韓子安父母因年事已高身體虛弱經不起兒子死去的打擊也雙雙過世。

在韓子安死之前,便有後街一個張員外家的兒子看上了宮婉,想要趁韓家敗落迎宮婉過去做妾,但宮婉卻是知道那張家少爺已經娶了三房小妾,本身也是個不務正業之徒,便一口回絕了,自此,那張家少爺便經常的派人來騷擾,每次都是被秀兒強行擋了回去,有一次秀兒把張家少爺惹急了,甚至還叫了幾個家丁過來把秀兒打了一頓解氣,再後來,張員外知道了此事,不想讓自家兒子再和宮婉有所牽連,便出面制止了,但那張家少爺心有不甘,抱着自己得不到也不讓宮婉好過的心思讓下人不斷的在街上散布謠言,說是宮婉克夫,所以韓家才會敗落……

沈青藤隐約知道後街有個張員外家的兒子好象是叫張大年,生得肥頭大耳,整天就知道溜鳥逗狗,居然也是癞□□想吃天鵝肉觊觎宮婉的美色,沈青藤坐在小院的竹椅上喝着茶道:“既然是這些謠言害了你,為何不出面澄清一下?省得街坊鄰居的都一個個的把你當煞星一樣的防着。”

宮婉凄美的一笑:“澄清?澄清了讓那些人知道我原本是一個賢良淑德的好女子,所以再招些好色之徒前來騷擾麽?”

沈青藤一陣無語:“這……算我沒說。”

大概一個月以後,沈青藤的老爹,曾做過兩任知府的沈家老爺沈東庭終于發現了兒子的秘密,義正嚴詞的把沈青藤痛罵了一頓,并且每日加派了兩個随從跟着去上學,放學後再押回府中,沈青藤一下就沒有機會再去韓家宅子去見宮婉了。

被關在沈家大院裏的沈青藤每日開始郁郁寡歡,不僅讀什麽書都看不進去,而且變得晚上睡不着,白天睡不醒,先生一天的課講下來能夠記得住的寥寥無幾,沈東庭大急,再過一個月就要科試了,這樣下去可怎麽得了!

晚上,沈青藤被關在書房念書,沈東庭推門進來一看,燈還亮着,沈青藤老老實實在椅子上坐着,書也在桌上擺着,可沈青藤的眼睛卻如死魚般盯着那頁書動也不動,看了半天也不翻頁,氣得沈東庭一把把書從桌上掃到了地上,怒吼道:“小祖宗!到底要怎樣你才肯用功讀書?”

沈青藤木然道:“讓我去見宮婉。”

沈東庭:“你、你這個不争氣的東西!那個克夫鬼到底哪點迷上你了?長得漂亮是嗎?你忘記董家千金了嗎?董家千金不比她差吧,你給老爹争點氣,先把這科試、鄉試都過了,董家小姐跟你同歲,中舉後去提親也來得及,爹又跟那董家老爺有幾分交情,這門當戶對的,多好的一門親事!爹可告訴你,不許你毀在那克夫鬼的身上!”

沈青藤突然暴起一拍桌子道:“夠了!她不是克夫鬼!她是宮婉,一個溫柔、美麗、出塵又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女子!”

沈東庭一愣:“好好好,敢跟老子叫板了!你要再執迷不悟爹就買下那莊子,把那主仆兩人從城裏趕出去!”

沈青藤突然淚流滿面:“爹,不要!不要動那莊子,求你讓我去見見她,我只見一面,保證回來後安心讀書!”

沈東庭:“你說話算話?只見一面?”

沈青藤重重的點了點頭:“說話算話。”

沈東庭:“明天放學後允許你去見她一面,記住,半個時辰的時間,有什麽話全給我說清楚了,以後就斷了這個念想!否則,爹一定将她趕出城,說到做到!”

沈青藤:“知道了,我想睡下了。”

第二天午後,放了學,沈青藤快步流星的直奔韓家宅院,站在斑駁的木門前,沈青藤伸出手指輕輕的敲擊着,裏邊依然無人回應,沈青藤知道宮婉和秀兒住在後院,便伸出手用力的又拍了幾下,依然沒有人開門,身邊的随從王虎急了,一邊拍門一邊沖裏邊大喊:“裏邊有人嗎?我家少爺來求見!”

終于聽見秀兒粗憨的聲音傳了過來:“誰啊!門都被你們拍散了!”

片刻後,秀兒一張大臉出現在了門口:“原來是沈少爺,好久沒見你過來了,這兩位是?”

沈青藤沖身後道:“王虎,侍書,你倆就在門口等吧,半個時辰後我自會出來。”

王虎:“少爺,這……老爺說讓我倆跟緊你呢。”

沈青藤:“這月的賞錢不想要了是嗎?”

侍書知趣的扯了扯王虎的袖子:“讓少爺自己安靜一下吧。”

王虎也沒再強跟,沈青藤沉着臉跟着秀兒大步的往後院走,秀兒見沈青藤今天臉色特別陰郁,便小心的問道:“沈少爺,今天這是怎麽了?心裏不痛快?”

沈青藤:“你家小姐在做什麽?”

秀兒:“在後院彈琴。”

剛走近後院,果然一陣婉轉幽怨的曲子傳了出來,沈青藤放輕腳步慢慢走到宮婉的身前:“好幽怨的曲子。”

宮婉頭也不擡的依然撫着琴:“沈公子,好久不見,今日前來何事?”

沈青藤:“我……”

沈青藤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秀兒,不知道從何開口,秀兒知趣道:“沈少爺喝茶,外邊的雜草該清理了,我先出去了。”

沈青藤:“婉兒……我來找你的事被我爹發現了,這些日子被關在院子裏出不來,所以……所以……”

宮婉依然一臉平靜的撫着琴:“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公子,你有你的前程,我有我的生活,我們的緣份已盡,日後還是不再相互叨擾的好。”

聽到這句絕情的話,再看宮婉一臉冷靜的表情,沈青藤突然心中湧起一股沖動,一把握起正在彈琴的宮婉的手:“跟我進屋,我有話對你講。”

宮婉掙了掙手腕:“有什麽話就在這裏講吧。”

沈青藤一把把宮婉抱在懷裏,低下頭欲在宮婉的唇上印下一吻,卻被宮婉一聲冷喝生硬的制止住了:“沈公子,試問你做了此事能對宮婉負起什麽責任?”

沈青藤:“我、我要娶你為妻!”

宮婉凄冷的一笑:“娶我為妻?娶一個克死了丈夫和公婆的寡婦為妻?你瘋了,你爹可沒瘋,這種春秋大夢還是趁早醒了的好。”

沈青藤:“我不管!今日我只想做我想做之事!就算是夢,我也要多做一場!”

情急之下,宮婉張口便咬到了沈青藤的唇上,沈青藤一疼,終于冷靜下來放開了宮婉,宮婉淡淡的說道:“可以了,到此為止吧,若有緣,來生再續吧。”

說完,頭也不回的回了房間,并把房門給插上了,沈青藤跑過去把房門拍的砰砰響,終是再也得不到宮婉的回應,最後只好失魂落魄的出了門,來到大門處,兩名随從見沈青藤的唇上有牙咬的痕跡,不由得問道:“少爺,是誰、誰咬你了?”

沈青藤:“我自己不小心……回府吧。”

沈青藤回頭再次看了一眼纏繞在這斑駁木門上不知生長了多少年的青藤,兩行熱淚默默的流淌下來:“多想做這門外的藤,一輩子緊緊的纏在你的門前,可惜,我名為青藤卻連這根藤都不如……”

侍書遞過來一方錦帕:“少爺,你怎麽哭了?什麽藤?門?”

一個月後,沈青藤科試未通過,第二年仍未通過……和董家提親的事也被一拖再拖,沈東庭把一切後果都遷怒于宮婉,一氣之下背着沈青藤将韓家老宅買了下來,并限主仆兩人當晚搬出宅院,一向沒心沒肺的秀兒蹲在宮婉的身前嗚嗚的哭泣着:“小姐,怎麽辦?我們只剩下這所大宅可以安身,要是出去還能在哪裏尋找活路?”

宮婉凄然一笑:“怕是沈家老爺本就沒打算給咱們留下活路。”

秀兒:“要不……小姐不嫌棄的話跟我投奔鄉下的姑媽可好?生活雖然清貧,總還能有碗飯吃。”

宮婉輕輕搖了搖頭:“算了,人各有命,我這不吉之人,又怎好連累他人,我想吃前街的紅豆糕了,走之前還想嘗一口,秀兒你且幫我去買些回來吧。”

秀兒抹了把眼淚站起身:“好,小姐稍等,我去去就回。”

兩刻鐘後,秀兒回到韓宅後院,看到的卻是吊死在木屋房梁上一具沒了氣息的屍首,悲痛欲絕的秀兒只好将宮婉的屍身抱下,在後院挖了個坑簡單安葬,之後收拾行囊只身一人去了鄉下的姑媽家……

當沈青藤終于從侍書嘴裏知道自己老爹已買下了韓家老宅之時,已是當天的深夜,沈青藤連夜跑過去,看到的只是後院一座冷清的孤墳。自此之後年紀輕輕的沈青藤就如同一根失了水份的枯藤般,再也沒有了以往的青春和生機,書也不讀了,整日閑着沒事便跑到那條深深的弄堂裏去摸那扇大門緊鎖的門,要不就對着門外的青藤發呆,嘴裏還時常的嘟嚷着:“我想和你一樣……做一根藤,就纏在這扇門外每天等她開門,你說好嗎?”

偶爾有小孩子從這裏經過,看到沈青藤傻笑着自言自語,便會跳着腳大喊:“快看!是沈家那傻子!又犯傻認為自己是一根藤了!”

孩童們便會圍在巷子口勾頭過來看看,然後一哄而笑的離去,不過一年的時間,沈青藤便失了心智、重病纏身,第二年郁郁寡歡而死……

我輕輕抹掉眼角的淚水,把這銅鏡扔給老頭兒:“都是悲劇,我不想接着看了。”

月老把銅鏡塞了回來:“這都是你結下的因,老實給我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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