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和獵戶(六)
神明活着的日子比許多生靈長得多,但是祂們并不是生來就知道一切的。像是巢裏的雛鳥,它并不是天生就會展翅飛翔,看着飛向天上的鳥兒,它也會對那片藍空心生向往。
鷹隼的嘶叫聲從天際傳來,它鼓翼飛下,停靠在獵人的手臂上。這兇猛的獸類在獵人的撫摸下變得溫順服從,獵人将它腳上綁着的信箋取下來。他讀了上頭的字,就将信箋收起來,又将它放走了:“小心點。”他遙望着翺翔的飛鷹,“人類是很狡猾的。”
蘇伊拉的山神陷進了情愛之中,哪裏還記得當日信誓旦旦的話,連山裏頭那些傻乎乎的精怪們都看出來了,山神的心已經被山下的獵戶給騙去了。過去,他們的神明喜新厭舊,今日同一個姑娘相好,明天就換了另一個,哪裏像現在張嘴閉口都是布魯都,喜怒哀樂全都系在一個人類身上。山裏的精怪怕神明吃虧,裏面年長的精怪便提醒他:“神明啊,那個布魯都是好,但是人類有時候比蛇類還要狡詐,我看那個布魯都十分聰明,聰明的人就更要防範,免得祢被他傷了心。”
山神每次聽到這些話,就自信地說:“布魯都是個義人,連天神都接納他了,我還有什麽不信他的。”
山神并不聽精怪們的勸,他對布魯都的喜愛并沒有随着時間退去,反而是更加地愛他。他們日日見面,還常常一起到蘇伊拉山裏玩樂,那裏的精靈都知道山神有了相愛的人,不管到哪裏都有他們歡樂的痕跡。山神的快樂感染了整個蘇伊拉,這裏風調雨順,四季如春,和外頭的紛亂一比,仿佛是天堂那樣。
歡愛後的山神和人類一起躺卧在草地上。“我的家鄉在長河的對岸,那裏富庶安寧,長河的水源源不絕,大夥兒靠種植和打漁為生。在我們的部落,男子生來就是勇士,到了成年時候,都得要出來游歷一番。”布魯都執起山神美麗的銀發,放在掌心裏摩挲。山神問:“游歷了以後呢?”布魯都說:“還活着的便回去了,死了的,就讓人将自己的辮子剪了丢進河裏,好讓河水将他的靈魂帶回家鄉去。”
山神就壓着他:“布魯都,像你這樣狠心的,會抛下我回去你的家鄉麽?”布魯都傾身去親他的嘴,那根埋在他身子裏的火刃不急不徐地摩擦起來,他們天天都會做愛,只是不再像一開始那樣濃烈,而是如同現在這樣綿長柔和,一邊抽插一邊纏綿地親吻。山神胸膛前的鹿角雕飾随着碰撞而輕輕搖晃,一下一下地撞擊他的心口,快活的感受讓他遺忘了獵人的回答,畢竟他喜愛的少年還在身下,跟着他一塊兒在欲海之中沉浮。做完後他們就緊緊擁抱對方,有時候會說許多話,有時候就幹脆什麽都不說,掌心貼在一起,聽愛人的心跳聲。
蘇伊拉的神明從未想過和他的愛人分離的可能,他恨不得都把最好的都給布魯都,還常常挽留布魯都跟他一起待在蘇伊拉山裏。布魯都都會說:“我要回人類的地方去了,這裏是神明居住的地方,人類怎麽能久待呢?”山神沒能反駁他的話,就氣呼呼地說:“那你回去罷,盡管把我一個人丢在山上。”
雖然他總說些令人失笑的話,任性的山神還是依依不舍地目送着布魯都回去了,這是因為人類是不能在神明的地方久待的,免得他們的靈魂和肉身與凡世脫離,成為不老不死的人,一輩子都困在神山上。
布魯都循着舊路走到山下,半路上他突然停住了腳步。敏感的獵人發現到了異樣,這時候他突然轉身,那跟蹤他的人身手也很快。那個人蒙着臉,但是布魯都一下子就認出了他應對的套路,他停下來,叫了一個陌生的名字:“庫馬爾!”那個人看布魯都認出了自己,就摘下了布,露出自己的臉來——那是一個強壯的漢子,和布魯都一樣發梢後留着一條短短的辮子,頭上戴着一條花紋繁複的頭帶,樣子居然和布魯都有幾分相似。
在長河的對岸,沒有人不知道庫馬爾這個名字,那是北方大部落的首領,赫赫有名的狼王,這位有名的狼王卻對布魯都親切地呼喚:“我的弟弟!”他打量布魯都,滿意地捏着他寬闊的肩膀:“你長得更健壯了,是個好漢子!”
布魯都卻無心跟他寒暄,他看看周圍:“快去我的屋子,莫讓其他人見到你。”
他們就一起回去獵人住的屋子,天色已經暗了,他們動作又小心,因此就沒人發現這個不速之客。燈點了起來,兩兄弟面對面坐着,狼王吃了一口果子,對他的弟弟說:“這裏真是個好地方,我很久沒看到地裏結出這麽大的果子。”他見布魯都不說話,就問:“布魯都,你見到我,難道不高興麽?”
布魯都便看他,說:“你怎麽會到這裏來?”
狼王說:“你的信裏說過,蘇伊拉山的土地富饒肥沃,山裏還有許多資源,我怎麽不來親眼看看呢?”
人人都知道,長河對岸的北方是苦寒之地,那裏一年裏有一半時間都在下雪,到夏天的時候卻炎熱得連河床都幹涸了去,因此那裏的部落也常常為了資源而發生搶鬥。狼王的部落強盛過人,但日子依然不好過,加上又有疫病流行,部落裏過得一年不如一年。于是,狼王的弟弟便離開部落,去尋找另一處山明水秀的好地方。他費時了兩年,終于找到了這片夢想中的地方——蘇伊拉。
狼王扔出了他的弟弟給他的信箋,布魯都拿起了一個展開來看,上面是他的字跡:“……這裏的地裏不管種什麽都能活,牛羊養得肥碩,連水的味道都是香甜的。這裏的百姓淳樸單純,也沒有堅強的軍備。贊美天神,我們有活路了。”一開始他們的聯系很緊密,可是随着時間過去,布魯都的信漸漸少了,他打開一個不久前才寫的:“——他們待我像親人那樣,這裏寧和安穩,是一個避世的地方,這都是蘇伊拉山山神的功勞,贊美蘇伊拉,贊美神明,我向天神祈願,終有一日我們的部落也能如此。”
信箋被扔進了火堆裏,一個個燒成了灰。沉默了很久之後,布魯都說:“庫馬爾,我們放棄罷。蘇伊拉是有山神庇護的地方,你的狼騎無法蕩平此處,否則會招來可怕的懲罰。”
狼王以為布魯都是忌憚山神,才會說這樣的話,他道:“我在這裏躲藏了幾日,聽說了許多事情。”
布魯都便知道他的兄長已經清楚了他和山神的事情,臉色變了又變。狼王說:“布魯都,你是部落裏最聰明的人,既然蘇伊拉的山神信任你,那他帶你去了山裏頭麽?”
布魯都說:“你打聽這個做什麽?”
狼王說:“你我都知道,神明不是堅不可摧的。此行我帶了我的狼騎過來,人數雖然不多,但都是百裏挑一的精兵。只要知道進去神山的路,就能找到蘇伊拉山的心脈,只要将它毀去,我們就能侵占蘇伊拉。”
布魯都沒想到他這樣亂來,又聽他說要毀掉神山的心脈,就發怒了,他說:“我就算知道怎麽去也沒有用,神明不會讓心懷不軌的人進到山裏頭。庫馬爾,你的計策失敗了,趁着被發現之前快回頭罷。”
“布魯都,安穩的生活讓你變得膽小畏縮了麽?還是你貪戀這裏的好日子,把你還活在苦難裏的同胞們給抛棄了!”
布魯都說:“庫馬爾,我是那樣的人麽?我看到他們挨餓,就恨不得割我的肉下來給他們吃,看到他們饑渴,就恨不得讓他們喝我的血。”
狼王知道他的弟弟心軟,只是沒想到布魯都這一回這麽固執:“我不是來責難你的,布魯都。你是塔卡布拉的王子,你的子民就是你的責任,你是個漢子,你不屑做那樣的事,我不會逼迫你。想一想你病死的妹妹和侄兒,想一想那種不出稻的旱地,想一想幹涸的長河,你就知道該怎麽做了。”
狼王扔下了話就離去了,布魯都一整夜都沒合眼。塔卡布拉的戰士骁勇善戰,狼騎踏遍北方,四處劫掠,才讓他們的部落活了下去,現在他們将主意打到蘇伊拉的頭上。他想到他和山神說的話——富庶的部落,開滿花卉的大山,源源不絕的幹淨水源,在他來到蘇伊拉之前,他見都不曾見過。
布魯都懷揣着心事,便常常走神。他憂心庫馬爾的狼騎攻擊蘇伊拉,又擔憂将一切告訴山神之後,蘇伊拉的神明會懲罰他們。獵人射出的箭又偏了,獵物遠遠地逃走,銀蛇看他有些無精打采,就問:“布魯都,你是不是生病了?”布魯都搖頭說:“我好好的,怎麽像是有病的人。”山神卻不這麽想,他看布魯都悶悶不樂,打了一會兒獵就沒了興致,心裏想讓布魯都快樂起來,就說:“那麽我就帶你去一個美麗的地方,讓你的心情好起來。”
銀蛇就把自己變大了,載着人類逆着水流游了上去。穿過叢林一直往上,他們就來到了蘇伊拉山的山頂。蘇伊拉山高聳巍峨,山頂上卻不寒冷,反倒是開滿了鮮花,那裏還有一棵巨大的樹。這棵樹木的葉子散發着微弱的光,樹蔭像是籠罩着整個蘇伊拉,布魯都一臉驚奇地望着它。銀蛇說:“這是蘇伊拉山的心脈,它和神明的力量聯系在一起。它繁茂的話,蘇伊拉便跟着繁盛,它死去的話,蘇伊拉也會跟着枯萎。”
布魯都忍不住贊美說:“它長得真高大,就像蘇伊拉的神明那樣。”銀蛇的尾巴就搖擺起來,卻又聽布魯都說:“神明啊,你不該把它在什麽地方告訴我,這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銀蛇不解地說:“你不是愛我麽,那又有什麽危險的。”獵人聽了這話,神情有些哀傷,又好像沒有,他說:“人類是很狡猾的,有時候比蛇類還要狡詐。”
山神有人的形象,有動物的形象,也有像是半人獸的形态。盛開的花叢像是一張柔軟的床,那兒有兩具身體糾纏在一起,一個成年的男人壓在赤裸的少年身上,一雙赤白的腿鈎住男人的腰,可腰下延綿的不是人類的雙腿,而是銀蛇的巨尾。它長長地圈住了他們兩個人,銀白的鱗片散發着潋滟的光,蛇尾的上端一下一下地拱着,随着它的動作,甜蜜的呻吟一聲接着一聲。只看他們交合的地方那裏,蛇腹伸出了粗壯的長鞭,肉紅色的根莖插在那被肏得濕淋淋的穴裏。少年腿間的陰莖也是直挺挺地翹起來,他用手使勁地套弄着它,細窄的腰跟着銀蛇的撞擊騷浪地扭動着。他們交換彼此嘴裏的津液,不住地撫摸對方的身軀,看起來淫亂又快活,到了舒服的時候,蛇腹裏的另一個命根子就忍不住伸出來,在外頭磨着那肉白的臀,等插在洞裏的那根射了,就換這一根來,然後一直頂着那要害的地方,布魯都就一直在快感裏,一夜下來高潮了好幾次,到後頭就射不出半點的精水來。
他們快活盡興了一回,又膩在一起幾天,布魯都才回到山下去。布魯都知道自己對蘇伊拉已經生出了感情,又不想要自己的同胞白白送命,便抱着勸服庫馬爾的心去找他。但是狼王的行蹤詭秘,布魯都找尋多天都無果,而這暗地裏發生的一切,都被這片土地的風兒和精靈看在眼裏。
心事重重地過了十幾天,狼王又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