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世界如此之大

将門齊府,齊将是長郡的傳奇,他一生戎馬性格剛烈,他為長郡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對家人卻鮮少有溫情的時候,就連他唯一的女兒齊越都很少見到父親的笑容,印象中他總是板着一張臉,眉宇間似鑲嵌了一座陡峭的山峰,威嚴。

齊将看着心腹送來的密件,一掌震碎了案桌,候在旁邊的林輕提心吊膽,年過五十的齊将亦然如此霸氣威武,還真是讓人佩服佩服。

“讓齊越給我滾回來。”

林輕不敢怠慢,仔細一想又覺得不妥,“将軍,請息怒。大小姐已為人婦,這麽貿然接大小姐回來恐怕惹旁人猜疑,這對大小姐名聲實在不妥。”

齊将盛怒之下,豈容他人多言。

“呵,她做錯了事,我還要給她留面子?”

林輕跪下,“将軍,不然我通知大小姐說你病了,讓她回來探望可好,在家裏将軍怎麽教育都好,在旁人跟前,怕是不妥當。”

齊越表面看着随和溫柔,論脾氣來也不是省油的燈随齊将,可是剛正不阿這一點卻不像齊将。

齊将又何嘗不懂這些道理,可是兒女做了錯事如果不及時糾正下場必然慘烈,他覺得頭疼,厲聲道,“那還快去。”

林輕松了口氣,領了命令跑出去了。

餘安丘換完衣服自然的往自己的小院子走,走到門口時才想起是不是該去看看徐慕華,可一想到要面對那麽多人,他就焉了,還是晚上去溜門。

反正也不算什麽大傷。

可是他有一次錯了。

見阿一守在自己的院子門口,餘安丘嘆口氣,“你們少爺在裏面?”

阿一點點頭,“丞相府的白公子來探望少爺了,兩人在裏面說話呢。”

餘安丘哦了一聲,拍拍手,“咳咳咳,那什麽,那我出去溜個彎,等會在進去啊!”

院中傳來白容令和徐慕華的說話聲,徐慕華的聲兒還很虛弱,“哪有人帶菊花和橘子來看望病人的啊!你是存心膈應我的吧。”

白容令覺得自己這把菊花甚好,他找了個花瓶插起來,“我特地去郊外摘的,我多有心啊!還說我存心膈應你,徐大少爺,你忒沒良心了。”

徐慕華倪了他一眼,“過來,扶我坐起來。”

“你讓阿一扶你啊!我又不是你傭人。”嘴上不停的抱怨,腳下還是往床邊靠攏,白容令扶着徐慕華的腰,小心翼翼的将扶起來坐着,還貼心的給他腰下塞了枕頭,“我看看你傷是什麽樣兒的。真是上天開眼,收拾你了。”

關心,并不是看你說什麽。

徐慕華搖頭輕笑,白容令準備拔開徐慕華的裏衣卻被徐慕華攔住,“剛上好藥,你別鬧,沒什麽大事。”

白容令哦了一聲,便問他,“想好怎麽辦啦?”

“給我剝個橘子。”徐慕華不想談這個問題,白容令大約知道他的意思了,又不是不了了之,白容令道,“又是她?”

徐慕華點頭,白容令同情的摸了摸徐慕華的臉,順便給他塞了一瓣橘子,“甜嗎?”

“心裏苦。”

徐慕華幽怨的語氣,皺眉的神情,活脫脫像一個怨婦。

“哎喲喂!哎喲呀!”白容令笑倒在床邊兒上,“有生之年還能聽到徐大少爺這樣的語氣,真是三生有幸,這一世沒有白來。”

瞧白容令那小人得志的模樣,徐慕華想動口損他兩句,奈何病中他,說話費勁。

兩人正聊的開心,餘安丘推開院門走進來,聽到開門聲兒,白容令偏過頭,看到餘安丘站在院中,咫尺距離,他看清餘安丘面容,他道,“你是徐大少爺的夫人?”

徐府也來過許多次,這還是第一次見到餘安丘。

昔日情人和現任夫人見面,難免有一絲尴尬,可是,事實不是這樣的。

餘安丘走上前,親切的攔住白容令肩膀,“我是,白公子好。”視線斜過去落在徐慕華身上,看他健談的模樣,暗想應該是沒什麽大礙了,便松了一口氣。

白容令愣了一瞬,他望了一眼床上的徐慕華,才道,“你好。”

冗長的沉默,“你們兩個打算做門神?”徐慕華突然開口。

白容令和餘安丘齊齊回頭望向徐慕華,“管你屁事。”

徐慕華,“……”。

第二日齊越回禀徐慕華,齊将生病她要回家探望,家裏的事情暫時交給和凝打理了,徐慕華心裏有數便點點頭,“等我傷好了便去看老将軍。”

齊越點點頭,似有深意的望了餘安丘一眼。

徐慕華病着,齊越走了家裏似乎沒了主心骨一樣兒,餘安丘偶爾出去溜溜看到一堆閑人在唠嗑,果然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啊!

不過這事兒餘安丘顯然不好多說什麽。

齊府,戒堂。

“膽子大了,敢□□了。齊越,我就是教導你仗勢欺人?”

齊越跪在中間,齊将坐在高位厲聲訓話,“天地君親師,齊越你都忘記了?”

“女兒,沒忘。”

齊越倒不是怕齊将,只是不知為何父親身上有股壓迫人的力量。

無端讓人喘不過氣。

“我齊将一生剛正不阿,絕不會徇私枉法,今日沒出事我便小懲大誡。齊越,若你今日不思悔改他日釀成大錯,我齊将會親手大義滅親。”

齊越啞言,附身,扣頭。

“你給我在這裏好好反省,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探視。”

齊将拂袖而去,吩咐林輕,“通知徐府,我久病需齊越長期服侍。”

林輕知道齊将做的是對的,“是,将軍。”

“看好大小姐,有任何閃失,唯你是問。”

不日這一消息傳回徐府,徐慕華在床上聽完只點點頭,吩咐阿一給齊将送了不少珍貴的藥材。

徐慕華在床上躺了兩天就耐不住寂寞要起來畫畫,還非得讓餘安丘研磨,餘安丘對字畫是一竅不通,也欣賞不來徐慕華丹青曼妙的手筆,無意間在石桌上瞥見了一封來信,清淡的寫了四個字“好好養傷”信尾落款是,爹娘。

餘安丘問徐慕華有沒有感受到來自于親情的冰涼,徐慕華畫畫的手并沒有停頓,語氣也是很淡,“并沒有。”停了五秒,“習慣了。”

餘安丘給他研磨,想了想徐府的事情,又覺得這沒什麽好談論的。

踟蹰了許久,餘安丘還是問道,“那件事,怎麽處理的?”

徐慕華道,“沒怎麽處理。”

餘安丘心想,“你被砍了就這麽算了。”可這話他終究沒說出來,因為對方來意是自己,他心裏沒底不知道徐慕華知道多少。

徐慕華輕輕的望向他,那目光頗為深長,他笑着問他,“那你希望我怎麽處理。”

“自古以來無頭公案多了去了,也不差我這一兩件,再說我為什麽受傷有些人心裏有數就行了,我這人就是這麽善良,一般來說只要不觸及到底線,我都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過去了,所以~做人懂得分寸是很有必有的。”

徐慕華仰天長嘆,“人生難免遇到幾件說不清道不明的事兒,糊塗糊塗也挺好的”,他搖搖頭,聽語氣好像不怎麽生氣有人在背地裏暗算他,“有錢人就是有這種悲哀,這種甜蜜的痛苦不是人人都有。”

這番謬論,餘安丘一時語塞,見起風了,回房給他拿了一件披風給他披上,小聲的嘟嚷,“聽你這意思是經常遇到這種事。”

徐慕華眨眨眼睛,剛好落筆完成。

“來看看,像不像你。”徐慕華好似讨賞的語氣,餘安丘垂眼望去,是院裏的洋槐樹、院裏的石凳石桌、傾瀉的花瓣,樹下有一個灰色的側影。餘安丘不明白的是,“為什麽只看到我的背影,我哪裏看得出像不像我。”

徐慕華擡了擡眼,“哦,我忘了說,這是畫的你哪天哭的場景,你就是這背對着我的。”

餘安丘幽怨的瞪着他,“畫這個幹什麽?”

徐慕華道,“很有紀念意義。”

餘安丘狠狠道,“滾。”

徐慕華目光傾斜,“你說什麽?”

餘安丘立刻鼓掌,強顏歡笑道,“傳神。”

徐慕華頗為滿意的擡了擡下颚,将筆遞給他,餘安丘是能動刀子覺不動筆的人,不過他樂器玩的不錯,十八般樂器樣樣精通,警惕的避過去,“幹嘛?”

徐慕華塞進他手裏,“詞,詩,都可以。”

餘安丘憋着嘴,眨着無辜的大眼睛給徐慕華放電,企圖裝可憐混過去,“不會寫,我去掃地了。”

徐慕華拉住他,坐下拉了拉身上的披風,撐着腮悠哉道,“我這是鍛煉你,免得過幾天你去宴會丢人,來讓我看看你的水平在哪裏,你爹小時候應該教你念過書吧。”

好端端的提這個做什麽?

餘安丘此刻特想抱他大腿,徐慕華态度卻很明确,要麽寫要麽死,餘安丘慷慨赴義壯士斷腕盯着那副畫,想了三個版本,第一個版本是:“秋風兮,蕭索兮,徐慕華兮,殺!殺!殺!”

他想寫了自己明天就得暴屍街頭。

第二個版本,“夜裏寒,寒潭寒,人心寒,寒,寒,寒。”

空氣忽然降了幾度,餘安丘自己打了個哆嗦。

思索了許久,餘安丘寫道,他早年沒有認真學習字寫的那真是很一般。

“青天憑慕華,一生無涯,苦海兩端,讓我入畫,是他。”

“瓶水任天涯,彼岸三石,菩提聞泣,讓我入畫,是他。”

“流水岸桃花,一世卿卿,兩世如來,讓我入畫,是他。”

“江河印月牙,眷眷凝思,懸懸傾渃,讓我入畫,是他。”

“安丘一美人,其曰美人,如此美人,讓我入畫,美人。”

徐慕華的視線一直随着他的筆墨移動,這既不是詩更談不上詞的文字,卻一字一字落盡他的心扉,餘安丘放下筆欣賞着自己的大作,他垂涎調戲徐慕華,“美人?怎麽樣?”

徐慕華眯起眼睛,“字寫的真醜。”

在餘安丘看不到的地方紅了耳朵。

餘安丘切了一聲,摸着下颚,使勁誇贊自己的大作,“真心不錯。”

院中的槐樹花快凋謝了,餘安丘最近掃院子掃的也勤了,徐慕華的傷漸漸好轉起來,已經活蹦亂跳的,大夫都說年輕就是底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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