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江愈堅決貫徹了“能躲就躲”四字方針。
陸琢來他們公司,他就寧可不吃午飯也不去喝水,縮在自己的工位,把存在感降到最低,下班的時候如果陸琢還沒走,他就連電梯也不坐,爬樓梯走後門,悄沒聲地溜走。
就這麽着,江愈成功地躲了陸琢三個多星期,自覺十分成功,還有點沾沾自喜。
然後就被堵在了自家樓底下。
當時他正在樓下的垃圾箱跟前拆一個大大的快遞盒子,裏面是媽媽給他寄過來的常用藥。
江愈有點點難過,內疚于自己的不懂事。
媽媽為他付出那麽多,可他卻要任性地離開她,來找一個只見過一次的小哥哥。
他沒有完成對小哥哥的承諾,這點不安在他孤獨的治療日子裏成了一礫沙,磨着他柔軟的內裏。
陸琢看到江愈的時候,就是這個人正呆呆的抱着個快遞盒子,不知道又犯什麽傻的樣子。
陸琢叫他:“江愈。”
江愈被叫回過神來,下意識就想要把盒子藏起來,奈何他那麽瘦那麽小,盒子那麽大,根本藏不住,被陸琢看了個一清二楚。
陸琢是劍眉,很重,平日裏顯得整個人英氣十足,但是如果眉頭蹙起來,就會不怒自威,很吓人的樣子。
何況江愈本來就有點怵他。
等陸琢走到跟前的時候,江愈不自覺就後退了兩步拉開一點距離。
陸琢倒是沒在意,只問江愈:“生病了?”
江愈看了看自己抱着的藥盒,把剛剛拆開的箱子又合起來,将裏面的藥都遮蓋住,含混地說:“沒,沒有。”
他老被陸琢為難,但是公司又實在缺人,他主管緊急培訓似的跟他說過一點應酬套路。
江愈學以致用,笨拙地轉移話題:“陸先生有事情找我嗎?”
那個箱子那麽大,看着很重的樣子,陸琢伸手就搶了過來,江愈被他吓得又後退了一小步。
陸琢這下有點氣結:“我有這麽可怕?”
你當然有這麽可怕!
江愈偷偷看了陸琢兩眼,小聲支吾着撒謊:“……不是。”
自己的快遞被陸琢抱着,江愈不知道自己是應該把人帶上樓還是趕緊把東西接過來,只能局促地又問一次:“是……要加班嗎?”
陸琢這才想起來自己的這次來的目的。
他說:“對。”
然後先邁開步子,說:“幫你把東西拿上去,然後你跟我走。”
躲不開了。
江愈看見陸琢就有點懵,等到陸琢都幫他把東西送上樓又下來,他才反應過來今天陸琢居然是騎機車來的。
而且穿的不是他見慣了的西裝,而是很簡單的T恤配了一條緊褲腳的運動褲。
看着年輕了不少,沒了平日裏那種淩厲,多了點痞氣。
陸琢沒等他犯完傻, 把一個頭盔遞過來:“戴好。”
機車對于男生而言,總是有着莫名的誘惑力,江愈看着那輛黑紅色的機車,眼神有點亮亮的:“陸先生,你要帶我騎車嗎?”
陸琢說:“你再不把頭盔戴好我就讓你跟着跑。”
吓得江愈趕緊把頭盔扣在了頭上。
他骨架小,帽子扣上去有點大,晃晃悠悠的,想要調整一下,又不得其法,生怕陸琢說到做到的讓他跟着跑,急得直皺眉。
笨蛋。
陸琢看了他一會兒,只能伸出手幫他調整好。
江愈在父母眼中是需要被保護起來的易碎品,從來沒有機會體會過這種速度和刺激交織在一起的快感,呼吸都興奮得急促了起來,眼神亮晶晶的,但是身前就是陸琢,他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碰到對方把人惹惱,又要努力小心地維持住平衡。
直到陸琢一個轉彎甩尾,江愈在慣性的作用下差點被甩出去,下意識小聲叫了一聲,伸手抱住了陸琢的腰來穩住身形。
陸琢:“……”
他上一次和人近距離肢體接觸,還是打群架的時候了。
被江愈這麽一抱,陸琢後腰都有點僵。
他把速度減下來了一點,大聲問江愈:“怕了?”
江愈坐穩了,連忙要把手縮回去,緊張地道歉:“對,對不起。”
聲音太小,淹沒在喧嚣的風聲中,陸琢沒有聽到,但是覺得抱着他的手有點抖,心一軟,騰出手來按住了正要縮回去的手,安撫地拍了兩下。
江愈其實只是太激動了,并不怎麽害怕,抱住了陸琢的腰确認自己不會掉下去之後,更是興奮得張望着飛速後退的街景,感受着耳邊烈烈而過的風聲。
真好啊。
江愈甚至想張開手臂,去高呼,去吶喊。
不過他不敢,他怕陸琢給他扔下去,就只小心地抱着陸琢,悄悄吐了吐小舌頭。
陸琢把人帶到了江邊,江愈興奮得有點微喘,鼻尖挂着點汗珠。
大約是太高興了,對陸琢也沒那麽怕了,湊過去問:“怎麽來這裏啊?不是要加班嗎?”
陸琢瞟他一眼,席地而坐,伸手不輕不重地彈了他一個腦瓜崩,說:“你加班,陪甲方散心。”
江愈再傻也知道這不該是自己的加班內容,皺着小鼻子撇了撇嘴,再度覺得陸琢思維詭異,然後學着陸琢的樣子坐下,不說話了。
陸琢當然不是一時興起要帶江愈兜風。
這些天江愈看似不動聲色地躲着陸琢的那些小動作,陸琢看得一清二楚,然後江愈越是躲得謹慎他心裏就越是不爽。
認不出來他就算了,沒有道歉就算了,還像躲瘟神一樣躲他?
怎麽的,怪他為難他了呗?
陸琢騎機車出來堵人的時候,是流氓地想要讓江愈見識見識他真的欺負人是個什麽混賬樣子的。
然而當江愈乖乖巧巧地跟着他出了門,又老老實實坐在他身後抱着他之後,陸琢就徹底脫離了原本計劃的行駛路線。
一路上江愈都很聽話的摟着他的腰,那位置明明離胸口還有一段距離,陸琢的心卻被捂化了。
陸琢在心裏嘆了口氣,伸手把江愈亂亂的頭發弄得更亂,收回手的時候又恨恨地彈了他腦門一下,然後提要求說:“給我唱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