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婚事

萬籁俱寂,午夜鬼魅入夢,沈枝睡得不踏實。

夢裏,男人的喘.息聲回蕩耳畔,羞恥難言。

蘇黎安如玉的面龐染上濃濃的欲,極不熟練地掀起了她的裙裾。

刻板如他,那一次卻莽撞的很。

沈枝驚醒,卷縮一團,不停地搓着雙腿,像要搓掉留在上面的“痕跡”。

而令她畏懼的男人,此刻正坐在都察院的衙門裏,手裏捏着一封密函。

心腹低聲道:“大人,倘若皇長孫尚在世間,那當年,定是太子讓人拿死胎掉的包!”

蘇黎安并不驚訝,将密函置于蠟燭上方燃燒,随後,扔進筆洗裏。

見蘇黎安沒有反應,心腹不知接下來該如何做,“請大人明示。”

蘇黎安坐回主位,淡目道:“夜探景鄉侯府。”

“景鄉侯府守衛森嚴,卑職怕打草驚蛇。”

“讓西廠去辦。”

“諾!”

蘇黎安擺下手,心腹退了出去。

稍許,另一名心腹走進來,提醒道:“大人久未歸家,今晚還是回去休息吧。”

除了巡查各地,蘇黎安幾乎住在衙門裏,蘇府冷清,除了一個胞妹,還有幾名家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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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喜歡萬家燈火,又覺得,萬家燈火從來不屬于自己。

皓月當空,月白風清。

蘇黎安走在回府的路上,路過攤煎攤,停了下來,“老板,來兩個煎餅。”

攤主:“好嘞,蘇大人。”

蘇黎安一愣,“兄臺認識我?”

攤主客氣道:“蘇大人是清官,小人自然認識。”

蘇黎安淡笑了下,“一份煎餅不加蔥,再多加兩個蛋。”

攤主應下。

正常情況下,兩個普通煎餅兩文錢,額外加兩個蛋,攏共需要三文錢。

攤主包好煎餅,“大人,一共兩文錢。”

蘇黎安:“好。”

他默默往鐵罐裏放了三文錢。

回到府中,妹妹蘇茵茵像兔子一樣奔過來,“大案!”

蘇黎安習慣了妹妹将“大安”喊成“大案”。

可府裏人一聽“大案”,還以為京城出了大案子。

蘇茵茵聞到煎餅味,立刻在他周圍轉圈圈,“好吃的!”

蘇黎安把煎餅藏在背後,認真問道:“為兄外出這段時日,茵茵乖不乖?”

蘇茵茵适才打翻了鹽罐,聞言,鼓起腮幫,像心虛的小狗。

蘇黎安輕笑,将煎餅遞給她,“拿去吃吧。”

蘇茵茵接過兩個煎餅,對上兄長略帶深意的目光,她歪頭想了想,低頭嗅嗅味道,把有蔥花味道的煎餅遞給他,“哥哥也吃。”

“謝謝茵茵。”

蘇茵茵高興,又開始轉圈。

府中的老嬷嬷張氏站在樹蔭下,看着被自己帶大的兄妹倆,笑彎了眼睛。

張嬷嬷哄蘇茵茵睡下,又來到蘇黎安身邊,“主子,你可老大不小了,該考慮成親了。”

蘇黎安溫和道:“不急。”

張嬷嬷斜眼瞪他,“主子不急,老奴急,你不成親,小姐的婚事就要往後拖。”

提起妹妹的婚事,蘇黎安有點頭大。

蘇茵茵小時候墜馬,磕傷了頭,心智趕不上同齡人,學什麽都慢。

即便他官至正二品大員,也沒有哪戶人家真心實意前來提親。

他捏下眉骨,“我記下了。”

張嬷嬷:“記下哪樁了?”

蘇黎安無奈道:“兩樁都記下了。”

不知為何,眼前忽而閃現女子的倩影。

紅衣如火,瑰麗嬌豔。

沈枝躺在床上,并無睡意,倏然,驚覺窗外有人,她坐起身,扯過衣衫罩住自己。

與此同時,侯府正房內。

正夫人裴氏聽得動靜,推了推身側的丈夫,“侯爺,有賊!”

沈伯崎早就醒了,淡定道:“一群小癟龜,不足為懼。”

裴氏:“若不是賊呢?”

哪有賊敢來侯府盜竊的啊。

沈伯崎想了想,“且再等等。”

稍許,府中護衛放出一記響箭,像在刻意警告對方。

黑衣人們聞聲撤離。

沈伯崎命人跟上,卻在半途跟丢了。

黑衣人們悄然返回蘇府,跪地道:“主子,失手了。”

燭火下,蘇黎安眉目淡淡,“嗯。”

翌日午後,沈枝簡單裝扮後,随母親去西街購置頭面。

母女倆路過一棵許願樹時,裴氏拉住女兒,“暖暖,你在樹下許個願吧。”

沈枝望着挂滿紅綢的樹冠,不知該許什麽願,若說夢裏的男人是她的萬丈深淵,她希望遇見那麽一個人,成為她的救贖。

她雙手合十,許下心願。

這一世的她完璧如初,她希望再也不要與蘇黎安......

心願還未許完,耳邊忽然響起低沉的聲音。

“沈夫人。”

這道聲音甚是熟悉,沈枝睜眼眄視對方。

是蘇黎安。

蘇黎安穿了一件淺色寬袍,飄逸如鶴,手握折扇,笑看着母女倆。

裴氏認得蘇黎安,但并未近距離接觸過,此刻,眼裏劃過驚豔。

此人龍章鳳姿,氣度卓然,不愧是京城公認的玉面狐貍。

裴氏溫婉一笑,“蘇大人。”

蘇黎安微微作揖。

裴氏:“蘇大人一個人來的?”

蘇黎安:“正是。”

“來許願?”

蘇黎安并未回答,瞧了一眼臉色不算好的沈枝,淡笑下,“沈小姐也在啊。”

沈枝不理,剛剛他當她是空氣麽?

烈日當空,火傘高張,裴氏年歲大,經不住炙曬,掏出帕子擦拭額頭。

蘇黎安很有眼力見地側過身,為她擋住射來的日光,搖開折扇,慢慢扇着。

裴氏對他的舉止很受用,笑呵呵道:“天氣炎熱,老朽請蘇大人進鋪子喝碗酸梅湯?”

這個時節,喝一碗冰冷冷的酸梅湯再适合不過。

蘇黎安:“恭敬不如從命。”

裴氏挽起女兒的手,卻覺女兒身體僵直,裴氏有些疑惑,女兒時常随丈夫出入神機營,見過不少兒郎,沒道理害羞啊。

昨晚,她聽丈夫提起,說女兒不願嫁給三皇子,夫妻倆猜測了幾種可能,有一種可能就是女兒遇見了真正喜歡的人。

莫非......

短短一瞬,裴氏心思百轉。

蘇黎安品行端正,相貌堂堂,很容易讨得女兒家芳心,女兒偷偷喜歡他,也在情理之中。

進了鋪子,蘇黎安要了一壺酸梅湯,又點了幾盤清熱消暑的小吃。

裴氏在蘇黎安點菜的空檔,跟女兒咬耳朵,“蘇子蘊不錯。”

子蘊是蘇黎安的表字。

沈枝:“......”

見女兒不為所動,裴氏推推她的小腦袋瓜,“這都不滿意,你到底瞧上誰了啊?”

沈枝心裏跟蘇黎安憋着勁兒,随口道:“誰也瞧不上。”

裴氏哼哼,“你若誰也瞧不上,趕明兒,我和你爹就替你做主了。”

剛好遇見個滿意的,裴氏想探探蘇黎安的底。

蘇黎安去結賬,店家熱情道:“蘇大人是稀客,這桌不收錢。”

蘇黎安不肯。

店家堅持。

裴氏看了看,捂嘴對女兒道:“蘇子蘊清風亮節,嫁給這樣的人準沒差。”

沈枝卻覺得,蘇黎安只是不想占小便宜,要占就占大便宜。懶得再看他虛僞做作,将目光投在店裏的魚缸裏。

帳臺前,蘇黎安大概估計了價錢,拿出十文錢,不容分說地塞給店家。

店家撓頭,“蘇大人客氣了。”

“應該的。”

蘇黎安坐回長椅,瞥了沈枝一眼,收回視線。

待酸梅湯上桌,他親自為母女兩人倒滿。

裴氏拿起碗,“以此代茶,敬蘇大人。”

蘇黎安執起碗,“不敢,晚輩敬沈夫人。”

他舉止雅致,言談得體,與禁軍裏那些糙漢們不同,裴氏極為滿意,問道:“若老身沒記錯,蘇大人今年二十有一了?”

蘇黎安:“正是。”

“年輕有為!”裴氏又倒了一碗,頗有女将風範,“來,老身敬有為之士。”

蘇黎安笑笑,飲下一杯,回敬道:“當年沈夫人率五百鐵騎去往平涼府剿匪,名動九州,乃女中翹楚,這碗敬夫人。”

裴氏被誇的心裏美,故作雲淡風輕,“都是往事。”

之後,裴氏開始詢問蘇黎安的家世。

蘇黎安耐心回答,雙眸泛起黠暈。

沈枝聽不下去了,适時催促:“娘,首飾鋪快打烊了。”

挑首飾哪有挑女婿重要,裴氏朝女兒擺擺手,“你繼續看魚吧,其他事都交給為娘。”

“......”

蘇黎安狐眸一轉,反問起沈氏宗族的情況。

裴氏認定蘇黎安對女兒有意,熱情地回答着男人的問題。

當他問到沈家姐妹的生辰八字時,沈枝聽着不對味,插話道:“蘇大人好生輕浮,怎可随意詢問女子生辰。”

詢問生辰八字,是要在六禮的問名環節,将男女雙方的生辰八字寫在庚帖上,再找人批算。

蘇黎安用扇骨輕敲掌心,“是在下唐突了。”

裴氏怕他尴尬,忙打圓場:“蘇大人只是随口問問而已,不打緊。”

沈枝無語,低頭盯着碗裏的酸梅湯,從始至終,都沒有喝一口。

她不想占他的。

裴氏也覺得不妥,便沒有回答蘇黎安的問題。

送母女離開,蘇黎安坐進對面一頂轎子。

心腹隔着轎簾問道:“主子有何打算?”

蘇黎安搖着扇子, “你确定,當年太子妃所生的是男嬰?”

心腹嘆道:“卑職并不确定。”

蘇黎安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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