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真相

朝暾夕月,蘇黎安靠坐在馬車內,唇線一繃再繃,剛剛這種失控,已多年未曾有過了。

他煩躁地揉了揉眉心。

各府的馬車行走午門,百官三三兩兩等待進宮。

突然,一則消息炸開了鍋。

太子病重。

驚愕過後,衆人各懷心思。

蘇黎安面色如常,眼裏帶了幾分凝重。

太子此番難逃一劫,這是前世就注定的命數,即便自己得以重生,很多事情,也無力挽回。

因太子病重,鳴啓帝憂思過度,犯了舊疾,一時間,人心忐忑,很多輔佐太子的名仕悄悄轉投到三皇子賀碩門下,賀碩的勢力看漲。

皇帝卧床,朝政由內閣大學士代理,臣子間的勾心鬥角愈演愈烈。

蘇黎安每日都會收到匿名彈劾信,也變得異常忙碌。

幾日後,天高雲淡,金風飒飒,城中添了幾許秋意。

沈枝已有半月未曾見過蘇黎安的面,今日得見,只是匆匆一瞥。

蘇黎安帶人回府搬東西,沒一會兒就打馬離開了。

鈴铛陪着張嬷嬷坐在院子裏摘菜,看姑爺來去匆匆的身影,感慨道:“我可憐的小主子什麽時候才能有着落啊。”

張嬷嬷老成持重,“主子要先忙大事,才論的上兒女私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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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铛豎起拇指,“您老大義。”

張嬷嬷笑笑,繼續摘菜,“昨兒聽看守城門的士兵說,宮裏要辦喜事,為太子沖喜。”

鈴铛不解,“陛下要封妃?”

“陛下要給骁王指婚,大婚就在京城辦。”

既是聖旨賜婚,任誰也推拒不得。

鈴铛想起賀衍的言行舉止,不免惡寒,心裏替這位骁王妃捏了把汗。

傍晚,蘇黎安去往東宮探望太子。

太子靠坐在床上,咳嗽連連,宮人在旁小心伺候着。

陳遠澈提着藥壺走進來,瞧見蘇黎安,提醒道:“蘇大人,殿下不易久坐,您有什麽話,盡量簡短些。”

蘇黎安:“好。”

太子讓伺候的宮人先退下,氣弱無力道:“蘇大人有話不妨直說。”

蘇黎安看了陳遠澈一眼,陳遠澈剛要退出去,太子擺下手,“陳太醫要随時照看本宮,不必避嫌。”

蘇黎安挑眉。

若非絕對信任,怎會将一名小太醫留在身邊。

蘇黎安狐眸流轉,久懸心中的大石終是放下了。

答應,呼之欲出。

他為太子掖掖被角,“天氣轉涼,殿下要注意保暖。”

“天氣是涼了。”太子虛弱地笑笑,“陳太醫整日唠叨,本宮耳朵快長繭了。”

蘇黎安搖開素白扇面,對陳遠澈道:“借筆一用。”

陳遠澈取來狼毫,蘇黎安就着筆尖的殘墨,在扇面上寫下一個“子”字。

“子?”太子念了一聲,與陳遠澈互視一眼。

蘇黎安淡淡道:“因為皇太孫的事,臣已來過不下十次,殿下每次都打馬虎眼,這次,咱們就明人不說暗話,攤開了說吧。”

太子嚴肅道:“蘇大人講話要注意分寸!”

蘇黎安似笑非笑,“臣還以為,陳太醫是殿下的人,不必避嫌。”

太子正色,“關于這件事,本宮已重複了多遍,當年......”

“殿下!”蘇黎安忽而板起臉,比太子還嚴肅,“儲君的培養,乃社稷之重。倘若有一天,君臣不幸,失去殿下,那繼任儲君者會是哪位皇子,二殿下還是三殿下?”

蘇黎安站起身,身量比陳遠澈高半頭,“二殿下向往閑雲野鶴,無心朝政。而三殿下為人奸佞,乃社稷之害,擔不起國之大業!”

他語調轉冷,“剩下的皇族中人,只剩下骁王和長公主,試問殿下,看好哪位?”

太子啞然。

蘇黎安放緩語氣,“臣雖謹謝不敏,但忠心可鑒,若殿下信任臣,将皇太孫托付給臣,臣願赴湯蹈火,伴他成長、成才。”

太子握緊了錦被,似在糾結。

早在十六年前,他便知自己撐不到繼承皇位那天,把自己的子嗣留在宮裏,無異于送羊入虎口。

正因于此,他才忍痛将孩子送出了宮!

蘇黎安坐回他身邊,義正言辭:“為了保住自己的血脈,殿下真要置江山社稷于不顧麽?!”

“蘇黎安!”太子低吼,氣喘籲籲。

蘇黎安:“臣在!”

太子指着他,“汝休得妄言!”

蘇黎安據理力争,“臣在賭,賭經年之後,幸甚太孫殿下執掌乾坤!賭輸,臣以死謝罪,賭贏,可保錦繡河山。”

太子瞪着他,“本宮怎知你沒懷了旁的心思,将來不想挾天子以令諸侯?!”

蘇黎安腰杆挺直,“不少人說我蘇黎安留不得,若殿下也是此種想法,現在就殺了臣,以除後患,臣無話可說!”

太子沉默。

等了許久,不見太子傳人進來,蘇黎安起身,“殿下好好思忖,臣先行告退!”

“且慢!”

等了片刻,太子顫抖着手指,拽住蘇黎安,将陳遠澈的一只手遞給蘇黎安,虛弱而堅定道:“本宮有話對你講!”

從東宮出來,蘇黎安站在月亮門前嗟嘆一聲。

衆裏尋他,“他”卻在自己眼皮底下藏了許多年,害自己繞了一大圈,還誤娶了沈枝。

哪曾想太子将孩子托付給沈伯崎後,沈伯崎又将孩子送去了陳家,難怪堂堂景鄉侯府,會讓世子沈嘆迎娶商賈之女。

這勉強算得上一種利益交換吧。

而沈枝......已沒有了“價值”。

也幸好不是她。

就她那個性子,并不适合攪入朝野紛争中。

蘇黎安欣慰地笑笑,并未後悔娶她,反而有所期待了。

稍許,陳遠澈背着藥箱走進來。

蘇黎安瞧他一眼,總覺得少年身上有股執拗勁兒,不過,執拗點沒什麽不好,“準備好了?”

陳遠澈深吸口氣,點點頭,遞上太子親筆信。

蘇黎安淡笑,“那就随我去面聖吧。”

陳遠澈默了默,“能允許我先回趟家嗎?”

蘇黎安知道,他指的家是陳家。

“好。”

蘇黎安等在陳府外,見沈枝和陳羽走出府,有些詫異,叮囑車夫道:“待會兒陳太醫出來,放響箭知會我一聲。”

車夫:“諾。”

街市熱鬧,沈枝護着陳羽的肚子,一個攤位一個攤位地逛。

陳羽挑的,多數是小孩子的東西。

沈枝陪在一旁,“大嫂,街尾開了一間點心鋪子,咱們去買些棗泥餅吧。”

陳羽指尖一縮,沈嘆最愛吃棗泥餡的點心,“買給誰吃?”

沈枝眨眨杏眸,還能賣給誰,自然買給哥哥呀。

她笑笑,“買給......”

陳羽:“蘇大人嗎?”

“......”

提起蘇黎安,沈枝氣不打一處來,強吻了她,也不解釋一句,整日不見人,也不知在忙些什麽。

“不是他。”沈枝說得雲淡風輕。

陳羽看出端倪,“你跟蘇大人鬧別扭了?”

沈枝糾正她的話,“我沒跟他鬧。”

那也不會是蘇黎安鬧啊,反正陳羽不相信。

“你們吵架了?”

沈枝将頭扭到一邊,盯着攤位上的小老虎,淡聲道:“沒吵架,就是快過不下去了。”

這句話,蘇黎安聽得清清楚楚。

男人俊逸的面龐凝了霜。

陳羽聯系起自己與沈嘆貌合神離的夫妻生活,嘆口氣,“過不下去就趁早分開,今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幹。”

“......”

沈枝當然知道陳羽不是在勸她和離,而是在自言自語,趕忙勸道:“夫妻需要磨合,咱們都別灰心!”

看小姑子一臉着急相,陳羽噗嗤笑出聲,“還說跟蘇大人過不下去呢,我這麽一說,你就着急了。”

沈枝露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違心道:“嗯,我跟他好着呢,大嫂跟哥哥,也要好好的!”

陳羽眼中含了幾分揶揄,幾分無奈。

倏然,街尾傳來騷動。

衆人尋聲望去,見賀影然正在鞭打伶人。

伶人跪地求饒,換不來她的憐憫。

賀影然今日跟姬荀動了怒,又不能動姬荀,只能拿伶人出氣。

路人們指指點點,卻無人敢上前評理。

賀影然打的不盡興,餘光瞥見姑嫂兩人,暗眸一動。

那人是陳羽!

正好。

拿她撒氣!

賀影然走向她們,站在三丈之外,雙手抱臂,“陳夫人,蘇夫人。”

這稱謂就耐人尋味了。

陳羽怕賀影然使壞,下意識護住肚子。

沈枝将陳羽護在身後,“長公主貴為皇族,還需注意言行舉止,別讓百姓看了笑話。”

賀影然傲慢地環視一圈,“本宮倒要看看,誰敢笑話本宮?”

無人敢笑。

賀影然更得意了,仰着頭,“還是說,只有蘇夫人敢笑?”

沈枝還真就順了她的意,冷笑一聲。

美人斜眸冷笑,別有一番風情。

賀影然拉下臉,一個侯爵之女也敢笑話她,當真被慣壞了!

她抖開麒麟鞭,啪一聲,朝沈枝甩了過來。

陳羽驚呼:“暖暖小心!”

沈枝護住陳羽向後退,陳羽卻被絆倒,沈枝轉身去扶她,與此同時,麒麟鞭甩了過來。

若是受傷,皮開肉綻算輕的。

陳羽眼看着麒麟臂就要甩在沈枝後背上,突然,一道身影擋在她們姑嫂面前,以折扇相抵......

麒麟鞭纏繞在扇骨上,系着紅繩的鞭尾甩在了蘇黎安握扇的手上。

蘇黎安感覺手背火辣辣的,卻面不改色,淡睨着賀影然,那溫涼的目光,浟湙潋滟,淬了冰星。

賀影然暗道不妙。

沈枝扶起陳羽,焦急問:“大嫂可有不适?”

陳羽扶着肚子搖頭,“我沒事,蘇大人受傷了!”

沈枝詫異于蘇黎安的突然出現,走到他身邊,見他手背血流不止,一把抓住他的手,臉上有着自己沒有察覺的緊張。

她瞧見一家醫館,拉着他往那個方向走。

賀影然不敢在蘇黎安面前太過放肆,加之理虧,眼睜睜看着他們離開,目光鎖在陳羽的肚子上。

那裏面,是沈嘆的骨肉!

沈嘆的!!

作者有話要說:  賀影然:沈嘆,你負了我!!

沈嘆雲淡風輕道:臣已娶妻多年,還不能有個孩子。

陳羽:這孩子,以後管別人叫爹。

沈嘆:【吐血】

【想不到,皇長孫是陳遠澈童鞋吧(狗頭)】

以後更新時間調整到晚上九點半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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