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兩個月暑假,楊柳兮提議出門旅行,這一外出就是一個多月。

八月八號是李森的母親去世的日子,也是李森出生的日子。

李森,李琰和季成平一起去了市裏郊區的公墓。

今天的天天氣還不錯,蔚藍的天空,皎潔的雲朵,陣陣的威風,清涼的空氣,非常适合出門。

三人坐的客車,小地方的客車陳舊,髒亂。

李森和李琰坐在一起,季成平坐在兩人的後方。

整個車程,李森不是跟淡定,後方就是季成平,他很少長時間跟季成平待在一個空間裏,呼吸相同的空氣,突然覺得有點悶,打開窗戶,一陣風漏進來,才覺得緩過來。

過去的一年,周一到周五,李森在學校,周六周日的話,大部分時間都在自己的房間寫作業,看書,而季成平則是在書店看店,大家只有吃飯時間會碰到。

雖然同住一層屋頂下,卻是各自有各自的生活,每周定點定時相間,但卻互不打擾,就像是大城市裏的租房子,不同的是,李森李琰不用交房租。

當初父親和趙阿姨出事後,兩人就要被送到孤兒院,李森走投無路,聯系了自己從未見過的外公,也只是碰碰運氣,沒想到,他竟然當天就跑去了市裏,把各種證書辦了,把兩人領回了家,當時的李森就很疑惑,跟他記憶中的人出現了偏差,對不上了。

李森也是昨晚臨時給季成平說的,沒有說去幹什麽,只是說有事,季成平直接就答應了,還說要一塊去。

李森當時就怒氣上頭:“你知道我要去幹什麽?”

季成平當時端着飯碗,右手拿着筷子去夾菜,手下的動作沒有停,嘴裏的話卻停了。

幾秒後,李森突然聽到季成平說:“我知道。”聲音細小,脆弱,蒼老。仿佛下一秒,生命就要結束了。

李森不明白,當初母親走的時候他都沒去,現在卻要去,真是諷刺。

到了市裏,再坐公交車去郊區,郊區有花店,專門為每年來祭奠的人準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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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森賣了幾支康乃馨,也沒管季成平,徑直走向目的地。

人不多,畢竟不是清明節。

但也能看到,有些公墓前放着玫瑰花,有些公墓前放着食物和酒水。

李森回過眼睛,看路。

又往前走了幾排,向右拐,第三個就是李森的母親季梅貞的墓碑。

這個名字是外婆給起的,寓意像梅花一樣堅貞,這是上個世紀的農村父母給女孩子起名字經常會有的寓意。

墓碑上照片裏的女人還很年輕,笑的花一般,也是花一般的年紀。

李森把康乃馨平放在墓碑前,靜靜地看着墓碑上的照片,眼中盛滿了柔情與思念,但卻未說一句話。

就這樣靜靜地呆了半個小時,李森才起了身,淡淡的說了一句:“走吧!”

一旁的季成平回複道:“等我十分鐘。”

李森聽到這句話的第一反應是諷刺,不懂這人到底什麽意思,接着就是憤怒,十分鐘?十分鐘就能讓我母親原諒你?十分鐘母親的傷痛就能彌補?

李森沒有說,只是冷笑,拉着李琰走了,坐在路邊的坐凳上等。

李琰很乖,從未打擾過他。

李森坐在坐凳上想念過去,季成平坐在墓碑旁低下了頭。

微風陣陣吹過,吹散了過往種種時光的歡樂和憂傷。

好一會,手撫上了那蒼老的眼睛,道了聲:“貞貞,爸爸來晚了......”

說完,眼淚從覆蓋在褶皺疏松眼皮下的黑白已經不再分明的眼睛裏滑下了深深地一道淚痕。

那是一個父親對自己的女兒遲來的歉意和悔意。

十分鐘過得很快。

回去的路上,李琰睡着了,李森的心卻怎麽也靜不下來。

晚飯過後,季成平把李森叫到了院子裏。

兩人坐在葡萄藤架下,安靜沉默。

天空黑蒙蒙的,明天不會是一個好天氣。

季成平:“當年你母親硬要嫁給你父親,我不同意,你母親就跟你父親私奔了,去了新的城市,從那以後,我們沒再聯系過。我想着,就當沒這個女兒。”

說到這裏,李森明顯的嗤笑一聲。

季成平頓了一下,繼續:“你母親生你那天,你父親給我打電話,說、你母親想見我一面,我當時怒氣還沒消,再加上你父親打得電話,一氣之下,直接挂了電話,關了手機。”

季成平的聲音不在平靜,字裏行間開始帶着一些抽泣。

“第二天我才知道你母親去世了。”

李森冷笑道:“你今天說這些有什麽意思?”

季成平無力道:“我并不是為自己辯解什麽,錯過了就是錯過了,沒有理由。”

“我如今也嘗到了報應,白發人送黑發人,老伴走了,女兒也走了,我要守着這個孤獨的冰冷的家一輩子。”

“可是你來了,我就覺得生活又開始有點盼頭了,我想把你和李琰養大成人,以彌補我過去的錯。”

李森突然就怒了,直接站起,凳子都倒了:“彌補?對我好就可以讓你過去的錯誤一筆勾銷?你就可以安安心心的過你的日子?我告訴你,不可能!”

胸膛氣的一鼓一鼓的,身子都在抖。

說完李森就待不下去了,轉身就走。

明天不是一個好天氣,但卻未必沒有好心情。

奇怪的是,從這天晚上起,兩人的關系反而慢慢的平和了不少。

後來李森想通了:逝者已逝,其實最痛苦的還是活着的人。

李森一個人痛苦了這麽多年,終于有一個人要承受更大的痛苦了,他也終于有理由發洩自己的痛苦了。

所以發洩之後,一切反而回歸了平靜,讓他也可以靜心真正的認識眼前的人。

人生在世,誰還沒犯個錯啊?只要不是不可原諒,那為什麽活着的人就必須在痛苦的壓力下度過餘生才可以呢、

況且自己并不是真正的受害人,自己憑什麽要求別人餘生都在贖罪中度過。

母親去世後,李森是在母親常年的日記中認識了解母親的。

母親少年時的日記裏都是這個小鎮的身影,是一家三口的幸福快樂的時光。

再大點,是學校與同學朋友和老師相處的歡樂時光。

再到畢業後,與父親結成夫妻,是兩人之間的幸福時光。

再到懷胎十月,日記裏是母親對肚子裏的孩子的到來滿滿的期待和愛意。

但是無論是那個時期的日記,裏邊都會有外公和外婆的身影,訴說着自己的思念。

可以斷定,母親很愛外公和外婆。

所以,那天在墓地,季成平十分鐘,足夠了,他能來,母親就會原諒他。

而李森最大的憤怒并不是母親的離世,而是那麽樂觀,熱愛生活的母親,除了肚子裏臍帶相連的十個月,兩人毫無交集,李森只能通過日記了解她,兩人之間沒有實實在在的接觸到的快樂時光。

母親和別人都有的,他沒有。

他不甘心。

所以他把一切的錯誤不自覺的就推給了季成平,如果季成平那天去了醫院,是不是母親就可以活下來了。

然而李森知道,沒有如果,母親的身體狀況更不可能因為季成平的到來而好轉,一切都是定局,醫生都無法扭轉的事情,季成平更不可能。

他不欠自己。

他沒有任何理由責怪季成平。

高二開學就要文理分班了,毫無懸念,李森選了理科。

高占平,高庭宇和崔永道也是理科,黃澄澄選擇了文科。

李琰順利升到高一一班。

開學兩周後,林英興奮地跑去找李森,高二一班。

林英發現了一件令人不太愉快的事情,李森的同桌是個女生,長的還很清秀。

兩人的座位剛好是走廊的窗戶邊上。

所以林英到的時候,就看到了兩人的頭挨得很近,女孩子滿臉笑意。

林英瞬間起火,站在窗戶處大叫:“李森,你離你同桌遠點!”

這一喊,整個班的目光都吸引過來了。

李森看到林英後楞了一下,然後就跟同桌打了聲招呼,出來了。

李森笑意綿延的伸出手揉着女孩的腦袋。

林英雖然心裏有氣,但沒有拒絕,只是質問道:“哥哥,你在給這個女生講題?”

李森:“嗯!”

林英秀眉擰在了一塊:“那麽多人她不問,下課了專門跑來找你問?”

李森笑道:“我們是同桌!”

林英突然被堵得說不出來話了。

小嘴不自覺的撅了起來,把李森放在自己頭發上揉來揉去的手給拍掉了。

李琰明白了,小姑娘這是生氣了。

但是:“怎麽了?怎麽突然鬧脾氣了?”李森聲音還是很溫柔。

林英擡眼不如意道:“你喜歡跟這個女生做同桌?”

李森疑惑了:“為什麽這麽說?”

林英稍有憤怒的焦慮:“哥哥你忘記你答應我的了,沒有畢業 ,不能跟任何女生交往,你不能浪費大好青春去談戀愛啊!”

李森還在笑:“我記得啊!答應小英的哥哥一定會做到的。”

林英看着眼前的李森,還是滿臉的笑意,當哄小孩一樣,就氣的不得了。

一句話也不說,直接轉身就走。

李森還想去追,上課鈴就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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