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食人詩人是人
第二十六章:食人,詩人,是人(十一)
杜牧元哂笑,答案異常簡短:“我的小夥伴。”
“我、們、要、他、的、身、份。”
夜色一字一頓,再度聲明。
“真抱歉,我幫不了你。我對這個小夥伴的了解,僅限于他五年來把殺了哪些人怎麽殺的過程分享給我,僅此而已,我甚至不知道他是真殺,還是僅僅只是編故事。”
杜牧元回答得看似透底,但距離夜色他們想要知曉的內容還有萬八千裏的差距。
夜色停頓數十秒,理清頭緒,再度發問:“為什麽選擇通過報紙的廣告欄通信?你們的這種聯絡方式是怎麽建立起來的?”
杜牧元盯着她看了幾秒,笑:“重要嗎?我們最初通過電話留言溝通過,也寫信交流過。很遺憾,我和他都不喜歡這些方式。我們喜歡将對話公之于衆。”
夜色心神一凜,他們選擇在公衆面前探讨殺人,僅僅是因為……喜歡。
人命,似乎只是他們游戲之中的一部分,在他們的世界裏如此不值一提。
“你們是怎麽認識的?”林墾問。
杜牧元很配合:“我以為你們已經發現我和他之間的聯系。”
林墾即刻反應出來:“因為同樣喜歡詩人Shelly?”
“讀者嗎?”杜牧元自己淡笑出聲,挑釁地看着林墾。
這個問題就此中斷。
林墾無意去深究杜牧元這一個問句背後的深意,出租車司機的情況他剛剛完整地摸查一遍。
那是個普天之下最平凡不過的民衆一員,每時每刻都在面臨死亡的威脅。
“把你知道的所有關于那個人的信息都告訴我們。”
林墾話落,夜色繼續補充:“比如說,當初你們通信時你寄給他信件的地址,你們最初通信時的電話號碼,他向你描述過的殺人細節,還有受害人的信息。”
杜牧元笑:“我不是在幫助你們破案。我只是一樣好奇,他到底是誰。”
他在向夜色林墾他們講述線索之前,先做出如此聲明。
他并非和警察站在同一線,他主動讓自己走進警方的視野,是因為想知道那個和自己通信多年,沉寂數年,突然活躍在他周邊行兇的人的真實面目。
“五年前,他第一次找到我的時候,說自己是個二十歲的學生。”
夜色看着他不以為然的表情,問:“你不相信他?”
杜牧元答:“我相信他這個人,但是并不相信他說的話。”
他頓了一下接着說:“這并不矛盾。”
他很直接地将夜色他們想要知曉的不明人物早年的通訊地址和電話號碼說出來。
在夜色詢問最初他和不明人物通信的那些信件時,杜牧元指尖敲敲桌面說:“抱歉,一共三四封,全部當做垃圾被我處理過了。”
他有所保留,夜色并不急于逼問。
林墾将信息轉給正在和市局溝通的許南康去查,即時反饋過來的結果,沒有任何驚喜可言。
電話號碼已停機。
杜牧元給出的那個通信地址存在,查詢到的,卻只是個廢棄已久的公交車站。
“號碼所屬地和地址所屬地都在隔壁市君港海天區的所轄範圍內。師傅,你說是不是杜牧元帶我們兜圈給出無效信息幹擾我們?”
離開杜牧元所在的審訊室,林墾問夜色。
“杜牧元在尋找對方的真實身份。他的話應該是真實的,但是他一定先于我們私下根據這些信息查探過不明人物的蹤跡,一樣沒有取得任何進展。”
夜色話落林墾就不樂意了:“你既然是這麽想的,為什麽還讓我把這幾條消息當着杜牧元的面轉給老大去做無用功。”
夜色敲他的頭:“你以為老大和你一樣傻?杜牧元是個行事目的性很強的人。我們順着他的思路動作,他才會願意繼續和我們分享更多信息。老大現在一定在聯絡君港的同仁請求配合,等我們從杜牧元這裏拿到更多細節,就可以開始側寫,從君港的茫茫人海中篩選我們的嫌疑人名單。”
後面的再度交流,杜牧元的确表現地樂于分享。
“他向我描述過許多殺人現場。”
夜色點頭:“把你能夠記得的所有細節都告訴我們。”
“他說自己第一次殺生,是在他五歲的時候,他的父親帶回家一個女人和那個女人的貓。他将貓亂棍打死,最後秘密掩埋,而後欣賞那個陌生女人因為丢失愛貓而痛哭流涕的模樣。”
杜牧元擡頭對夜色笑:“我回信時嘲笑他膽小。”
夜色不語。
杜牧元接着說:“下一次他再度來信時,就向我描述了另一個事件。說他在中學畢業那天,殺了自己最好的朋友,來慶祝自由。如果我沒有記錯,應該是用電線勒死。他描述這次犯罪經過最為詳細,也許是受了我上一次回信給他時嘲笑他膽小的影響。他說自己從未猶豫,看着最好的朋友在自己眼前從掙紮到一息不聞。他享受觀察別人死亡的過程。”
最好的朋友……他選擇殺戮,怎麽能将受害人依然描述為自己最好的朋友。
如此變态的交友方式。
夜色繼續沉默,聽杜牧元接着說下去。
“後來,就是如何殺害他的父親。他稱這次謀殺是他生命中最溫柔的一次。他為父親準備了他最愛的酒,将他灌了個飽,再服務到底将他搬運到江邊投到江裏。”
“再後來,他不再和我交流殺過什麽人,而是單純闡述他感興趣的覺得高效的殺人方法是什麽。”
“比如這次,讓人自己吃自己。”
杜牧元的陳述到這裏打住。
他神色歡愉地看着夜色:“警官,我渴了。”
林墾聞言握拳就想靠向杜牧元,夜色回身瞪了林墾一眼。
她而後雙手摁在審訊室的桌板上,俯下身對杜牧元說:“知道最高效的解渴辦法是什麽嗎?”
配合杜牧元的情緒等他陳述已久,夜色拉了拉自己的警服衣領:“喝自己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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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杜牧元所在的偵訊室,林墾還在偷笑:“師傅,你剛才靠杜牧元太近了,不知道裴博士在現場看到的話會不會吃醋。”
“讓他喝自己的血,虧你敢說。你那麽潇灑地轉身就走,沒欣賞到杜牧元臉上精彩的表情轉換真是可惜。”
“師傅……”
夜色驟然止步:“我覺得現在你去關心下重新啓動調查的杜牧元未婚妻的死亡事件比研究杜牧元的一個表情來得有意義。”
夜色繼續往辦公室走,就看到風塵仆仆從外面回來剛出電梯的許南康。
他打個手勢示意夜色止步,夜色便停下來靠向他。
許南康把自己手裏的電話遞給她,夜色小心翼翼地接了過來。
她知道對方是誰,回想起适才在監聽時聽到的事關炸彈的那部分,心跳再度被勾引起來,砰砰不斷。
“色/色。”她聽到裴白墨一如既往的可以稱之為清澈,可以描述為柔和,可以闡述為清冷,也可以解釋為缱绻的聲音。
許南康和林墾這種時候從來是嗅到八卦訊號不可能離開的,都站在她咫尺之距。
夜色有許多話想對裴白墨說,卻一時之間衆人當前不知道如何開口。
“我依然好好的。”
她沒出聲,裴白墨就自動接着說:“如果之前是你的小徒弟上陣,也許現在你們就多了一個烈士。”
他從來是不會多說無關緊要的話的。
夜色那點擔憂的情緒都被他帶動起來琢磨他接下來會說出什麽來:“你想讓我轉達救命之恩?”
她緊接着就聽到裴白墨在那端嘆了口氣說:“你親愛的、可愛的、敬愛的、偉大的、智慧的、勇敢的男朋友在你眼裏只有畫蛇添足這一個愛好?”
夜色笑,她明明以為他是繼續習慣性地想要打擊人而已。
另外,他語氣自然平和的給自己加那麽多形容詞冠在前面難道真得不會覺得臉紅嗎?
他要不要每次都這麽讓她意外。
“你是最好的,”夜色突然心領神會,也不吝啬去誇贊他。
他在那端滿意地笑,夜色卻還是有些擔憂:“不明人物的側寫我們根據杜牧元提供的信息進一步細化了。”
“男性。他的年齡在二十到三十歲之間。不會一定是杜牧元所描述的不明人物自稱的那個年齡,但是偏差不會很大。”
“他出自單親家庭,早亡的是母親,也不排除是父親的可能。成年時雙親全無。”
“他性格孤僻,交友甚少。很可能曾經因為朋友和別人接觸而嫉妒引發鬥毆。”
“他成績很好,可能是部分老師眼裏的好學生,厭惡別人不好的評價。或者說虛榮心也很強。”
“我們要找的,是符合這些條件的新近從君港來到N市的人員。”
裴白墨嗯聲表示認可。
“這樣篩選範圍依然太大。”
他接着說。
“清晨我和那位出租車司機交談的很愉快。他大概等不到我們将名單統計出來挨個排查。”
夜色明白他的意思,他想要努力一次,最大限度地争取那位出租車司機生還的機會。
但是她不知道,這樣一來,他們需要付出的代價會是什麽。
“白墨”,她第一次這樣叫他的名字,在這樣緊張的時刻,“你想怎麽做?”
她更不常見他這樣踟蹰的時刻。
尤其是前一分鐘,他才剛興致勃勃信心滿滿地要她的表揚。
他初次出現在她生命中,就是一副張揚明媚的姿态。驕傲、輕狂。
她第一次有些了解,在她進入他的生命之前,那場遠在德國的犯罪現場的判斷失誤,帶給他怎樣的影響。
夜色這樣苦惱地一想,卻不妨礙裴白墨瞬間的情緒轉換。
“我有些擔憂。”
夜色不知道他的所謂擔憂和自己的擔心是不是在同一個頻道上。
“你的詞彙量太少了。等我迅速追捕到我們的兇犯時,你依舊想不出誇贊我的詞彙來。”
“ 最好的這個詞雖然還不錯,但是比較容易審美疲勞。”
夜色閉眼撫額,聽他繼續說:“其實你可以直接說,我愛你,這個更加利于陶冶情操。”
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