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去加工站
趙志文也在往這邊跑。他雖然知道地震這個詞,但是活到二十來歲了,還是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他被搖醒的時候都還迷糊着,還是他老媽穿着睡衣把他從床上拖下去腦袋在地板上磕了一下才徹底醒過神。
一家子從屋裏跑出來,驚慌未定中周玉癱坐在地上,還記得叫趙志文趕緊去看看景臨兩個怎麽樣了。
趙志文視力好,隔老遠便借着月光看見景臨抱着樂樂往這邊走,等走近了見樂樂在打哭嗝,急忙問道:“怎,怎麽樣?沒事兒?”因為他這會兒心還在嗓子眼兒蹦着,自己說話都還結巴喘氣。
“沒事,吓着了。”景臨心疼的摸着樂樂的後腦勺。
樂樂經歷過地震,才被接到景臨身邊那段時間,景臨和他睡一床壓根不敢大動作翻身,動作稍微重一點就能把人驚醒吓哭,讓他總以為是房子帶着床在晃。
或許是想起被地震帶走的爸爸媽媽了,樂樂一直趴在景臨肩膀上小聲的抽泣,景臨怎麽哄都不管用。把趙承懷兩口子也給急得沒法子。
村裏被地震驚醒的人都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景臨看到那個嚴非一家人也從那邊過來了。
嚴非光着上身,就穿着條大褲衩,跑出來的時候就來得及穿了人字拖。他這幾天都忙着到處收糧買東西,除了出去買東西的第一天和景臨照過一回面兒,最近幾天都沒再碰上景臨。他一來這邊兒,月光下首先看到的不是景臨那張臉,而是那雙在月夜色裏也顯得格外白皙的雙腳。
要不怎麽說秀色可餐呢,嚴非快走到景臨身邊的時候清晰的聽見自己吞咽的聲兒。他這樣的,褒義叫一見鐘情,貶義則是見色起意了。
嚴非往景臨那邊去,跟在嚴非身後的嚴家人也跟着走過去。
“你們沒事兒吧?”嚴非問景臨,順便往趴在景臨懷裏的樂樂看了一眼。
雖說這幾天沒再見着景臨,但是他已經把景臨的情況打聽清楚了,知道對方現在就樂樂一個親人,有關系比較親近的發小一家人。
景臨的心神都在樂樂身上,并沒怎麽主意嚴非,聽見嚴非問他,也只是點頭問好,搖頭回答。
嚴非也不介意,畢竟他們現在真的不熟。
“你們好,我叫嚴璐,是他妹妹。”嚴銳鋒和妻子周菲菲往人群多的地方走去,嚴璐則跟着她哥一起過來的,對景臨他們笑嘻嘻的自我介紹道。
景臨還沒開口說話,見到嚴璐雙眼一亮的趙志文急急忙忙的開口:“你好你好,我叫趙志文,他是我哥們兒,叫景臨,懷裏的是他外甥,叫樂樂。”
Advertisement
嚴璐點點頭,表示知道了,然後就把眼神放在景臨身上不挪窩了。
嚴璐幫着景臨哄了哄樂樂,等樂樂不哭了後,就一直在打量景臨,也就沒注意趙志文也在打量她呢。嚴非倒是察覺到了,皺了皺眉,然後扯着趙志文聊天,問村裏的人際情況把他的注意力從自家妹妹身上拉開,偶爾轉頭去看景臨,帶着景臨說話。
村子裏都鬧哄哄的,這一地震,把大家心底最後一點僥幸也徹底震沒了。劉英華家的房子就在趙承懷隔壁,婆媳倆這會兒一人抱着一個孩子坐在地上哭,她倆哭孩子也跟着哭。她們家頂梁柱都在外面,如今沒有電話聯系不到也不知道什麽情況,坐火車都要三十多個小時的路程想出去找也不現實。
有那同樣有家人在外面的被她倆哭得心慌,自己也跟着抹眼淚,一邊抹一邊罵有啥好哭的。
還有的人擔心娘家人,村裏人就有娘家人的房子是住了三十幾年的老瓦房了,也離不太遠,肯定也受地震影響,這麽一震也不知道塌沒塌。他們村情況倒是好,這兩年基本家家戶戶都建了新房,沒有房屋倒塌的問題。
趙承懷原本有個兄弟,不過在他還小的時候就因故去世了,父母也已經去世多年。至于周玉,倒是兩個弟妹,卻是異父異母,關系并不好。周玉以前在家時就經常受兩人欺負,繼父對她也不好,當年她執意要嫁給窮小子趙承懷,出嫁前的一天繼父還拿着剪刀把她陪嫁帶的被子給剪掉了,以至于母親去世後,周玉就再也沒回過娘家,已經多年沒和娘家那邊聯系了。所以如今,她和趙承懷一樣,只需要擔心自己的小家就行了。這個家除了她的丈夫和兒子,也包括景臨和樂樂。
所幸,他們都在一起。
劉英華婆媳哭了挺長時間,等兩人終于停了哭聲,隊長也提着油燈過來了。除了剛才那一陣猛烈的搖晃,衆人沒在感受到餘震,但是依然不敢放心的回去睡,隊長召集村民,集體去隊上的加工站對付一晚。
加工站是以前自己村裏和附近村裏集體打米換面的地方,景臨上初中的時候加工站瓦房變成平房,卻停用了,已經荒廢好多年,只每年固定打掃修葺一下,農忙的時候加工站前面那片開闊的空地會被村裏人掃幹淨用來曬糧食。
但是說是對付一晚,總不能就地躺下。許多人膽子大,跑進屋把自家睡的涼席帶上,墊一下也是好的。趙志文跑進屋去拿涼席,趙承懷則把睡前收起來的平時就放在大門邊上的兩張木涼椅搬了出來,這東西撐到最底也能當床用了。還拿了兩床輕柔的薄毯,夜裏蓋蓋肚子以免受涼。
嚴非和他爸也回去拿東西,周菲菲過來找嚴璐。本來周菲菲見女兒像個花癡似的死盯着一個抱着孩子的小夥子的時候是感到很丢臉的,不過等嚴璐跟她咬耳朵說這是他兒子瞧上的那個小哥後,也好奇的往景臨身上瞅,即便景臨是個木頭人,也被這兩道特別有存在感的目光給看得不自在了。
景臨不得不開口問周菲菲:“請問,有事嗎?”
周菲菲也回過神來,不好意思的擺手:“沒事。”
過了會兒,便聊家常似得問景臨:“小夥子交女朋友沒啊?”
景臨搖頭:“沒有。”
周菲菲一喜,“有沒有喜歡的女孩兒啊?”
景臨感到不對了,盯了湊在他身邊幾乎兩眼放光的嚴璐一眼,認真的說:“我要撫養我的外甥,暫時不打算找女朋友。”景臨以為周菲菲和那些看到單身青年就喜歡拉媒的人一樣,要向自己推銷她家某某親戚某某侄女,甚至某某女兒,連忙把話說明,他還有個外甥需要撫養,負擔可重了,讓對方趕緊打退堂鼓。并且,以後的世道,可能吃飯都成問題,誰有心思去想這些事情呢。
事實上,想這些事情的人,多着呢,比如嚴非啊,比如一直偷偷看嚴璐的趙志文啊。
而周菲菲聽了景臨的話,那是秒懂。不過她心想,不找女朋友可以找男朋友啊,你看我兒子怎麽樣,你倆以後一起撫養啊反正你倆不能生就當養兒子了。
心裏想說的話實在太多,面上還是不動聲色,周菲菲臉上笑咪咪的,即便看不清樂樂的臉,那眼神也跟看自己半個孫子沒啥差別了,幸好有夜色的遮掩,沒吓到旁人。
旁邊的趙志文心情就不怎麽美麗了。他這幾年相看過的女孩其實挺多的,但是很難遇到有好感的,先不說對方長得順不順眼吧,他本身就排斥相親,所以還沒見面就對對方有着遷怒性的不好印象,這樣的一般都很難相成。而他對嚴璐,雖然不像嚴非對景臨那樣,一見鐘情,可也是很有好感的。
這會兒聽周菲菲這般問景臨,又見嚴璐一直很感興趣的盯着景臨看,心裏就有點沮喪。好嘛,這好不容易看上一個女兒孩兒,結果女孩兒和女孩兒媽都看上他好兄弟了。
不過他是知道景臨在感情上很難開竅的那一類人,以前初中高中時都挺多女孩兒喜歡他,其中不乏長得漂亮成績也棒家世還好的,他愣是一個都沒看上。大學了,人越長越帥,還是沒談女朋友。
想到這點,趙志文又聽景臨提起樂樂,便暗搓搓的想着景臨肯定明白對方的意思,提起樂樂就是在委婉的拒絕了,看樣子目前對嚴璐是沒什麽想法的,他可得好好地加把勁兒。
周玉全程跟在他們後面聽他們說話,也把自家兒子全程的小動作看在眼裏,見周菲菲向景臨搭話失敗,連忙自己上陣,景臨沒看中你女兒,我看得中啊,我兒子看得中啊,于是把手上的扇子蚊香火柴盒往趙承懷懷裏一塞,拉着周菲菲聊家常去了。
不得不說,這兩家人心都挺大的,剛經歷過地震,猜測着以後的情況,別人都一臉的擔憂,就他們還有閑情逸致的聊天說話。
加工站在村子最東邊,景臨他們到的時候,前面走得快的人家已經挑好地方鋪上涼席坐上了。周菲菲和周玉兩人同姓周,脾性也相似,聊起來格外投緣,兩家人便準備把涼席和椅子都放在一起。嚴家父子來了之後,直接把涼席往趙志文特意騰出來的空地上一鋪就行了。
地是平整的水泥地,也不存在硌人的問題,把身上抹上驅蚊花露水,再點一盤蚊香,完全不擔心蚊子咬人,而且外面氣溫比屋裏低,睡起來反倒比較舒坦。
衆人都是半夜驚醒,過了那陣兒,疲憊感也上來了,不多一會兒,聊天的聲音小了下去,酣睡聲此起彼伏。
景臨和樂樂睡了一張涼席,位置恰好和嚴非父子的并排。樂樂睡在景臨的左手邊,而樂樂的左手邊就是嚴非。趁着樂樂已經睡着了,景臨把捏在手裏給樂樂擦了眼淚的紙巾撕成兩個小團揉了揉堵住樂樂的耳朵,怕有小蟲子爬進去,弄好了後一擡頭就見樂樂旁邊的嚴非正盯着他。
景臨被吓了一跳,愣了愣後,小聲說:“吵醒你了嗎?”
嚴非搖頭:“沒有,是我自己睡不着。”
景臨也睡不着,但是因為地震想起姐姐和姐夫,他這會兒心情不怎麽好,沒有和人聊天的想法,便從側躺變成平躺,扯了扯蓋在樂樂身上的毯子,看了一眼沒有一顆星辰的夜空,說:“睡不着也睡吧,時間不早了。”
他語氣平淡,但是嚴非從中聽出他情緒并不是很好,便不再開口,睜着眼睛看了景臨一會兒後,才閉上眼睛醞釀睡意,等再睜開眼的時候,這天就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