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Chapter 8-1

堅持着分寸/卻又依賴着餘溫/旋轉幾輪/變成我們/深刻的指紋/留在每個愛過的人/心房裏加溫 ——胡歌《指紋》

周嘉和此去出差時間果然不短,一個月過後仍然不見回來。童牧笙在這一個月裏緩慢愈合,剛開始幾天,張梓溪和歐昊每天下班便直接來醫院報到,為了不至于太過麻煩他們夫婦,童牧笙讓張梓溪幫忙請了一個看護,負責照顧她的飲食起居。如此過去大半個月,醫院見童牧笙恢複情況良好,批準她回家休養,看護也跟着到她家裏照顧她。每周例行打電話回家,她也只是報喜不報憂,家人對于這場幾乎奪去她生命的車禍一直毫不知情。

黃婷婷周五下班後會坐車過來看她,周日再坐車回去,每個周末黃婷婷一來便自主給童牧笙的看護放兩天假,童牧笙憐惜她平時上班辛苦,本不贊成她這麽做,但終究拗不過她,便也由着她。張梓溪和歐昊周末也會到童牧笙家裏來,四個人一起吃飯聊天,倒也其樂融融,讓傷患中的童牧笙絲毫不覺寂苦,這段摯友擁伴、看護細料的日子令新歷大劫的她反而比傷前那個形銷骨立的樣子更長出幾分肉。

這天晚飯後,看護照例推童牧笙到樓下散步,轉角處,童牧笙一眼便看到那輛熟悉的黑色流線型車身,簡潔大方環環相扣的四個圈,再一看車牌,是熟記于心的數字。

看護見前面坐着的人突然不安份地向前探出身子,她連忙停下來,伸手把那人扶好:“小笙,快坐好,小心摔到你。”

面前的人靠回椅子裏,回頭仰望她,目光灼灼,一向清緩的聲調帶着細微的顫音:“王阿姨,麻煩你快走兩步。”

随着方位轉移,繞過視線死角,那道芝蘭玉樹般颀長的身影終于映入她的眼簾。見了面才知道心底的想念原來如此濃烈翻滾、刻骨蝕心。他正靠在車頭打電話,并沒有看見她。

“王阿姨,就在這裏停下吧。”童牧笙頓了頓,又開口道,“王阿姨,不好意思,家裏的洗衣粉,我不能陪你一起去買了,你自己去買可以嗎?”

她們原本是打算散步的時候順便去超市買洗衣粉,身後的人有些踟蹰道:“把你自己一個人放在這裏,我不放心啊。”

“沒關系。我遇到一個舊朋友,我跟他說一會兒話。”

看護王阿姨走後,童牧笙就一個人坐在他身後幾步之遠處,并沒有出聲叫他,只是靜靜等他講完電話。

周嘉和打完電話,轉過身便看到那個默然坐在輪椅上的女子,嘴角含笑,眉目含情,一張素淨的臉容溫婉淡雅,在夕陽餘晖的籠罩下染上柔和的淡光,泛黃的色調又像一幅穿越汨汨時光的古老名作,安然靜好,天地同寂。

他緩緩向她走近,最後在她一步之外停下:“我正要去找你,你怎麽在這裏?”

“我們剛吃完飯,看護阿姨帶我下來散步消食。”

修長挺拔的身影擁光而立,她擡頭凝視他,只見那柔潤的唇線淺揚,寧朗的眉目隐約沾着淡淡風塵,卻是比離別前更清減了幾分。

她向他伸出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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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晚霞絢爛疊折,落日熔金的光華裏,兩個人一個坐着一個站着,一個主動一個被動,定格成一幀優美流暢的剪影,如畫,如詩。

他站在原地不動,她也沒有收回手,微微僵持了十多秒,終究是他邁出一步,伸出手握住她的手,順勢屈膝蹲到她身旁。

“你是什麽時候回來的?”

“今天。”

“要不要上去坐坐?”

“在這裏看到你,我就不上去了,等會兒還有一個飯局,抽了點時間來看你,你的傷怎樣了?”

“已經好很多。”童牧笙默了默,又接着催促道,“那你去忙吧,今晚早點回去休息,別喝那麽多。”

“嗯。”周嘉和緩緩應了一聲,卻并沒有站起來,沉默了一會兒,說,“在你最傷重這段時間不能陪着你,對不起。”

柔和的聲線低迷,染着漠漠殘陽帶來深深荒寂,以及柔軟。原本不是一件多大的事,被這溫柔一化,倒像受了莫大委屈。她不禁微微用力握緊他的手,忍着眼內的酸意,疊聲道:“沒關系,真的沒關系。”

她暗暗平了平自己心內的情緒才接着開口道:“那邊的事完了嗎?還要不要再去?”

“過兩天還要去,公司在那邊有新項目,前期工作比較多。”

“你一個人在那邊要照顧好自己,這邊的事不必太操心。”

看護王阿姨拎着一袋洗衣粉回來的時候,只見童牧笙一個人坐在原來那個地方,左手覆在右手之上,微微望着前方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麽。落日的黃光流瀉千裏,鋪陳了她一身,遠遠看去說不出的寂寥。

她連忙加快腳步走到她身邊,本想問問她有沒有和故人說上話,但看她眉目神情似乎比先前多了幾分寧和,想來大概是已經和故人聚過了。

“小笙,我們回去吧。”

童牧笙收回思緒,擡頭望向對她說話的人,微微一笑,清聲道:“好。”

周嘉和後來再去巴黎沒有像第一次停留那麽久,兩個星期就回來了,此後都是短期出差,在中國和法國之間來回奔走,每次回來都會循例來看望一下童牧笙,只見一面又匆匆離去,最長的一次也不過是坐了一盞茶的時間。在這兩個多月時間裏,童牧笙的身體基本已經康複。

進入12月,北方已經刮起凜冽的寒風,在南方四季宜人的氣候裏也只是需要在多加一件長袖而已。張梓溪的寶寶有四個多月,已經開始顯懷,她仍然雷厲風行,絲毫不見孕味,預産期在明年五月份。

童牧笙經過三個多月的靜養實在閑得慌,準備重新去找一份工作,張梓溪問她有沒有打算重返AJ,童牧笙表示既然已經離開,不好再回去。

“我就知道你不會再回去,幸好我有備而來。”

“怎麽說?”

“我有個親戚要移民新西蘭,想把手裏的面包店轉手,你有沒有興趣?”

開店是她和黃婷婷最大的夢想,初入社會那段時間很是不習慣朝九晚五的工薪生活,閑暇時,三個人聚在一起談話的最後總是不厭其煩地構思起她們的小店,她想開一間書店,黃婷婷想開一間咖啡店,說到興起時就把書店和咖啡店合二為一了,張梓溪往往在一旁聽得認真,卻并沒有參與她們的讨論,只等最後插上一句“兩位老板,記得給我辦一張VIP卡。”她和黃婷婷相視一笑,說“VIP卡不行,必須是終身免費卡。”時移世易,不曾想她還記得這件事。

“那你找個時間帶我去看看那間店吧。”

“好啊。那個地段不錯,如果你想要,我會讓他把價格壓一壓,如果你沒錢,我也可以先給你贊助。”

“不用,我在AJ幾年也算是薄有積蓄。”

張梓溪随後不久挑了一個時間約童牧笙去把店看過,童牧笙看後覺得挺滿意,于是便把那間店要了下來,辦理好相關手續,她決定把店鋪稍微裝修一下,換過招牌,在西面牆前加設了一個飲料調制臺,又在前面玻璃牆邊加設了三張小桌子,每張小桌子配備三張椅子,還在每張桌子上放了一個小本本,供閑坐無聊的顧客信手塗鴉或者寫些心情短語。

這間店原來是賣面包的,地理位置優越,客流量大,附近還有一間學校,據說銷量一直不錯,鑒于此,童牧笙打算繼續賣面包,貨源還是用回原來的貨源,她另外請了一個飲料調制師,是一個活潑開朗的姑娘,與她年齡相仿,叫郭彩君。

一切準備就緒,于是重新開張。因為之前就有穩定的客源,所以生意沒有很冷清,這也是童牧笙為了讓顧客不至于覺得太陌生,盡量保持原有設置不做太大改動的原因。在AJ浸染多年,她深谙熟悉的商品更能引起消費者注意的道理,省去消費者對商品重新認識、接受、儲存的過程,讓消費者腦裏的記憶主動呼喚消費者回歸。

開張幾天,可算反響良好,客人一天比一天多。從她之前準備在桌子上的小本本也能收到一些反饋信息:最喜歡吃的三文治還是熟悉的味道,茉香奶茶很好喝,小夥伴們開心地笑了;有桌子真好,公司不讓吃東西,以後可以吃完再走了,嘻嘻;店主很漂亮,有男朋友嗎?奶茶妹妹很可愛,有哥哥嗎……閑暇時,郭彩君最喜歡做的事就是翻看本子上客人的留言,看到好笑的又會拿給童牧笙看。

這段時間裏,周嘉和沒有再來看過童牧笙。童牧笙從一直保持聯系的林星曜那裏得知他在法國那邊的事已經告一段落,不必再兩頭跑。每天生活在同一個國度同一個城市,交通如此發達,通訊如此發達,想見他一面卻是這麽難。思念刻骨噬心,她卻不能去找他,也不能打電話給他,無論他是在公司還是在家裏都會打擾到他,她只能等他來找她。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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