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太妃
鐘媛匆匆走入前殿,見柔太妃已然端坐在太師椅上,身旁還站着一個小男孩兒。
她伸手撫了撫鬓角,福下身子請安道:“臣妾恭請太妃娘娘,平南王聖安。”
柔太妃長得很是普通,連一點點讓人值得稱贊的地方都沒有,若是混在人堆裏,恐怕是根本就忍不住來。
但架不住她的出身,柔太妃的母家曾經是威極一時的薛家,薛家世代骁勇善戰,薛家祖先更是為靖國的開國功臣,按理說這樣的一個家族,長久不衰到今日,就算是子嗣單薄,無能人掌權,也該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的。
可靖國出了個蘇家的太皇太後,就偏偏把薛家打壓的落魄不堪。薛家這幾輩裏也都不争氣,讀書習武樣樣拿不出手來。
當初皇帝納了柔太妃,也是純屬意外,這事兒只有太皇太後和皇太後知道實情。
皇帝咽下了這口氣,納了柔太妃為嫔,不曾想這柔太妃運氣也是好,不過一次就一舉得男了。太後懦弱,可太皇太後卻強勢,她一雙眼睛緊緊地盯着柔太妃,将平南王看得死死的。
平南王也或許是知道自己的降臨是不受很多人祝福的,連當時的皇帝也覺得這是人生中的一個污點,對平南王不聞不問。
所以平南王自打出生以來就體弱多病,在襁褓中的時候更是有好幾次都險些救不會來。太皇太後見平南王不過是個藥罐子,柔太妃是個識相的,平南王過了三歲就沒有養在身旁了,太皇太後見狀,也漸漸丢開手去不管,留了她們娘倆一條性命,算是給少翊積德行善了。
待到少翊登基,太皇太後與皇太後前去五臺山,平南王才再次回到了柔太妃的身邊。
柔太妃攥着平南王的手,起身親自攙扶起鐘媛,她的眼睛并不大,眼皮厚厚的,看不清眼神:“昭儀娘娘不必多禮,哀家聽說昭儀娘娘被皇上納了進來,就過來瞧瞧。果然是個天生的美人兒,難怪皇上……”
這話說到這裏,鐘媛的身子就僵在了那裏,她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太妃娘娘快請坐,松筠去取些茶點來,太皇太後娘娘那裏賞下的雨前龍井呢,給太妃娘娘用上。”
她說着擡起頭來對着柔太妃歉意地笑了笑:“臣妾這兒也沒什麽好東西,就太皇太後娘娘賞下的茶葉最好的了,不過是雨前龍井,不知娘娘喝不喝得慣。”
“哀家都老婆子一個了,那裏還計較什麽茶的口味。”柔太妃擺擺手,拉了一把平南王,将他推至身後,“再者說了,太皇太後娘娘喜歡雨前龍井,從前宮裏就都得用着這茶,就算是不喜歡,喝久了也就喜歡了。”
鐘媛下意識地啊了一聲,她用帕子遮住自己的嘴:“臣妾失儀了,還請柔太妃娘娘不要見怪。”
“哪裏,哀家記得哀家從前進宮的時候,也是你這樣子的,哀家看你就像是在看自己一般,親切着呢。”柔太妃柔和了面容,抿唇笑了會兒,卻依舊是那副平淡的模樣,甚至都比不上宮裏一些有頭有臉的宮女來的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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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這樣一個人誇着說像自己,鐘媛心裏總有些不是滋味,又聽她的話總是帶個彎子,不經有些頭疼:“臣妾承蒙太妃娘娘垂憐,是臣妾的榮幸。”
“是個懂規矩的。”柔太妃回頭看了一眼平南王,“少誠,過來見過你嫂子。”
平南王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樣子,可面色卻帶着不健康的蒼白,他挪開步子,欲對鐘媛行禮,鐘媛哪裏敢受,錯開身子就道:“鐘氏不過是妾室,當不起平南王的禮,太妃娘娘折煞臣妾了。”
柔太妃單薄的嘴唇上揚了幾分,松筠捧着茶盞與點心走了進來,柔太妃上下打量了幾眼:“太皇太後娘娘待你也是極好的,連宮人都舍得給你送來,從前皇太後可都沒有這個待遇,更別說是當今皇後了。”
“太皇太後娘娘厚愛,是臣妾幾世修來的福分。”對着柔太妃,鐘媛說話顯得十分小心翼翼,唯恐自己一個言語不慎,就被她抓去了把柄。
柔太妃挑了挑眉毛,平南王站在她身旁倒不像是她的孩子。
平南王生地或許是更像先帝多一些,眉宇間也能瞧見不少皇家的氣派,但終究是孱弱了些,連說話都顯得費勁。
鐘媛畢竟是個小姑娘,心裏多少有些憐憫這個平南王,如今被太皇太後拘在宮裏,小時候又見不到自己的母妃,身體還這麽弱,這生在皇家,卻不如不在皇家,當真可憐。
她這樣想着,就把面前的蜂蜜卷往他跟前推了推:“平南王喜歡吃點心嗎?我這兒倒是什麽都沒有,就只有這些小點心了。”
平南王先是看了眼柔太妃,才伸手過來拿碟子,禮數也很周全:“謝……謝昭儀娘娘。”
“不客氣。”鐘媛沖着他一笑,本就精致的臉蛋看起來更是漂亮了幾分,平南王呆呆地看着鐘媛,咽了咽口水:“昭儀娘娘真好看,比我見過的那個柳兒還漂亮。”
不等鐘媛接話,柔太妃的臉色就沉了下來,她也不顧忌着鐘媛在場,直接轉身對着身後的侍女問道:“平南王身邊什麽時候又多了個柳兒?哀家不是交代過了不許這些個狐媚子靠近嗎?平南王若是哪天跟她們學壞了怎麽辦?”
那侍女縮了縮脖子,向後退了幾步:“奴婢惶恐,那柳兒是幾日前禦膳房送膳食來的宮女,主子瞧着喜歡,就說是要留下來,奴婢知道娘娘您的規矩,并沒有答應,可主子鬧騰,偏要柳兒姑娘日日送膳,這才……”
“胡鬧。”柔太妃瞪了一眼侍女,面容顯得更加難看起來,“平南王還小什麽都不懂,你們也不知道規勸着點嗎。”
鐘媛看那柔太妃旁若無人的管教下人,手裏拿着的另幾樣點心拿也不是,放也不是,還在猶豫的時候,就見平南王伸手接過一個碟子,蒼白的小臉吃力地勾了個笑容,小聲道:“謝謝昭儀娘娘,母妃,昭儀娘娘這兒的點心真好吃,少誠以後可以經常來嗎?”
這也算是替鐘媛解了圍,柔太妃轉過臉來,面色還未緩過來:“你身子不好,甜食不可多吃。再者說了,哀家不是叮囑過你,不要和宮女們厮混了嗎?看看你如今什麽樣子,不過七歲,就多了這麽多個壞心思。”
“母妃,少誠沒有……少誠只是覺得她們好看……”
“好看?好看能當飯吃嗎?”
“柔太妃娘娘。”鐘媛出了聲兒,吸引到了柔太妃的目光,“臣妾多嘴,平南王殿下也不過是孩子心性,人都還說呢,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的。”
柔太妃眼尾揚了揚:“鐘昭儀年紀還輕,入了宮時間匆忙,太皇太後娘娘沒能好好教你規矩,哀家也并不怪你,這話哀家就當做是沒聽過。”
她話剛說完,就拉起平南王的手,站起身來:“時候也不早了,哀家就先帶平南王回宮了,鐘昭儀好不容易進了宮,可要好好想想怎麽才能保住自個兒的位置,別人的閑事,哀家勸你還是少管。”
柔太妃說完這些就轉身離去,平南王踉踉跄跄地小步跑着才能跟上柔太妃的腳步,本就身子弱,這下更是大喘氣了起來,鐘媛心裏有些擔心,卻也不敢再多嘴了。
平南王臨出門的時候回望了鐘媛一眼,那眼神,看得鐘媛心都要化了。
松筠嘆了口氣,上前收拾着沒有動過一口的茶盞:“娘娘,您這又是何苦,柔太妃娘娘是宮裏出了名的孤僻不好相處,人也不讨喜,您何必待她這麽好呢。”
“畢竟是長輩,總要敬之的。”鐘媛笑了笑,轉身看了眼案幾上的東西,只有幾塊點心被人動過。
松筠将茶盞重新放回紅木托盤上:“娘娘日後還是少和柔太妃與平南王來往吧,太皇太後不喜歡的。再說了,柔太妃今日來擺明了就是落井下石,看您笑話的,也就您心性兒好,還好茶好水的招待着,可她放在眼裏了嗎?不過是個落魄的太妃帶着個病秧子的王爺,娘娘有太皇太後撐腰,理她作甚?”
“那平南王打小身子就這樣?”鐘媛捏起一塊蜂蜜卷,若有所思地問道。
松筠動作頓了頓,複才繼續收拾着:“奴婢從前做的都是二等宮人的差事,哪裏會知道這麽多,宮裏頭都說是柔太妃積怨太深,人性子又不好,才生出了這麽個病秧子王爺,先帝走的時候,念及終究是自己的骨肉,才勉勉強強地封了個平南王,卻連封地都沒交代。”
“這樣啊……”鐘媛點點頭,松筠将東西規整齊了,見鐘媛還杵在那兒,安撫道:“娘娘您別多想了,您福氣好,人也好,有太皇太後給您做主,皇上會看見您的,您看連皇後娘娘不也被冷了半年多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