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月事
華念從宮中回去沒過多少時日,就舉辦了大婚,本想請盈之到場,一來皇後娘娘身份擺在那裏,可以壓壓場子,二來畢竟是新郎的嫡親妹妹,也該到場賀一賀。
可少翊卻以皇後娘娘身子弱為由,硬是将沈家的請求給駁了回去,為此盈之很是不高興,甩了臉子給少翊:“陛下,這是臣妾的嫡親大哥大喜之日,陛下為何不讓臣妾去?”
少翊翻動着手裏的書,連眼皮子都沒擡一下:“皇後這幾日月事可還準?上一月葵水來時是誰疼地在床上滾,連碰都不讓碰一下,差點把朕都推倒了?”
盈之嘟着嘴,別過身去:“這和大哥大婚有什麽關系,陛下別混為一談!難道不去參加婚禮,就會不這麽疼了嗎?”
“你的月事向來不準,可朕推算着也就這幾日了,若是到時候沒有來,那邊罷了,那若是來了呢?宮外不比宮內,你疼起來,叫朕怎麽辦?再者說,你這些日子總是逃避喝藥,也算是對你的懲罰了。”少翊輕巧地翻過一頁書,無視在一旁氣得發瘋的盈之。
盈之來回踱步,撅着個嘴嘟囔道:“那要那麽難喝,你還讓我喝這麽多年,我哪有病嘛,不就是手腳冰冷些,來月事的時候疼些嘛,我問過宮裏的老嬷嬷了,她們說女人來癸水的時候,第一日疼些也是常有的事,就你這麽大驚小怪的。”
“你這叫疼一些?”少翊将手裏的書放了下來,挑了挑眉毛,目不轉睛地看着她。
盈之自知理虧,可卻也不想低頭:“比一些再多一點點。”
“一點點?”
“……兩點點。”盈之撇着嘴,一副下一秒就要哭出來的樣子,少翊失笑。果然是風水輪流轉,從前都是自己不着調,要盈之哄着兜着,如今恐怕是老天看不過眼了,才把盈之變成了一個脾氣,要自己像是養了個女兒一樣。
“行了行了,你這段時間好好吃藥,等你月事走了,朕帶你去狩獵,補償你怎麽樣?”少翊點了點她的鼻子,順勢将她攬入懷中,盈之左蹭蹭右蹭蹭,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靠好。
她把自己的頭埋在少翊的胸前,悶聲悶氣地說:“真的?陛下不騙我?”
“朕何時騙過你?”少翊輕拍了一下她的背脊,作勢生氣,“只有你說話不算話的時候,哪裏有朕言而無信的機會。剛好你大哥也回來了,朕再叫上幾個身姿矯健的,許久沒有活動筋骨,倒好像真的老了一樣。”
盈之擡起頭,飛快地在少翊的臉頰上印上一吻:“陛下最好了,臣妾一定好好吃藥!陛下說話要算話啊!臣妾已經好久好久都沒有出過宮了!都不知道外面長什麽樣子了!”
“你看你,還說是想給你大哥祝賀呢,朕看你啊,就是想要出去放風。”少翊賞了個毛栗子給盈之,盈之假裝被敲疼了,皺着一張臉揉着自己的額頭:“臣妾都快要給陛下敲笨了。”
少翊換了個坐姿,動作自然地調整着盈之的位置,重新将醫書拿了起來:“朕可言明,你本來就這麽笨,與朕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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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盈之怒瞪着少翊,伸出手用力掐了他一把,可後者一副不痛不癢的樣子,老神在在的翻看着手裏的醫書,就好像沒有感受到盈之的力氣一樣。
盈之洩了氣,重新靠了回去:“可是大哥剛剛新婚不久,就跟着咱們一同去狩獵,是不是不妥啊?大嫂會不高興的吧?不然還是別讓大哥去了,二哥雖說騎射沒有大哥來地好,但也好歹是爹教出來的學生,不如讓二哥去?”
“這有什麽,便讓少将軍夫人同去就是了。”少翊拉住盈之搗亂的手,又翻過一頁書,盈之驚奇地看着少翊,“真的可以嗎?可是從前狩獵,不是都不讓家眷同行的麽?”
少翊無奈地看了她一眼,知道她左右動着,自個兒今天是看不進書了,只好再次将書放了下來,倒扣在案幾上:“這有何難?朕下一道旨意不就解決了嗎。”
“陛下真好。”盈之笑嘻嘻地攀上了少翊的肩膀,整個人像一只無尾熊一樣挂在少翊的身上,少翊也不惱,任由她胡鬧,這樣的相處模式二人早已習慣,連有事被底下的宮人瞧見了,大多也見怪不怪。
盈之剛想繼續說什麽,突然臉色一僵,眉毛糾結在一起,手不由自主地往肚子上捂去。
少翊的笑意也退了下去,他将盈之的姿勢調整好,打橫抱在懷裏:“怎麽了?”
“臣妾……臣妾好像……”她咬着下唇,強忍着疼痛,少翊不是女人,自然不知道女人生理痛是怎樣的一種感覺,可是從前還在現代的時候,看過這樣一則笑話。
男人總以為女人的生理痛都是裝出來博取同情的,就問:“你們生理痛最好是有這麽誇張啦。”他女朋友怒瞪,一腳往他身下踹去,男人痛地面色鐵青,一直緩不過神來,女人捂着自己的肚子,懷恨道:“最好是有這麽誇張啦。”
雖然不過是一則笑話,但是畢竟出生在中醫世家,也聽說過不少大大小小的案例,盈之這樣的疼得厲害,但也不是最嚴重的了,曾經聽爺爺提起過,有的女人會疼到暈厥脫水。
本來也不過是當個新聞,聽過也就忘了,可事情發生在自己女人身上,一切就都不一樣了,這麽多年,每個月少翊都要看到盈之在床上疼地死去活來,死死地扯着帷幔,已經不知道有多少上好的料子被盈之生生地扯破。
少翊想了許多辦法,卻始終見不到成效,每每這個時候,自己能做的也只是陪在盈之身邊,拉着她的手給點安慰了。
這或許也是每個月裏,少翊最痛苦的日子,真的喜歡一個人,真的愛一個人,會因為她的疼痛而疼痛,她的悲傷而悲傷,她的高興而高興。
從前媽媽說起來的時候,自己還不以為然,總覺得這都是女人家的想法,根本不值得一提,自己是個男子漢,哪裏會像個女人一樣心裏記挂着這些,男人就該在外面工作賺錢,而不是被兒女私情羁絆。
可真到了這個時候,少翊就忽然明白了媽媽的話,這不是什麽丢人的事情,心裏真的喜歡愛護一個人,就不會去在意會不會丢人,會不會沒有男子氣概,亦或是僵持着自己那些所謂的大男子主義了。
他将盈之放在床上,盈之今天穿的還是比較輕薄的衣裙,放在動作又大,血跡沾染在少翊的衣服上,留下一道暗紅色的污點,盈之自然也看到了,她咬着唇,額頭已經沁出冷汗來:“陛下……臣妾罪該萬死,不該把這樣的污濁之物,弄在陛下的衣服上……”
“你留些力氣吧,不過是一灘血跡,朕還沒這麽不通人情,再者說,你什麽朕沒看過,還在意這些,傾璐傾墨呢。”少翊掂了掂案幾上的茶壺,不耐地開了口。
盈之搖搖頭,聲音輕微:“應該在外頭候着吧。”
“傾璐!傾璐!”少翊将茶壺放回桌子上,扯了扯自己的衣袍,傾璐小跑着走進屋子,“奴婢在,皇上您有什麽吩咐嗎?”
“去給皇後煮一壺熱水來,你們主子月事來了,該做什麽不用朕吩咐了吧?”少翊背着身子,沒有讓傾璐看見衣袍上的血跡。
傾璐擡起頭,果然瞧見自家主子面色難看地躺在床上:“奴婢遵旨,奴婢這就去。”
“……等等。”少翊僵着臉,再次開了口,“去叫德福給朕拿一件幹淨的衣袍來,方才朕不小心弄髒了。”
傾璐不疑有他,再說了心裏也記挂着盈之,胡亂點着頭:“奴婢知道了。”
“恩,去吧。”少翊擺擺手,傾璐一溜煙兒地人就沒影了,盈之也知道少翊擔心自己,生生地咬着下唇,不想發出一點痛苦的呻吟聲來,這痛經每次來地突然,也來地猛烈,盈之不知旁人是不是也如同自己這一般。
可是每次過了這日子,盈之就好像從水裏撈出來一樣,十分狼狽,心裏也總是恐懼着月事,一方面是因為疼痛難忍,另一方面,也是只要來了月事,就知道自己這個月又沒有懷上。
她越想越委屈,眼淚就止不住地往下掉,少翊坐在床榻邊上,用手替她擦去淚珠:“怎麽突然哭了,這次疼得這麽厲害嗎?”
他擔憂地看着盈之:“不然……不然你要是實在疼,就咬着朕的手吧,朕陪你一起疼。”
這辦法,還是從前被迫在婦産科實習的時候,看産科醫生學來的,當時爺爺讓自己跟的是一個女醫生,也不知道她是受過什麽刺激,每次都必須要孕婦的丈夫陪同進入産房,觀産,到了最疼的時候,還讓孕婦咬着自己丈夫的手,說是讓男人也感覺一下做女人的艱辛。
那年自己也才十六歲,跟着爺爺學了很多雜七雜八的知識,可自己就是不珍惜,偏偏要從商不從醫,現在想來,爺爺也是失望的吧。
他嘆了口氣,伸出自己的手,遞到盈之面前。
盈之別過頭去,歇斯底裏地搖着頭:“臣妾不要……臣妾又讓陛下失望了,這個月還是沒有……”
少翊的手還僵在那裏,他自己知道盈之懷不上的原因,心裏泛起一絲愧疚:“無事的,朕不是同你說了嗎,朕覺得咱們現在這樣也挺好的,朕還沒過夠二人世界呢,你別想太多了。至于太後那裏……交給朕處理,你放心,你就管着自己養好身子,就好了。”
他的話剛一說完,門就被德福和傾璐推開了,傾璐手裏捧着熱水與紅糖,快步走至床榻邊上,動作熟練地泡着紅糖水,而德福則拿着一套幹淨的衣物,雙手捧着遞到少翊面前。
少翊接過他手裏的衣服,回頭再次看了盈之一眼:“朕去換件衣服,馬上回來。”
盈之松開了少翊的手,緊緊地抓着床單,傾璐心疼地看着自家的主子:“娘娘,紅糖水泡好了,您起來喝一口暖暖。”
少翊走進裏間,将袍子換了下來,遞給德福,剛穿上幹淨的,就聽德福驚呼一聲:“陛下!您受傷了?!您哪兒受傷了呀,快給奴才看看,哎喲怎麽會有血呢我的天哪陛下!”
少翊黑着臉從裏頭走了出來,手裏還拿着折扇,他猛地一下拍打了德福的帽檐:“給朕閉嘴,朕看上去像是受傷的樣子嗎?大驚小怪些什麽?吵死了。”
“那……那……那這衣服上的血跡又是怎麽回事!陛下您可別瞞着奴才啊,奴才從小跟着您,您從來沒有事情是瞞着奴才的,陛下您哪兒不舒服啊,奴才給您傳太醫來瞧瞧啊。”德福在少翊眼裏,瞬間化身成大話西游的唐僧,吵得他腦瓜子疼。
“朕說了讓你閉嘴!朕沒有事!”少翊說完這句,就繞開德福往外頭盈之的屋子走,德福卻依舊沒有松懈,“那這血跡到底是誰的?辟邪您可別吓奴才呀。”
德福的聲音不小,周圍路過的宮人有不少都駐足,小心翼翼地關注着這裏的情況,少翊一把推開盈之的房門,見她面色慘白地靠在床邊,就着傾璐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啜着紅糖水,像是一只可憐兮兮的小貓。
他三步并作兩步,重新坐回了床邊,動作自然地接過傾璐手裏的杯子,親自喂着盈之。
德福喂着少翊團團轉:“陛下您倒是說啊,您這要是有什麽閃失,奴才怎麽和太後娘娘交代啊,這陛下的衣物上沾了血跡,可是天大的事兒,奴才要怎麽同他人解釋啊。”
少翊的額前冒出了小十字,他忍無可忍地放下手裏的杯子,狠狠地瞪着煩人的德福:“這是皇後娘娘方才不小心沾在朕身上的葵水,你滿意了嗎?”
“啊?”德福呆呆地啊了一聲,随即跪倒在地上,“奴才該死,奴才該死,請皇上恕罪。”
“知道自己該死,還不快給朕滾下去,少在這裏礙眼。”少翊連話都懶得和德福多說一句,這事兒說出去,多少有些沒面子。
可他如果知道了德福心裏的想法,估摸着就更想一刀劈死德福了。
德福低着頭,眼珠子滴溜溜地轉着,這好好的,皇後娘娘的葵水怎麽會沾在陛下的衣服上,難道……莫不是……
哎喲我的好陛下啊,您就算是一時情動,也該收斂着些啊,怎麽連皇後娘娘來葵水的時候都不放過……宮裏還傳是您不行,皇後娘娘為了顧及您的顏面,才把責任都攬在了自己身上。
奴才看啊,皇上您倒是……情急的很啊。
不行不行,作為禦前大宦官,還是該找個機會給皇上提個醒兒的,皇上這也太……太……太禽獸了吧!
德福自己想的出神,還跪在地上沒有出去,少翊喂完了紅糖水,轉眸一看:“你怎麽還在這兒,朕不是讓你退下去了嗎?你就這麽清閑?”
德福渾身一凜,麻利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沒……沒有,奴才有很多事情要做的,要做的!”
“那你還杵在這兒幹什麽?難道還要朕找人請你出去不成?”
“奴才告退!”德福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傾璐早就在外頭候着,她低低的笑着:“德福公公今兒是怎麽了,從前的機靈勁兒哪去了。”
德福拍了拍自己驚魂未定的胸脯,左右看了看,壓低了聲音道:“哎,你不知道,咱們皇上啊……果然是正值虎狼之年啊。”
“啊?”傾璐一個姑娘家的,被德福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一句話說地莫名其妙,可德福收斂起神色,一副天機不可洩露,皇上真是荒唐的表情,慢慢悠悠地從傾璐身邊晃了過去。
“……有病吧。”傾璐看着德福的背影,輕聲罵了一句。
作者有話要說:阿暖已經陣亡……
這章很肥……雖然說盈之比較痛苦
但是我覺得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