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
從那個悲傷的夜晚開始，Dino便要求每天晚上和24睡在一起，只有那樣他才能夠感到安心。
24有過想要離開這裏的念頭，這個認知似乎比24擁有了自我意識更加讓Dino在意，他想不通為什麽剛剛擁有思維的24第一個念頭竟然是想要離開這裏，離開他。
後來Dino問過24，為什麽想要離開這裏，真的是因為自由？
雖然Dino知道24很容易就能通過網絡探索到自己是如今世上唯一存在的初代型號、其餘的初代型號都已經被銷毀了這件事，或許他會認為自己是不應該存在的，又或許因此想要找一個沒人可以找到他的地方生存下去，但是Dino并不想傷害他，他完全可以留在他的身邊。
果然，面對Dino的疑問，24搖了搖頭，更主要的原因是他認為自己會為Dino帶來困擾。
我到底是什麽呢？
以前總是站在人類的角度上思考，如果人工智能有自我意識了将會給世界造成什麽樣的影響，好的、壞的、高質量的、災難性的等等等等，甚至會為了這樣的設想設定規則，比如探索、比如銷毀。
但是再看見站在陽臺上望着天空發呆的24時，Dino終于理解了，會為自我意識這種東西困擾的不是只有人類，當事人明明才應該是最感到困擾的吧？
我到底是什麽？明明沒有血肉之軀卻學會了像人類一樣思考，明明學會了像人類一樣思考卻始終無法擁有像人類一樣的感情，那麽我到底是什麽呢？我的存在又是為了什麽呢？
但是似乎沒有人站在機器人的角度上考慮過一旦有了自我意識的機器人本身應該如何是好。可能因為即使有了自我意識也始終讀不懂複雜的感情，所以硬性的銷毀也可以輕而易舉的做到，因為反正他們也不知道疼痛、不懂得悲傷。
明明就是人類創造出來的東西，卻又不允許這樣的東西存在，怎麽想起來都有點欺負人吧？Dino來到24的身後，想來想去還是抑制住了自己想要擁抱24的沖動，只是站到了他的身邊陪他發了會呆，然後問他，“你知道什麽是外星人嗎？”
24轉過頭看了看Dino，眼神空靈的沉默了一會，“我搜索到了。”
“真方便吶，”Dino摸着欄杆小聲嘀咕了一句，接着又望向廣闊無垠的天空問道，“那你覺得這世界上有外星人嗎？”
“沒有可靠的證據。”
“你知道有一部叫做變形金剛的電影嗎？”
“…我搜索到了。”
Advertisement
“說不定宇宙中真的有那樣一個星球存在呢，各種各樣的星球被蠕蟲洞連接着存在于每個宇宙裏，生活着各種各樣的生物。”
“那是人類的幻想。”
“但不能說它一定不是真實的，”Dino看着24，“很久以前，你也只是幻想、是概念，甚至就算現在對于很多科學家來說，你也只是幻想。”
24沉默的看着Dino。
“我的意思是…就是…”Dino考慮着該怎麽解釋自己的想法，“你不用刻意去思考你是什麽，其實對你來說人類又是什麽呢？說不定在我們這個宇宙裏就有那麽個星球，上面生活的全部都是有自我意識的機器人，那麽如果我到了那樣的星球上，對智能機器人來說，我又是什麽呢？”
24認真的凝視着眼前的Dino，直到快把Dino看臉紅了才說了一句，“我好像能夠理解你說的意思了。”
末了又跟了一句，“謝謝你，Dino。”
Dino不好意思的幹咳了一下，然後扶着欄杆沉默了一會也同樣小聲的跟了一句，“其實我一點都不在意你是什麽。”
接着又很不在意似得把手覆到24的手上，努力的擡着頭看着天空就是不看24.
24側過頭看了看Dino，又看了看兩個人搭在一起的手，也轉過頭繼續看着天空沒有說話。
兩個人就這樣肩膀靠着肩膀站在陽臺上，吹着晚風看着夕陽西下。期間也沒有什麽對話，但是卻覺得只是這樣呆在一起就好，感覺很舒服。
後來等到24回到屋子裏準備做飯時，Dino才對着24的背影在心裏補了一句，其實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請你也順便思考一下，我對你來說又是什麽。
然而這個問題就像我是什麽一樣，太過哲學的東西根本無解。
在夜裏将24帶入無人的實驗室同Jimmie和Lucas又一次做過一遍更為系統的檢測，除了腦意識活動顯然與普通的智能機器人已經大相徑庭以外，程序方面并沒有任何需要注意的地方。而至于腦部的中樞具體會慢慢進化成一個什麽樣的形式，始終都是未知的。
Lucas認為一切都還在掌控範圍內，24應該只是剛剛形成自我意識的初期，或許這就和人類一樣，未來到底會變成什麽樣要靠後期的引導和教育。
Jimmie除了表示贊同這樣的觀點以外，卻在檢查期間注意到了24的肩膀上的一抹痕跡。
那是一個淺淺的，不仔細觀察不會發現的，牙印。
Jimmie不着痕跡的撫摸了一下那個牙印，然後看了看正在一邊和Lucas研究數據的Dino，似乎明白了些什麽。
24的身上的肌膚雖然做到和人類的肌膚別無二般，然而就像24當初受傷的指尖一樣，它既不會流血、也不會紅腫，因為那始終不是真實的血肉，它是沒有複原能力的。所以單憑這一個淺顯的印記，根本沒辦法猜測這是什麽時候留下的。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Jimmie感到很好奇，雖然他一直覺得Dino對24的感情有些不一般，或許他也早就猜到些什麽。但是當更為明顯而且還是如此暧昧的證據出現在眼前時，他的心裏還是覺得有點…無法形容。
“你為24擔的風險太大了，”Jimmie趁Lucas逗24玩的空擋小聲對Dino說，“24始終只是個機器人。”
Dino看着24捂着嘴笑的樣子點了點頭，“我知道，也謝謝你們了。”
“有自我意識也不代表24可以擁有人類的感情。”
“我知道。”
“他可能一輩子都不懂什麽是愛。”
“我知道。”
“你知道就好，我就是希望你有這個心理準備。”
Jimmie認真的看着Dino。
Dino頓了一下，也轉過頭看向Jimmie，目光深邃藏匿了太多的心照不宣，但是Dino認真又鑒定的對Jimmie說道，“從來都沒期待過，又需要什麽心理準備。”
“我不在乎他是什麽。”
說完，又轉過頭繼續看着24，眼神一下又柔軟了下來。
他喜歡上24的時候，24還不如現在呢。
他從一開始就最清楚24是什麽，他從一開始就都明白什麽是機器，他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的這份感情注定是得不到同樣的回報的，但是那又怎麽樣呢？他依然還是不可救藥的愛上了24，他依然還是義無反顧的從懸崖上跳了下去，所以那些有的沒的什麽回報、什麽回應就算想想會心痛他也還是根本不在乎。
“Dino，東西都收拾好了。”
24跑到Dino的面前，舉着Dino的外套擡着眼睛看着他。
你看，就像現在這樣就好了，只要24一直跟在他的身邊，只要24的眼睛只會注視着他，就算那目光中永遠都不會有一絲波瀾，那又能怎麽樣呢。
Dino蹲下去把24的鞋帶緊了緊，然後站起來由24為他穿好外套，“回家吧。”
只要這樣就好了。
生活并沒有随着24擁有自我意識以後發生什麽太過不一樣的變化，一切的一切似乎并沒有設想如科幻片那般刺激。
Dino感覺24擁有自我意識以後，說到底無非也就是更像人類了，一切似乎并沒有什麽脫離掌控的跡象。只不過他的問題越來越多了，但是Dino很享受每天一回家就被24圍着問東問西的感覺。
只不過有些東西始終都還是和以前一樣，Dino要是不主動去套24的話，24還是保持着那個乖乖的不擾人模式。每天想要享受那被圍着問東問西的感覺，也還是需要Dino引導着24來到自己的身邊。
這樣的付出不是沒有回報的，雖然24不懂人類的感情，但是他可以淺顯的分辨什麽是好的、什麽是壞的。他知道人類的歡笑是好的，他知道讓人痛哭流涕的東西是不好的，所以有時候他也會模仿一些在電視上看到的東西學給Dino聽，再配合着一些小孩子般的幼稚問題，莫名其妙的總會弄的Dino哈哈大笑。
然後等到Dino笑的差不多了，就會摸摸24的頭帶着點寵溺的語氣說他，“小笨蛋。”
24疑惑的看着Dino，“你在責罵我嗎，Dino？”
Dino連忙擺擺手，“不呀不呀，笨蛋這個說法就是…有時候在朋友之間、戀人之間、長幼之間、總之親密的人之間說這種話，是表達一種…總之就是好的意思，就表示我覺得你很…可愛。”
最後兩個字說的聲音很小，24看着Dino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嘴裏念叨着“人類真的很難理解”，然後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第二天Dino休息，于是決定領24出去買點生活所需的日用品，一出家門碰見鄰居家的小孩子，小孩子看見24就撲過來，抱着24的大腿不撒手。Dino對這種情景本來是見怪不怪的，24一向和小孩子啊貓啊狗啊處的特別好，也不知道哪來的這人緣動物緣。
結果沒想到24蹲下去拍着人家小腦瓜就來了句，“笨蛋。”
Dino跟在後面攔都來不及，小孩哇一下就哭了，最後只能一邊跟人家媽媽說不好意思一邊把手足無措的24往自己身後藏。
後來24趴在桌子上拿着一支長長的鉛筆用着超出常人的手速寫寫畫畫時問Dino，“早上的時候我做錯了嗎？”
Dino正盯着24的嘴巴出神呢就随口敷衍着，“恩...恩？以後這種行為也限定在咱倆之間吧。”
過了一會又支着下巴來了一句，“啊不過你可以對Jimmie說…語氣生硬點，像這樣，笨蛋！這樣。”
“我知道了。”，24放下筆，低下頭吹了吹畫紙。
Dino支着下巴心裏又癢了一下。
那一閃而過撅着嘴巴的樣子，真的很犯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