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神鬼上身
次日一早，還沒用早膳，淩嫣然便将所有的男裝行頭翻了出來，擺在床榻上，一件件拿起來比劃，半天都不能決定到底穿哪一身出門。
好在昨日同爹禀報狩獵一事時，素來不許她出門的爹聽了仁親王的名號之後，倒是沒有多加勸阻，只是囑咐她記得恪守禮數，不要失禮于他人。自然，淩嫣然覺得自己的門面功夫像來做得不錯，比如男裝的淩然，她像來就扮得很好。
只是一想到如今淩然在外的名聲，淩嫣然的眉頭就不尤皺了皺，倒是有些擔心這刻男裝出門，會被人指指點點，但是一想到能夠去野外狩獵，她還是決定将那些風言風語先置于腦後，什麽龍陽斷袖，都等她打完了獵再說。
這會，她終于在許多衣衫之中，挑出兩件青竹紋和藍雲紋的勁裝，正在兩者之間猶豫不覺之時，一個小腦袋豁然竄進了門扉，聲調冷冷，“別比了，臉是如此，穿什麽都是一樣的。”
“林斐然！你這是說我生的好看，還是說我生的難看？”
淩嫣然瞪着不敲門自入的林斐然，狠狠問道，不想對方只是稀松平常地聳聳肩，就往外走，邊走邊說，“胡叔已經把馬匹和弓弩準備好了，你若再不出來，可就沒有早飯吃了，你是要空着肚子去打獵？”
誠然這幾日，林斐然已很好地适應了淩府，也頗有淩家小少爺的派頭，對待淩嫣然，更是時常動不動就說教，好似自己是教書先生似的。可偏生他人小鬼大，往往說得淩嫣然回不出嘴來，只得暗自嘀咕，“真是的，小男孩怎麽懂得姑娘家的心思。”
其實林斐然不止記憶力好，耳朵也好得很，這些話亦全然進了他的耳中。可他心想若然這個淩姐姐有些女兒家的做派，他倒不必那麽擔心了。不過她會那樣挑揀起衣服，可見對此次出游是十分期待吧。
少女情懷麽……
“瞧見他了沒有？威風凜凜，貴氣十足的，聽說是位王爺，就是他邀小姐出去狩獵的呢，約莫就是昨個小姐去的游園會上認識的。”
走過回廊時，聽見正在整理花壇的兩個丫鬟說話，言辭含笑，林斐然不尤停步在柱子旁。
“嗯，我就稍稍瞧見了那王爺的側面，倒是氣宇軒昂的模樣，我剛剛聽進屋端茶的鄭姐說，這位是剛回長安的仁親王，好像曾在軍中待過，和老爺挺熟識的。還有他帶來的那些禮物，都稀珍精貴的很，看不比以前那個南郡王府的差呢。”
“咦，真得？可南郡王府是來提親的。”丫鬟抿嘴嘻嘻一笑，“看來，若小姐和這王爺成了事，那可就了不得啦，我們家小姐豈不是要做王妃了。”
府裏的丫頭小厮們就是愛傳主人家的閑話，林斐然嘆了口氣，踱步離開。園子裏茉莉花的香氣漸漸變淡，這個夏天也快要過去了吧。只是春去秋來，花開花落，好似輪回。
“末将見過仁親王，未能出門迎接，還請王爺恕罪。”廳堂前，屏退了左右的淩将軍再次拱手抱拳，慎重嚴謹。
迦岚擺手笑道：“将軍快快免禮，是我拜帖上得倉促，才一早來叨擾将軍。只是心想既然來接令千金，理應先上門拜見恩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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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客氣了，軍中法紀嚴明，末将只是教授了應當教授給王爺的東西，不敢以此為師。”
“将軍還是如此剛直不阿，我很欣慰。”迦岚坐到了正座上，有些時候他這樣身份的人，即便想要謙讓也是謙讓不得的，“将軍的千金也頗得淩家精髓，雖是女子，卻也有一股浩然正氣，無私無畏啊。”
“王爺謬贊了，小女自幼頑皮，不受管教，惹了不少禍，此次随王爺外出狩獵，還望王爺多多包涵。”
“将軍客氣。”
這會，聞風而來的淩嫣然匆匆跑至廳堂，瞧見迦岚已與爹在說話，不尤緊張，自己難道記錯了時候？見兩人都盯着她看，淩嫣然才匆匆進屋對着迦岚點頭問好。
“王爺好。”
“怎麽行禮的！”耳邊，淩老爺一聲怒喝。
“将軍，我引淩小姐為知己，知己并不用對我行那些繁文缛節。”
迦岚走到淩嫣然的身前，颔首示意，今日他仍是着了一套素淨的衣衫，只是勁裝加身，護腕頸側皆有好看的金絲繡紋，高貴而別致。
“淩小姐不必焦急，是我今日想先與淩将軍說幾句話，這才來早了，你可以慢慢來。”
淩嫣然默默點了點頭，“那個其實我也都準備好了，王爺若不介意，我們即刻便可以出發。”
“淩姐姐，胡叔請你去偏廳用早飯。”
不想，她的背後忽然悠悠傳來一個稚弱的聲調，林斐然面無表情的站在門口，對裏面了鞠躬行禮，“林斐然失禮了，斐然給王爺請安，王爺安好。”
“免禮。”
淩老爺對斐然的表現顯然要比自家女兒滿意，“王爺，這是暫住在鄙府的遠親，十分聰明伶俐。”
“的确。”迦岚點了點頭，走上去，摘下腰間的一塊碧霞玉佩，“見面禮，還希望你能喜歡。”
“不敢當。”林斐然仍是低着頭，雙手舉起接過玉佩，“斐然謝過王爺賞賜。”
“斐然，名字起得極好，亦是個很懂事的孩子，往後想必又是一員國家棟梁。”
只是這會被涼在一邊的淩嫣然，滿腹怒火，瞧着林斐然的瞳眸裏一陣嫉恨。自己本是不想耽誤時辰才急匆匆地趕過來，怎麽就落得一個被爹訓斥的下場，偏生這個小鬼還過來拆她的擡，實在委屈。
“對了，淩小姐還未用膳，快些過去吧，我與淩将軍正好敘敘家常，不必挂心。”
迦岚微笑着給淩嫣然解了圍，淩嫣然心中愈發感激涕零，這便告了辭，斐然也一并退了出去。
“林斐然，你是不是故意來拆我臺。”等走遠了一些，淩嫣然俯視着坦然自若的小鬼，氣鼓鼓的樣子令斐然一陣嘆息。
“我勸你還是多學學人家名門閨秀，舉止端雅一些得比較好。”
林斐然繞過淩嫣然，顯然不把她放在眼中，“你快些吃飯去吧，吃過後等一盞茶的時間再去找那位王爺。”
“做什麽？”
林斐然瞥了一眼她疑惑的眼神，心中愈發鄙夷嘆息，“剛吃完飯就去騎馬，你是要生病麽？怎麽連這些常識都不懂，我真是替淩叔嘆惋。”
淩嫣然憋了憋嘴，想來自己又不是大夫，哪裏知道那麽多事情，倒是這個不及十歲的小鬼，總是知道那麽事情，才叫奇怪。可想到他是為了自己好，心裏頭倒是自在了一點，見林斐然步去的方向是出府的路線，她好奇問道：“你這是要去哪？”
“去私塾，我可沒有你那麽空閑。”
林斐然筆直地往門口走去，手中還握着那塊陳色極好的碧霞玉佩，夏日之中，只覺得手心冰涼刺骨，就好似他的面色，沒有一點表情。
直到步及門口，林斐然踏步上階梯之時，猝然一頓，一股袅袅霧氣從他的身上游走開來，瞬時，斐然整個人左右搖晃，站立不穩。
候在門口的家丁瞧見了，急忙上前扶住他，擔心道：“小少爺，您沒事吧？是不是哪裏不舒服？要不要請大夫。”
林斐然晃了晃腦袋，覺得好一些了，擺手道：“沒事，去私塾吧。”
小小的林斐然因顧及自己寄居旁人家中，而不想增添淩家的煩惱，實則這些日子，他時常會忘記一些事情，就好像民間所說的鬼上身了一般。比如，他手上的這塊華貴玉佩是從哪裏來的？
林斐然嘆了口氣，不願深想，在他的腦袋裏，這世上可是沒有鬼神之說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