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崔小酒問唐秋荷, 什麽是喜歡。

有一種朦胧的感覺亘在心頭,像張薄薄的窗戶紙,她覺得自己快要找到答案了。

唐秋荷看了她一眼, 小聲道:“我悄悄的, 只和你說。”

崔小酒點點頭, 附耳過去。唐秋荷頓了一瞬方開口, 臉頰像是揉上了胭脂。

“會心跳失序。”

“會想和他做更親密的事。”

“會因此汲取到力量,變得勇敢。”

“會希望自己成為那個人的唯一, 不想讓那個人再看別人。”

崔小酒聽着聽着,幾分恍然幾分不敢置信, 但是微妙的, 又有種塵埃落定的感覺。

這四條裏面, 除了第二條, 全中。

不,第二條可能也……有一些。

原來這就是喜歡嗎?

她喜歡靈鈞?

朋友不是形影不離的。

只有戀人才會形影不離。

唐秋荷有些慨嘆:“我原本個性怯懦,平日只會悶在家裏擺弄些吃食。我那冤家是在海上讨食的,為了他,我頭一次鼓起勇氣離開家, 來到這船上做靈廚, 現在活得竟也有聲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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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小酒點點頭, 小聲說:“我亦是……為了那個人努力修習。”

唐秋荷朝她笑了笑:“小呆瓜,早上時候我還以為你曉得自己心意呢。”

崔小酒摸了摸發燙的耳根:“我的情況……有些特殊。”

她早早的和靈鈞綁定在一起, 形影不離,所做的事用好姐妹來概括也不算出格, 兩人又是相同的性別,因此很難往……戀慕的方向想。

如果不是唐秋荷問上那麽一句,她或許在很久之後才能明白關竅。

“可是……”一想到現實靈鈞的态度, 她鼓噪的心情又低落下去,“可是她不肯理我了。”

唐秋荷為崔小酒參謀:“那個人有察覺到你的心思嗎?會不會是因此故意避着你?”

崔小酒回想了一下自己從牙山幻境出來後的行為,都不出格,是以前也會做的事。

“應當是沒有。”

唐秋荷:“會不會是那個人有意中人了,所以避嫌?”

“沒有!”崔小酒斬釘截鐵道,随後她發覺自己反應太大,臉頰紅了紅,“她這幾日一直與我形影不離,而且……以她的情況,大概是不會喜歡 上什麽人的。”

靈鈞有意中人?

很難把這個詞彙和靈鈞聯系起來。

唐秋荷又想了想:“沒有平白無故不理人的,應當是在你不知情的時候發生過什麽。”

崔小酒揉了揉發疼的額角:“我也有往這個方向思考,但是……哎,如果她不說,我也沒有什麽辦法。”

她幾乎可以确定是那個幻境的影響了,只是如果靈鈞真心想瞞,憑近日的态度,她是問不出什麽的。

“不管了!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和唐秋荷一番話,讓她看明了自己的心思,不管怎麽說也是好事。

唐秋荷忽然戳了戳她,說:“如果那個人在乎你的話……不如試試苦肉計?”

崔小酒眨眨眼。

……

這天下午沒有學糕點。

崔小酒往自己艙房走,頭重腳輕,腦子裏盤旋着的都是唐秋荷給她灌輸的“馭夫之術”。

真是人不可貌相,知也無涯,博大精深。

“呸呸呸,我在想什麽呀。”崔小酒拍了拍自己的頭。

站在房門前,她有些忐忑。

中午不該生氣的,也不該說那麽直白的話。

剛出聖山那段時間,她什麽都敢說,什麽也不怕,現在想想,太孩子氣了。

哪怕心裏憋着口氣,也應當給自己給對方都留一層臺階下,不然就像現在這樣,連推門進去都很猶豫……像靈鈞之前那種默不作聲的疏遠,才是正常的體面的做法。

語言潛藏在行為之中。

呆立半晌,她吐出口氣,靜靜推門垂着眼走了進去。

希望接下來相處不會太尴尬。

這麽想着,眼前忽然飛過一只幽藍色的蝴蝶,她驚訝的擡起眼皮,視線随着這只幽藍色的蝴蝶往裏飛,最終停駐在窗邊人的指尖。

是靈鈞。

崔小酒喉嚨動了動,剛想垂下眼,就見靈鈞自窗臺上跳下,朝她伸出手。

“過來。”

……這是要做什麽?

心中湧起萬千疑惑,身體卻誠實的往前邁了兩步,随着她的步伐,腳邊開出一朵朵白色的小花。

崔小酒忍不住低頭看去,認出來,這些花和之前的那只蝴蝶,都是靈力的産物。

“是我錯了。”靈鈞說。

崔小酒猛地擡頭,直直看進靈鈞眼底。那裏還是她熟悉的顏色,沒有這幾日的冷漠和疏離。

靈力凝聚而成的小花開滿整個船艙,九只靈蝶穿梭着飛來飛去。

有一只在崔小酒眼前一直飛,她伸出手,靈蝶便乖乖的落在她掌心。

這種靈力蝶并不好做,需要施術者對靈力有極其精妙的掌控才行。靈鈞是真的花費了心思。

靈鈞靜靜的看着崔小酒。

崔小酒走後,她靜坐了半晌,才恍然。

是自己錯了。

本來只是想慢慢的疏遠,可是一不小心就過了頭。她明明是想保護小酒,讓她少傷心,可最後反倒是自己的行為刺傷了小酒。

本末倒置。

她開口,聲音微微沙啞:“是我想錯了,芃芃……不要難過。”

維持原樣吧。

動心的只有她,只要維持現在這個關系,到時分別了……應當也還好。

崔小酒咬了咬下唇。

僅聽到靈鈞的這一句話,她的心裏就炸開了煙花。太沒骨氣了,明明之前很委屈、很生氣,靈鈞都沒說清這場莫名其妙的冷戰來源于何處,她便已經丢盔卸甲,原諒了對方。

甚至都不想去追究。

這樣不行。

她說:“你告訴我,到底在幻境裏發生了什麽?”

靈鈞沉默下來。

崔小酒又感覺到拳頭打在棉花上的感覺,她動了動唇,這時腦海中忽然浮現出唐秋荷給她灌的一百零八式。

試試?

啪嗒啪嗒的落下淚來。

——示弱。

“靈鈞……我真的好害怕。”她抹着眼淚,幹脆坐到了地上,“你是不是讨厭我了,不要我了。”

——坦言恐懼。

靈鈞見把小姑娘弄哭了,手足無措,走過去蹲下來,掏出帕子給她擦眼淚。

“芃芃不哭。”

崔小酒安安靜靜的任憑她擦,淚珠子無聲的往下掉,一雙水潤的眼睛看着她。

靈力制成的花兒無聲搖曳着,飛舞的蝴蝶安靜下來。

靈鈞克制的閉了閉眼,擡起指腹,抹去崔小酒眼睫上沾着的水珠兒:“不讨厭你。”

喜歡你。

崔小酒對這個答案并不滿意,緊緊的盯着靈鈞。

靈鈞不願欺騙崔小酒,但也不能說出實情,垂下眼皮,半晌說:“芃芃,我什麽都願為你做。”

還是沒有把幻境的事說出來。

崔小酒靜靜看了她一會兒,彎了彎唇,輕聲說:“我騙你的,我不生氣,也不難過。”

她站起來,背過身去,拍了拍臉頰,拿術法召出水來清洗了一下:“沒想到還是沒把你的心裏話騙出來。”

靈鈞愕然。

崔小酒噗嗤笑了:“我瞞我一次,我騙你一次,就算扯平啦。”

她垂眸看着自己喜歡的人,伸出手,拂過靈鈞肩頭落着的靈蝶:“笨蛋。”

“篤篤。”敲門的聲音。

崔小酒轉過身去開門,靈鈞定了定神,地上的鮮花和靈蝶便失去了蹤跡,只餘光亮見人的地板。

來的是船上的侍女,禮貌詢問:“半刻鐘将會舉行晚宴,賓客要不要來參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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