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獨龍七莽撞, 但卻不是個傻子。
能如此輕易的破了他的護體靈力,這人的修為怕是遠在他之上!
這種高手易容僞裝上來,怕是在投鼠忌器, 唯恐傷了船上人的性命, 他不如捏住這人的弱點……
這麽想着, 獨龍七便要轉身拿住船長的命門。
下一秒, 他的動作定格住了。
殺意,鋪天蓋地的殺意, 還有上位者的威壓。
這種精神層面的威懾如同細細密密的網,桎梏住了他的動作。
“怎麽會……”
他從胸膛裏擠出破碎的聲音, 随後便感覺喉頭一涼。
視野暗下去的那一瞬間, 他想, 原來他的命, 只值得這麽輕描淡寫的一劍啊。
靈鈞收了劍,垂下眼。如果不是為了看清甲板上的狀況,避免誤傷了人,以她的實力,本不需要來這麽麻煩的一遭。
甲板上還有獨龍七的其他手下, 見老板這麽輕易就死了, 他們怎麽敢多待, 忙不疊的召出法器離開。
崔小酒面色一冷,靈力匹練擊中好幾個小喽啰的後心。随後馭靈劍上去, 雪白劍鋒劃破蒼穹。
這種心狠手辣之輩,死不足惜。
一時之間, 海面就像下餃子似的,撲通撲通掉下好多人。不一會兒,海水的眼神漫上深紅。
解決了。
崔小酒立于桅杆之上, 仰頭看去。
那之前不曾停留過的聖山靈船,現在現在居然掉了頭,朝這艘商船駛來。她諷刺的勾了勾唇角。
“芃芃。”靈鈞在下面喊她。
她和靈鈞對視一眼,紛紛馭靈劍駛離這艘商船。
沒有道別,這種時候不和唐秋荷她們有牽連,便是最好的保護了。
朝聖山靈船相反的方向駛了數裏,确信不會牽連到商船,二人便停了下來。
這戰不可避免,在決定救下船上數人的時候,她們便已經做好取舍。
片刻閑暇,崔小酒凝望着靈鈞的側臉。
靈鈞今日穿了一身黑色勁裝,紋着金邊竹葉的腰帶,勾勒出勁瘦的腰身,盡顯混着柔與力量的美感。
她動了動唇:“若是此次海上之行是聖山的圈套,他們預備了許多人手,我們……”
靈鈞面色沉了沉。
崔小酒:“我們便要同生共死了。”
靈鈞 垂在身側的手緊了緊。
——這是她最不願看到的,曾經她不想自己孤單一人,現在卻只想讓崔小酒離開這個漩渦。
可世間之事總不如她所願。
崔小酒想的卻是……如果這次折在這,如果靈鈞真的喜歡自己,卻不能心意相通,那豈不是太虧了?
這時卻聽到靈鈞忽然說:“随後如果有危險,你便離開,聖山的目标是我,應當不會牽累到你身上。”
崔小酒一怔,像是明白了什麽,她帶着點怒意揚起眉。
一股壓迫力靠近。
崔小酒心中一緊,轉頭望去,靈船已經到了近前。這靈船修的氣派,拿上好的千年鐵木做料子,深海巨怪的膜做翼,其上紋滿金色繁複的法陣,使人僅立在這靈船面前,便感到一種喘不上氣來的威壓。
現在不是和靈鈞算賬的時候。
靈船側翼打開,一個熟悉的身影馭靈器飛了出來:“原本只是來取走我的東西,沒想到能遇上意外之喜。”
不是封北又是誰?
自那日雪境之行後,再次遇到封北,崔小酒感覺拳頭又有些癢了。
她仔細端詳了一下這個人,面色病态蒼白,眼底青黑,背脊也不如初見時那般挺拔,哪裏還有豐神俊朗的樣子。
任務完全失敗,封北定然是會被聖山懲罰的。只是不知他遭遇了什麽,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又憑借的什麽,繼續說服聖山助他。
崔小酒看了封北一眼,神情輕諷:“取回自己的東西還需要出動這麽艘靈船?封道友看來不太自信啊。”
劍拔弩張。
像是被戳到痛腳,封北面色微變,提刀朝她攻來。
不愧是欽定的男主,這一刀便如驚鴻的游龍,短短數月不見,其中便已經有了“意”的影子。
崔小酒提劍抵擋。
無論聖山來多少人,有怎樣的籌劃,到了這個地步,兵來将擋水來土掩便是。
進步的可不止是封北。
崔小酒的天賦其實并不遜于他,資質、悟性,如果她願意,可以在任何領域達到常人難以企及的高度,這便是那注定早夭的體質的贈予。
更何況她還有天底下用劍最厲害的老師。
一刀一劍相交,瞬間便過了好幾招。
崔小酒和封北交戰的同時,分出一絲注意力在靈船上。
她要提防襲擊。
果不其然,在兩人戰鬥的時候,靈船上又飛出兩道影子,一道劍光直指崔小酒,被靈鈞攔了下來。
崔小酒和靈鈞短暫的默契對視一眼,崔小酒哼笑說:“不愧是聖山,偷襲的勾當做的就是熟練。”
“豎子!你!”老者還是頭一次被人這麽說,面皮漲紅,“可笑!我等修真之輩以命相争,戰場之上瞬息萬變,難道在動手之前還要默念幾句禮義廉恥?”
崔小酒道:“是是是,修真者的事那能叫偷襲嗎?”
靈鈞眼中閃過笑意。
老者微妙的感覺自己被嘲諷了,更為惱怒。他身旁的黑衣刀者沒有多言,徑自朝靈鈞攻去。
靈鈞看他一眼,認出這個人是當初逃離聖山時,傷了崔小酒的那個刀客:“晉升宗師了?”
黑衣刀者輕蔑的看她一眼,挺有“宗師風範”。
老者猶豫片刻,在被說以多欺少和完成不了任務之間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選擇了前者。
轟隆一聲悶雷。天空之上,不知什麽時候聚起了黑壓壓一片雲。
刀客是新晉宗師,老者也是宗師。
而靈鈞卻只是憑借雪靈留下的心核調動靈力,靈力流甚至不及宗師。
這本該是一個差距懸殊的戰局,但當“弱勢”的那一方是靈鈞,情況便截然不同了。
問:一個擁有靈力的宗師之上有多恐怖?
老者斷掉的胳膊、刀客被刺穿的丹田有話要說。
“唔!”
刀客面色蒼白驚惶,還有幾分不可置信。靈鈞這一下直接廢了他的丹田,沒有丹田的修士是廢物,這世界上還沒有一種丹藥可以治療損壞的紫府經絡,他是一個廢物了!
他好不容易、嗑了好多丹藥才升上去的宗師啊!
他覺得這是一場夢,十分不真實,可那冰涼的劍身還戳在他的丹田裏,劇痛刺激着腦內的神經,他不得不信,這一切是真的。
靈鈞微微轉動劍柄,在刀客丹田裏攪弄了一下,狹長的眼中蘊着絲絲涼意。
“你傷她一刀,我便還你一劍。”
刀客劇烈的打着抖,心想:哪有這樣的道理?我不過給她了不痛不癢的一刀,你卻壞我修為!
可他卻沒有機會說出來了。
靈鈞收劍,失去靈力的刀客無法滞空,整個人直直墜到了海中。
老者自身都難保,自然不會去救他這麽一個廢物,他只能懷着憤怒不甘沉進海底。
老者警惕的地方,靈鈞卻不理他,看向靈船,眯了眯眼,冷聲說:“還準備繼續試探嗎?”
老者原本正思考如何體面的逃跑、又不會被上面責罰,聞言身體一僵,不可置信的回頭看去。
“試、試探?不可能……”
這是要拿他們的命試探嗎?
下一刻,靈船真的動了。
它那金色的反複的陣紋之下,竟然還藏着一副洞天,靈鈞話音剛落,船側便洞開幾個小口,浩瀚靈力逐漸凝聚,這一方小天地都仿佛為之變色。
聖山斥無數天材地寶制成的靈船,自然不會只用作觀賞。
封北意識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麽,面色難看,和崔小酒對過一劍,借着反推力瞬間往後掠了好幾尺,嘴裏惡狠狠罵道:“瘋婆子!”
靈鈞不再管那老者,禦劍到崔小酒身側,撈住崔小酒的腰,往靈船相反的方向疾駛而去。
那靈力炮周圍的空氣都扭曲了,如果打在修士身上,怕是人當場就……
崔小酒攥着靈鈞的衣角,小聲說:“剛剛的那些……居然只是試探嗎?那老者和封北都是棄子?誰下的命令,這也太……太瘋狂了。”
靈鈞面容清寒:“是戴雨薇。”
那是一個只要“為了聖山”,什麽都敢做,什麽都能犧牲的人。
崔小酒還想再問些什麽,便在這時,靈力炮蓄能完畢。
靈鈞神情一凜,抱着崔小酒身形挪移,灼熱的靈力流在他們身邊擦過。
“這東西怎麽還會拐彎!”崔小酒急道。
靈鈞眉頭微蹙,往劍中注入更多的靈力,左閃右避,那些靈力彈就跟在她身後。
另一邊,老者躲避不及,被靈力彈洞穿了胸膛,雙眼圓睜,不甘的墜落下去,只是沒有人會在意了。
靈力炮不斷的填充、發射,彈道幾乎不給她們留下躲避的餘地。
封北作為殃及的池魚,也不得不一直閃躲——系統那種破開空間的能力,每用一次,世界便對系統的禁锢多一分,不到萬不得已,他不能動用。
到後面那種程度,已經到了崔小酒無法處理的地步了,閃躲片刻都不能停歇。她只能小心倚在靈鈞懷裏,緊張的看着周圍一閃而過的“白線”。
噗通,噗通——
心髒疾速的跳動。
她腦海中忽然浮現出靈鈞之前說過的話。
如果真到無法挽回的地步,就叫她走。
原來靈鈞顧忌的一直都是這個。
這個傻子,總是自作主張的為她考慮太多。
她喃喃:“我是情願的呀……”
靈鈞不知道,她是曾經一段時間裏,支撐她活下去的意義。
無數道白線從前方後方包抄過來,崔小酒閉上眼,緊緊抱住靈鈞。
這時忽然聽到一陣巨響,震天動地,她猛地睜開眼,往四周看去,竟是大海都翻騰起來。
“……海漩渦!”
靈鈞揚起眉,趁着海漩渦湧動、靈力流不穩的瞬間,往側面避去。
“轟!!”
前、後、斜側方的靈力流轟然撞在一起,餘波把二人掀翻入了海裏。
噗通入水。
海漩渦拉扯着二人往深海而去,崔小酒在一片蔚藍之中,看着上方的靈鈞,彎了彎唇,黑亮的杏眸還朝靈鈞俏皮的眨了眨——我們安全了。
靈鈞接收到了她眼神裏的內容,唇角也微彎。
崔小酒想:安全了。
也是時候……清算一下靈鈞之前的混賬話了……
她眼中決心一閃而過,目光劃過靈鈞逶迤的長發,反握住靈鈞的手,把人往她這邊一拉。閉上眼,将唇送了上去。
我心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