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這靈器外形是一只镂花小燈, 崔小酒把它提在手裏,注入靈力,小燈裏亮起點點螢火般的微光。
九道猙獰獸影從燈壁飛出來, 活了似的愈變愈大, 朝黑衣劍客咬去。
黑衣劍客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臉頰上被割出道血痕, 擡手一抹,混雜着額角淌下來的汗液, 刺痛。
他咧了咧嘴:“這還破了相。”
言罷,又有一劍刺過來。
“……不是吧, 又來?”
靈鈞凝神, 配合着獸影, 進攻愈發迅捷。黑衣劍客連連後退。
有用!
崔小酒心中略松, 從儲物袋中掏出一疊符箓引燃,隐隐有鳳唳聲。
然而便在此時,她眼前忽然一黑,劇烈的暈眩和困頓感傳來。
怎麽……回事?
那個黑衣劍客動的手腳嗎?
她竭力睜着眼,見靈鈞的動作似乎也有些停滞, 心中一緊。黑衣劍客似乎也不想傷人, 驚呼一聲, 手上的劍堪堪停下來。
姐姐沒有受傷……崔小酒心中一松,失去了意識。
……
崔小酒恢複意識的時候, 鼻端充溢着苦澀的藥香。
這是……怎麽了?
等等,姐姐!
昏迷前的記憶回籠, 崔小酒猛地睜開眼,坐起來。入目是一個簡陋的營帳,還有一張熟悉的面孔。
那個黑衣劍客。
可不熟悉麽, 在昏迷前她和靈鈞還正和這個人鬥法呢。
崔小酒心說不好,眉頭微蹙,下意識去夠腰間的儲物袋,卻摸了個空。
“你可醒了!”黑衣劍客松出口氣,見她剛剛的小動作,忙道,“別激動,別激動,我沒有敵意,這是個誤會。你的儲物袋被我收起來了,先聽我說完。”
崔小酒弄不明白他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不是你用了手段把我和……她弄暈的?”
黑衣劍客大呼:“我冤枉啊!”
聽黑衣劍客解釋完,崔小酒陷入思索。
之前的昏迷,确實不是黑衣劍客做的,這麽一看,如果非要形容,用強制劇情來形容或許更合适。
什麽是強制劇情?
以這個境來說,如果她和靈鈞綁了這個黑衣劍客,導致劇情無法繼續進展,境主便會強行施以外力,讓劇情按原定的方向行進。這就是強制劇情。
看來 這個地方是非來不可了。
她點點頭,示意接受了黑衣劍客的解釋。
黑衣劍客松了口氣,自我介紹道:“我叫風自行,如你所見,是個耍劍的。”
崔小酒想了想,報出自己真名:“崔小酒,丹師。”
在進入這個秘境之後,不知道為什麽,她和靈鈞的易容都失效了。反正這裏面除了封北也沒有其他人,也就不顧及這些了。
風自行笑着邀請說:“要不要加入我們青陽?”
崔小酒偏了偏頭:“青陽?”聽起來和赤冥挺對仗的,應該是那場混戰的一方?
風自行的回答證實了她的判斷。
崔小酒道:“你是隸屬于青陽的修士。”
風自行聳聳肩:“算是吧,比起赤冥我更喜歡這裏,不過……”
崔小酒等了半天,也沒聽到他“不過”了個什麽。
風自行笑了笑,露出一顆小虎牙:“還有其它問的嗎?真的不考慮一下加入?”
崔小酒腹诽,這個話題也轉的太生硬了,不過說起問題,她确實有:“那場鏖戰的參與者是青陽和赤冥嗎,還是說有其它勢力?到底為什麽會發動這麽一場站着?利益沖突?”
風自行摸了摸下巴:“你是真的什麽都不清楚啊,我相信你們是純路過了。參與者……說是這兩個勢力也沒錯,有一些渾水摸魚的小魚小蝦,不過不足為懼。至于戰鬥的原因,是為了搶奪一樣東西——天之書。”
崔小酒一驚。
“天之書?”她失聲道。
風自行奇怪道:“是啊,怎麽這麽驚訝?争奪天之書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嗎,那種程度的機緣和寶物,誰不想要?”
他玩笑道:“你這個反應,我真的懷疑你和那位是從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出來的了。”
崔小酒心虛的垂下眼神。
不是與世隔絕,是來自另一個時間。
會這麽驚訝當然是因為,天之書在她所在的那個時代,早已經被聖山圈起來了。而且靈鈞的事大概率也是天之書謀劃的,她怎麽會不驚?
這麽看來,這個時間應該是在聖山拔地而起之前了。
之前所見證的鏖戰也驗證了傳說,因為天之書大陸上經常起刀兵,然後十二聖人才頂着壓力升起高山,把天之書隔絕起來。想明白這些,崔小酒心中又生出點疑窦。
這個境讓她和靈鈞進到這個地方,到底是為的什麽?
風自行不知她心中波瀾,顧自說下去:“其實我不建議你中立,這可能會讓你們成為赤冥和青陽之間的炮灰。”
崔小酒垂下眼,摸了摸身下鋪的棉布:“這個我不好做主,要商量一下才行。靈鈞……我是說,和我一起來的那個人,她怎麽樣了?”
“噢,她啊,”風自行撓了撓頭,“忘記和你說,她之前已經醒了,守了你好久,剛剛被人叫了出去。”
聽到靈鈞也無事,崔小酒松了口氣,問:“那你知道她去哪了嗎?”
風自行搖搖頭,我不太清楚,不過,你可以問問外面的侍女。
“哎等等,你還沒有喝藥!”
崔小酒出了帳篷,擺擺手:“我沒得病。”
風自行按了按額角:“真是……”
……
崔小酒從侍女那裏得知,靈鈞應該是和一位大人去了離營帳不遠的荒原。
她有些疑惑:她和靈鈞剛到這個世界不久,怎麽會有人主動找上來?她們有什麽引人注目的地方嗎?
帶着疑惑,她踏上了荒原。
荒原盡頭,矗立着一個熟悉的影子。
猩紅的薄紗被風揚起,數只蒼鷹在天空盤旋。
踏過膝彎那麽高的枯黃雜草,崔小酒忽然覺得,這個場景有些似曾相識。
背對她的人轉過身來,露出一張清寒的面龐——是靈鈞。
“靈鈞!”崔小酒情難自禁的彎了彎唇,走過去,和靈鈞比肩而立。
她忽然記起來為什麽眼熟了。
在穿越到《奪天》中之前,她做了一個夢,夢到的就是這個場景。在夢中,她也這麽熟稔地喊出了靈鈞的名字。
是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
無所謂了。
崔小酒甩去胡思亂想,悄悄伸出指尖,試探一樣的碰了碰靈鈞修長的指骨,然後一點點開疆擴土,把手指整個擠進去,握住。
“姐姐。”她小聲叫道。
“嗯。”靈鈞反握住她的手,“怎麽了?”
崔小酒笑了,右頰露出個可愛的小梨渦:“沒什麽。怎麽換成了紅衣服?”
靈鈞道:“風自行帶我們來營地的時候,弄髒了。”
今日的風有些涼,不過對于崔小酒來說剛剛好,可以抵消和靈鈞靠近的熱意。
她問:“剛剛是誰來找你?”
“是……”靈鈞的神情多了幾分古怪,“芃芃,你現在應當也知道了,這個境是什麽時候?”
崔小酒點點頭:“在建立聖山之前?這是記錄過去影像的境嗎?”
“對,這片大陸還在為争天之書而起兵戈。至于後者……這個境可能不僅僅是記錄過去,據我所知,這裏的人已經有了一定的自主思維。”
崔小酒:!
靈鈞目光幽深:“剛剛把我叫出來的,是一個我意想不到的人。”
崔小酒更好奇了:“是誰?”
靈鈞也不賣關子:“是……我的母親,靈潇。”
崔小酒:!!!!
細想也不是沒有可能。靈潇身為監察者,自上古一直存在到《奪天》的那個時代。而且,據那次山洞裏靈潇留下的影像,她還參與了聖山的建成。
崔小酒消化了一會兒這個消息,才問道:“那她和你說了什麽?”
靈鈞嘴角挂起似有似無的笑:“說她在我身上,察覺到了她血脈的氣息,吓了她一跳。”
畢竟對于一個按常理不會有後代的監察者來說,在他人身上發現自己的血脈,實在是有些驚悚了。
“她有些好奇的問了我之後發生過什麽,我顧念着這裏可能和‘時間’有些聯系,沒有作答,”靈鈞道,“她對我表示了理解,還說,如果有困難可以來找她。”
崔小酒為靈鈞感到高興。
不管怎麽說,對于靈鈞而言,母親的缺失終究是一塊遺憾,哪怕靈潇在山洞裏為她留下留影,那也僅僅是一道呆板的死物。
現在靈鈞和活生生的母親有了交集。
崔小酒:“不過,我現在是越來越覺得這個境奇怪了……”剛剛靈鈞還說,和“時間”可能有些聯系,這意味着什麽?
靈鈞安撫一般的捏了捏她的手:“想不出來就說明有關鍵的線索沒有找到,莫急。我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更重要?比靈潇的消息更重要?
崔小酒的神情沉凝嚴肅下來:是不是和封北與系統有關?
這麽想着,她看到靈鈞伸手到她眼前,變戲法似的,變出一朵花。
诶?
崔小酒下意識仔細看了幾眼,這朵花有九重花瓣,绛紅色,嫩黃的蕊尖兒,美得灼人,看起來就很不尋常。靈鈞說:“時間倉促,準備不了更好的東西,我又不欲耽擱,只能送芃芃這個了。”
要送我的?
崔小酒茫然的眨了眨漆黑卷曲的眼睫,忽然覺得好像有什麽大事要發生,下意識轉過身看着靈鈞。
她看見靈鈞的嘴一張一合:“芃芃,我心悅你,想要你,我不想這麽不明不白下去了,這太委屈了你。”
大腦一片空白,怔愣了半晌,她後知後覺的,喜悅從四肢百骸一點點升騰上來,指尖都有些發抖。
憑着本能接過靈鈞手裏的花,她一時間失去了言語功能,忘記了要回複什麽。
于是,只能聽到草葉沙沙的聲響。
靈鈞心髒砰砰直跳,像個莽撞的少年人似的,等待的時間忐忑又難熬,她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其實除了正事,之前她和靈鈞也談了一些別的……關于怎麽處理自己的感情。
靈潇揚了揚眉,對她說,別自顧自的替別人說決定,更別自以為是的為別人好,喜歡就去追,去把天底下最珍貴的寶物捧到心上人面前,再由心上人做決斷,若是做不到,我瞧你不起。
她感覺心髒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了,想,曾經的我是多麽混賬啊。
半晌,她垂下眼說,我知曉了。
而她心愛的姑娘沒有讓她久等。
崔小酒接過她手中的花,形狀美好的紅唇顫了顫,嗓子微啞,說:“我也心悅你的……我一直都,好喜歡好喜歡。”
靈鈞覺得,澎湃的潮水湧上她的腳踝,推着她往前。
她擁住了她的小姑娘。
唇齒相貼,心意相通。
崔小酒緊張的捏住靈鈞身上的紅紗,怕壓壞靈鈞送她的花,另一只手垂了下去。
花名為九重火,寓意……至死不渝的愛。
……
赤冥營地。
封北被五花大綁,嘴裏堵着塊布,絕望的發現自己的靈力被捆仙索死死縛住了,在腦海中怎麽呼喚系統,也得不到回答。
“啪!”
身側,一個樣貌猙獰的刀疤男舉起帶着倒刺的鞭子,狠狠抽了一記:“說!你是不是青陽派來的奸細!”
封北:“唔唔唔!”你倒是把我嘴裏的布拿開啊!
刀疤男和他對視一眼,“嘿”一聲:“看來你是不打算說了?”
封北:“……”
作者有話要說: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