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崔小酒随靈潇來到了海上。
靈船揮動側翼, 在雲霧中穿行。崔小酒從船舷往下看,幽邃的海水泛着粼粼波光。
修真集據說設在這海上的一座島嶼上邊,從那座島嶼上, 可以清楚的看見遠處接連天地的光柱——天之書。
現在距離那座島嶼已是不遠, 崔小酒望着那天邊的金色光柱, 心情頗有些複雜。
這個境的“地圖”倒是很大, 居然連天之書也囊括了進去。
不知道此時的天之書有沒有生出自己的私心,還是說它現在只是一個機械運轉的部件。
“如何, 好看麽?”身後傳來一道清冽的嗓音。
崔小酒回過頭,原來是靈潇。她有點不自在, 點點頭:“好看。您怎麽也上來了?”
“下面待得無聊。怎麽, 你也對那東西感興趣?”靈潇随性的往船板上一坐, 朝天之書的方向努了努嘴。
崔小酒也不好意思再站着, 靠着欄杆坐下了,老老實實答道:“感興趣,不過應當不是您想象的那種。”
“哦?”
崔小酒張了張嘴,就要說出未來天之書有意識的事,可是這次, 聲音又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限制住了。
她怔了怔:在境中不能說?為什麽?在現實這也不是什麽說不得的事啊……
靈潇看了看她, 笑了:“能被祂限制, 看來你也是個有秘密的人。”
崔小酒:“祂?”
靈潇道:“很難對祂有一個具體的稱呼,你姑且可以把它當做淩駕于天之書以上的存在。”
這麽一說, 崔小酒就明白了——這是讓天之書當打工仔的老板。
時機這麽好,不抓住實在可惜, 崔小酒想了想,還是決定嘗試問一下關于天之書的其他問題:“您有辦法消滅它嗎?”
靈潇臉上的笑漸漸消了下去,她直視崔小酒:“那孩子把我的事也告訴你了?”
“那孩子”指的是靈鈞。
崔小酒被盯得有點怕, 不過她相信,靈鈞媽媽一定不是什麽壞人,有些忐忑的點了點頭:“因為一些原因,我知道了您的身份……您放心,具體的事情我并沒有了解太多。”
靈潇看了她幾息,忽而笑了:“看來她是真的很喜歡你。”
不僅僅是因為喜歡……
崔小酒在心裏小聲說:我們有更寶貴的信任。
靈潇撐着臉,微微歪頭看着天之書,她在世界之初和天之書相伴而生,對那個冰冷的東西有種超脫于敵對的微妙的情感,凡世中似乎熱衷于把這稱呼為……姐姐對弟弟的感情?
“告訴你也無妨,”她笑了,“身為監察者的我有柄伴生之劍,只有‘我’持着那柄劍才可以做到擊碎天之書,單憑你是做不到的。”
伴生劍……崔小酒默默消化這個消息。
靈潇好奇道:“你為什麽想要消滅它?一般人族不都是想要得到嗎?”
這個問題可不太好回答,經過剛剛的那次“禁言”,崔小酒本能的覺得有關未來的事講不出來。她沉凝片刻,把關鍵信息模糊掉,緩緩道:“因為它傷害了我最愛的人,而且……它是許許多多悲劇的根源。”
靈潇只以為是她的親人被利益之争連累了,微嘆口氣:“也确實無法再放任下去了,我近些日子一直在考慮如何解決這些争端,你是人族,對人族應當更為了解,可有解決此事的構想?”
崔小酒眨眨眼,沒想到問題會轉到她頭上來。面對靈潇苦惱的神情,她知道自己沒法沉默下去,只是……自己能說出來最終的解決措施嗎?
她想了想,嘗試開口道:“不若設立一個絕對權威的組織與勢力,将天之書隔絕起來?他們發現自己得不到,其他人也得不到,便也平衡了。”
居然說出口了?
她有些不可思議。
靈潇點點頭:“倒也不失為一個辦法,我也有類似的想法,只是不好實施,若真要建立一個這樣的勢力,選誰好呢?要怎麽能确信,那些人沒有私心呢?”
崔小酒也不知道聖山到底是怎麽建立的,只聽說拔地而起了十三座高山,十二個“聖人”鎮守在高山上。她只能憑借自己的見識結合歷史,東一榔頭西一榔頭的給些微薄建議:“人選可以慢慢接觸着來,人數愈少愈好,嗯……可以設立成一個大陣的模式?”
靈潇聽了眼前一亮:“大陣?倒可以選一些人作為陣樞……”
她垂眸思索一會兒,再擡起眼時,看崔小酒的眼神柔和不少:“我家孩子選的媳婦不錯。”
崔小酒喝水被嗆道:“咳、咳咳……”
她臉色漲紅,磕磕巴巴道:“您,您在說什麽啊?”
靈潇撐着下巴:“怎麽?還沒過門嗎?這可不行啊,不若選個良辰吉日成親,我給你們主持!”
她看上去興致勃勃,崔小酒心動了一瞬,不過很快回過神來:“您只是想玩吧?”
靈潇哈哈笑了一聲,轉移話題道:“還有什麽想問的?一并說來罷。”
崔小酒想了想:“确實是有一事,您聽說過回溯時間嗎?”
……
封北把懷中的巨大礦石放下,吐出一口濁氣。
他此時形貌狼狽極了,皮膚黑了幾個度,渾身都是汗水,像是被雨淋過一樣,手腕上交錯橫亘着許多疤痕,最新的一個才剛剛結了痂。
這當然不是他自己劃的,他可不願尋死。
那刀疤男叫他做血奴,這血奴便如字面的意思,要放血供煉器師鑄造武器,他手上的傷疤便是這麽來的。
這時,背後傳來一道勁風,還能聽到破空的聲音。
“唔!”他後背劇烈的顫抖了一下,火辣辣的痛沿着神經蔓延開來,刺進識海。
“還想偷懶?被我逮到了吧!火雲總是給你求情,像你這種低賤的血奴,就該好好的挨一頓鞭子!”
又是一道。
封北把慘呼聲吞進喉嚨裏,這引發了施虐者的不滿,又是好幾下破空聲,他被抽的摔在了地上,身側的手攥得死緊,細碎額發下,漆黑的眸子裏閃過深刻的恨意。
“低賤”、“血奴”……他總有一天會把這些人踩在腳下!
執鞭者見他趴在地上一動不動,擡起腳輕慢的撥弄了一下,唾道:“快起來罷,今日還有許多礦石未運,若是完不成的話……”
……
這次采買十分順利。
修真集設在離天之書較近的地方,照理說很惹人眼紅,只是因為裏面各大勢力共存,盤根錯節,竟然沒有打起來,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靈潇似乎從中獲得了什麽靈感,回到營地之後便不知道去哪了。
而物資的充足,對于崔小酒來說又成了苦惱。
修真者比較獨,通常情況下,哪怕是至交好友,也很少有那種同榻而眠的,連同個帳篷都不太可能。現在東西寬裕,她就不能和靈鈞睡在一起了。
好不容易修成正果,白天要忙青陽的任務,晚上還不能在一起,這也太難了吧?
為此崔小酒一天悶悶不樂的,靈鈞摸了摸她的頭,問:“怎麽了?”
崔小酒猶豫了一下,嗫嚅着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去。
靈鈞嗓音和緩:“芃芃擔心別人知道我們的關系嗎?”
“也不是擔心……”
崔小酒忽的一怔:好像也……沒有必要太在意?
這個境再真實,說到底也只是境,而且,她雖然不喜歡被別人評頭品足,但是因為害怕別人的眼光而錯失了自己的生活質量,豈不是太虧了!
她擡手握住靈鈞的腕子,入手的皮膚細膩:“姐姐你擔心嗎?”
靈鈞唇角微彎:“我何時在意過旁人的眼光。”
她眼睛亮了:“那我們就!”
第二日,風自行來找崔小酒,入目的就是一個比原來那個大一倍的帳篷。
放了只靈鶴進去通報,他百無聊賴的在外面等,薅了片葉子含在嘴裏吹。約莫過了半炷香時間,他看見……靈鈞和崔小酒雙雙走了出來?
兩人間似乎有種……不太尋常的氣氛。
具體怎樣他也說不出來。
他撓了撓下巴,把種種想法抛到一邊,說起正事:“崔道友,你可算回來啦。那老爺子……就是樂興子,這幾天催着我來找你。”
崔小酒:“找我?”
“可不是,”風自行苦惱的嘆口氣,“他來催吧,還不直說,千方百計找我的麻煩!我連蒙帶猜指出來吧,他還不樂意,掄着丹爐要揍我!”
“那确實……挺難的。”崔小酒想了一下那個畫面,“他有說找我有什麽事嗎?”
風自行聳聳肩:“你看他那脾性,是會說的人嗎?”
于是崔小酒跟着風自行走了一遭。
按理說她是得每天去的,只是忽然被靈潇給借調走了。
到的時候,樂興子正在調配輔料,見她過來,把手中的東西一撂,雙手背到後面,冷哼一聲。
妥妥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
不過崔小酒腦子裏滿是風自行形容的拿丹爐掄人,敬畏之情是生不起來了。
她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晚輩被臨時借調出去采買,今後不會再缺席。前輩特意找我來,是有什麽事嗎?”
樂興子輕咳一聲:“無事。今日你的任務是五十顆返虛丹,快些去做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