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自醒來之後這麽多天, 崔小酒還是第一次直觀的感受到靈鈞的威懾力。
她的第一反應是不太真實。
一般這種暗中搞事的帶惡人,不都是該反(掙)撲(紮)一下的嗎?
這個胖管事倒是幹脆——跪得幹脆。
不過轉而她便想明白了。
胖管事這個反應其實也潛藏了一層意思,那便是以前或許也發生過這樣的事, 有人不太聽話反抗過, 結果……比較慘烈。
以至于胖管事看到靈鈞的臉, 直接就慫了。
她擡手掩住唇瓣, 眼睛彎了一下,裏面像含着清淺的微光。
一旁胖管事的手下們面面相觑, 摸不準要不要繼續捉人。
他們倒沒人見過靈鈞的真容,也正因如此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更不明白老大怎麽成了這副樣子。
其中一個手下上前欲扶, 被胖子一把揮開, 胖子欲哭無淚:“你還想害我!”
手下滿臉茫然。
胖子揮開手下之後, 小心觑着靈鈞的面色,猛然扇了自己一巴掌,哆哆嗦嗦道:“尊上,我錯了!我不該!”
尊上!?
衆手下聽到胖管事的話,總算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片刻後, 地牢內撲通撲通下餃子一樣, 跪了一片。
十分的整齊。
這回換成那些被救的普通人傻了。
他們在這地牢被關了那麽久, 學會的唯一一個道理便是——絕對不能忤逆,哪怕地牢裏的一個普通獄卒都可以掌管他們的生死。
可現在, 比獄卒更高貴強大的城主護衛,居然都跪了下來?看起來那麽恐懼?
這個要救他們的, 到底是什麽人?
……
沒過多久,靈鈞的屬下便過來了。
崔小酒聽胖管事稱那位黑衣女人為右護法。
接下來的事宜交由右護法處理,崔小酒告訴靈鈞那個小二哥的事, 打算後續處理時盡可能的關照一下。
以她二人身份,小二哥和她們牽扯更深反倒不好。
靈鈞也贊同,說會給他一個選擇的機會。若是想回到東洲,便派人送他回去,并為他置辦房産和鋪子,讓他可以作為普通人平穩的度過一生。
如果想踏上修真的路途,便授他魔修的功法,以後如何全憑他造化。
有靈鈞在 ,崔小酒就全然放心了。
她回過頭,看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胖管事:“他以後會怎麽樣?”
當然,她并不是生出什麽恻隐之心。正相反,她看着胖管事那副賣可憐的樣子,愈發覺得憎惡。
一城之主可不是什麽被誘騙的孩子,他知道人口買賣背後的血腥和累累白骨,但還是因為巨大的利益出賣自己的良心……不,在大多數魔修那裏,恐怕都沒有良心那種玩意。
靈鈞淡淡道:“會死,或者比死還慘。”
聽到靈鈞的準話,崔小酒放下了心。
靈鈞擡起手,捏了捏她的臉頰:“不必擔心,他那種人……剛剛我都沒有問他‘錯在哪裏’。”
崔小酒眨眨眼:“為什麽?”
靈鈞:“因為沒有必要。”
崔小酒對上靈鈞的眼,明白她了的意思。
因為胖管事并沒有覺得自己錯了,就算說的再誠懇再合人心意,也是為了讓自己脫罪的辯詞。
崔小酒:“他現在心裏怕是還存有僥幸吧?”
靈鈞略一颔首:“人之常情。”
崔小酒輕松的笑起來,怎麽辦,這樣壞壞的靈鈞她也好喜歡啊。
兩人走出地牢,潮濕與陰暗被抛在身後。
此時已是深夜,走回集市,小攤販們已經散了,燈倒是還亮着,夜風溫柔的拂過面頰。
崔小酒略微轉過頭,看着靈鈞:“姐姐,還記得你之前和我說的話嗎?”
那是兩人之前對于“重生”一事的分歧。
不,甚至算不上分歧。只是一個心裏沒底,一個錯過了時間,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崔小酒自魔宮中醒來之後,便想過靈鈞隐瞞的事,初聽時覺得難受,但清醒時一想便明白,靈鈞無非是……在怕。
靈鈞聞言微怔,半晌低低的嗯了一聲。
腳步不知何時停了下來。
頭頂的燈籠被風吹得搖曳,橙黃的光一晃一晃。
崔小酒突地一笑:“別這麽緊張,介意聽一聽我的故事嗎?”
一個……小姑娘喜歡上話本人物的故事。
她隐去了話本和穿越的內容。
一方面她不想靈鈞覺得自己只是一本書中的角色,另一方面,這些東西“世界”也不會允許她說出來。
其實真正說起來內容也不算多,她的整個前生都單調而貧瘠嗎,很快她便終止了講述。
靈鈞沒有說話,四周一下子靜下來。
剖白自己是個需要勇氣的活計,崔小酒沒有得到答複,小心觑了一眼。靈鈞的下颌線繃得很緊,叫人看不出來,她是在生氣還是在想別的什麽。
崔小酒忍不住舔了舔發幹的嘴唇,不好意思道:“是不是太無聊了?”
“不……”靈鈞眸光動了動,終于有了動作。
她擡起手,把崔小酒抱進了懷裏。小姑娘的氣味甜絲絲的。
“我只是……”她在腦子裏搜尋了一圈詞彙,沒有任何一個能确切形容她其實的感覺,只能勉強挑出一個,“只是太驚訝了。”
哪怕是最荒唐的夢裏,她得到的回答也不過是——“我願意接受這樣的你。”
可現在小姑娘說,她最初熱愛的便是西洲魔尊,是“自己”。
靈鈞指尖穿過小姑娘的發絲,水一樣冰涼,她喃喃:“可我……我比不上劍尊。”
在靈鈞懷裏,崔小酒心漸漸安定下來,聽清靈鈞剛剛說過的話,她哭笑不得:“姐姐,你怎麽還和自己較真?”
靈鈞:“不一樣,不能算‘自己’。”
崔小酒微妙的察覺到了靈鈞那點固執,心想:不會吧?
這種在意顯然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難道說靈鈞之前就已經……這個人,每天不說話的時候到底都在想什麽東西啊。
她把頭埋在靈鈞肩膀,忽然福至心靈道:“什麽比得上比不上,在恰當的時間遇上對的人,就喜歡上了。”
這是說她當初看到《奪天》時候的事。
“而且……”她頓了頓道,“當時我可不知道什麽劍尊,就算遇上劍尊,那也是愛屋及烏。”
于是某個鑽牛角尖的魔尊大人停下了。
“芃芃。”
“嗯?”
崔小酒感覺自己的頭發被親昵的蹭了蹭,靈鈞在她耳邊道:“我抓住了。”
崔小酒心中一軟,有股難言的情緒萦繞在心頭。她擡起手,捧住靈鈞的臉頰,輕輕道:“誰要你抓,我不是一直都在嗎?”
說不清是誰主動,月光下,兩人的影子糾纏到一起,合着清風,愈發纏綿。
……
兩人坐在黑色的巨獸上,往魔宮飛去,靈鈞的面色有一些黑。
剛剛月色好氣氛好,可惜,就是地點不怎麽好。
崔小酒拒絕了她的邀請,并表示回魔宮再說。
巨獸上,她不怎麽聽話的手指又被小姑娘攥住。崔小酒道:“我可不想墜機,我們安全駕駛,好不好?”
話是商量的話,語氣卻不是商量的語氣。
靈鈞一個可控萬千飛劍,一心無數用的劍修,在這時候也只能乖乖聽老婆的話,把下巴搭在崔小酒肩膀上,聊以慰藉。
本該一柱香的時間愣是縮短了一半。
到了魔宮殿內,一道結界直接隔絕內外,把前來的問雁小姐姐關在了外面。
勁風打落燃着的燭火。
崔小酒感覺自己被抵在殿內的大柱子上,眼前驀地黑了,手腕被禁锢在身後,潮濕柔軟的東西舔舐着唇瓣,撬開齒列。
她略微掙動了一下,無法睜開,只能顫着眼睫承受。
事實證明,憋是不能憋的。
反彈的會很厲害。
……
第二日,崔小酒從沉夢中醒來,感覺整個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
“醒了?”
靈鈞正倚在窗旁往外看,聽到聲音收回目光,往桌邊走去。
崔小酒坐起來,一低頭就能看到身上的痕跡,忍不住瞪了罪魁禍首一眼。
“你沒有公務要忙嗎?”
一開口,她才發覺自己聲音有多啞。
靈鈞:“這麽快就要趕我走了?”
經過昨天那一次,兩人的相處方式似乎要随意許多。
她走到桌邊,端起桌上的粥,坐到崔小酒床沿,舀了一勺吹吹,送到小姑娘嘴邊:“剛好叫廚子熱了一次,餓了吧?”
崔小酒就着靈鈞的手喝了一口,忽然瞥到靈鈞手指上的牙印,想起作業自己是怎麽咬上去的,有些臉熱,忙把粥碗奪過來:“我有手有腳,就不勞煩了。”
靈鈞靠在床柱上,悶悶的笑了。
……
接下來的日子,魔宮又熱鬧了些。
因為除卻小狐貍,魔宮又添了一位新人物——青魇。
不知道自那日後,她是被靈鈞打服了還是怎麽回事,申請加入了魔宮。
當然,按照慣例,就算她這種高手,要加入也要從護衛做起。
于是崔小酒在外煉丹的時候,偶爾便能看到青魇“路過”。
她知道青魇大概是好奇,青魇眼神裏沒有惡意,裏面最多的就是不忿和詫異,就好像是在說——這樣的人,憑什麽能獲得魔尊的另眼相待?
崔小酒自認為沒什麽見不得人的,也就任由她看,婉拒了靈鈞“發配”的提議。
有一天青魇忍不住,終于問了出來。
彼時崔小酒正在樹蔭下看典籍,聞言擡起眼,笑出小梨渦:“大概我長得特別好看?”
青魇聽出這是敷衍,心頭火起,張了張唇正想說什麽,這時她聽到遠處有一道跳脫的聲音傳來:“崔閣主!”
轉頭看去,那人一身勁裝,左臂上綁了幾枚精巧袖箭,右腕上金色的印記醒目。
青魇對這人很熟悉。
顧漪,近來聲名鵲起的天才鑄造師,其手上的技藝連一些成名許久的鑄造大師都自嘆不如。
她曾經想請顧漪為她煉制一把武器,可顧漪只為有緣人打造,當時僅看了眼她,便搖頭說不做。
後來她再怎麽努力的表達誠意,卻始終未打動這個古怪的鑄造師。
這時卻見顧漪眸光亮亮的,遠遠的就朝崔小酒揮了揮手,道:“聽說你醒的消息,我便趕緊趕過來了。如何,身體可有不适的地方?”
青魇臉上滿是愕然,像是看到了什麽無法理解的事。
為什麽?這位天才鑄造師居然……對魔宮中這個弱小的小不點青眼有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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