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廳裏熱鬧喧嚣。

另一處——

“胡鬧!!!”

嚴厲的男聲在長走廊上回蕩。

“做這種事情之前你有沒有想過後果?謝宴,你老大不小了,随随便便答應別人?還讓媒體闖進來——”

說者一聲比一聲肅穆,冷厲。

而聽者,始終雲淡風輕,“有什麽問題嗎?”

謝明險些氣出血來:“初家一直以來和我們家相處和睦,你同意外人擅用酒店公屏,制造輿論,讓我怎麽和老初交代?”

一直以來,謝明以為這家酒店的管理權在他這裏,想不到今天晚上大開眼界,場面一度難以控制,大屏幕呈放和外面的記者都是別人掌權,鬧出這麽一場笑話。

看着眼前這個比他小不少歲的弟弟,謝明惱得咬牙切齒。

“我還沒計較你擅自同意他來這裏做演講。”謝宴看似平聲卻透着冷意的聲調陳述,“也沒計較你再一次背着我做決定。”

比起謝明的憤慨喧嘩,做弟弟的平靜,溫和,不露痕跡,反而不輸氣勢,字字清晰,質問到點子上。

謝明心一虛,“我背着你做什麽了?”

“大哥是不是年紀大了,記憶不好?”謝宴說,“當初,逼着我和初家丫頭聯姻的是你們,現在,說換就換的人也是你們。”

“我這不是看你對初家小丫頭沒興趣。”謝明振振有詞,“所以給你重新物色一個。”

“不需要。”

“你——”

“真是難為大哥為我操心這事了。”謝宴說,“這份心你還是留着給星臨吧,我聽說,他在美國那邊沒人管得住,到時候要是給你搞出幾個混血孫子,可就難辦了。”

提到自己兒子和先前的事,謝明氣勢沒原先足,長呼一口氣。

“我只是為你好罷了,怕初家那小拖油瓶拖累你,所以才……”

“我的事情不需要你們再管。”

謝宴神色已有不耐煩,轉過身,提前結束無意義的質問。

步行兩米,他又扔出一句:“還有,她不是拖油瓶。”

兄弟兩談話的起始,是謝明想要教訓人,沒想到最後謝明不知不覺落于下風,噎得說不出話來。

走廊右側彎角,衛準倚着牆在等。

見謝宴目光毫無偏離地往前走,衛準喊了句:“诶,咋啦?”

謝宴沒有停,大步走着。

衛準只好跟過去,“你大哥說什麽了?”

“沒有。”

“哎,兄弟情淡了,連我都不說。”

“一直沒深過。”

“……”

衛準估摸着兩人談得不太愉快,也不意外,一直以來都這樣。

外人看來,謝家兄弟兩非常和睦,其實呢,矛盾并不少,但兩人都是聰明人,私人感情不會代入工作,因此興和并未受到影響。

走到一半,衛準再度忍不住問:“謝家不會又逼婚了吧?”

“不是。”謝宴答:“他們想給我換個聯姻對象。”

衛準腳步不禁慢下來,“換誰?”

“初春的姐姐。”

“哪個姐姐?就那個程晚靜?”

“是。”

“這怎麽着都不可能了,程晚靜作風差得不行,不知道有多少個男人,再說了你已經離不開你家小初春了……噢,我是說她離不開你。”

衛準說到一半發現自己的嘴沒個顧慮,後半句連忙改口,結果發現謝宴神色平靜,并沒有讓他閉嘴的意思。

即使如此,衛準沒必要在誰離不開誰這話題上停留,思忖兩秒,确實覺得謝明的做法過于嚣張。

“謝明明知道你因為你媽媽的事情讨厭商業聯姻,還一直推給你,這不擺明給你吃味的嘛。要真是好事的話,他怎麽不推給自家兒子?”

衛準說話沒個顧慮,“星臨這小子也聰明,當初聽說要和小啞巴訂娃娃親,立馬卷鋪蓋去美國了,硬把這事推你身上,你好不容易習慣了,謝明又想換人,這爺兒兩可一個塞一個能折騰。”

“衛準。”

“?”

“閉嘴。”

“……”

衛準愕然一會兒,回過神來,謝宴已經走出好幾米遠。

他摸摸腦袋,不知道自己哪句話逆這祖宗的鱗,一不小心說初春是小啞巴,還是前一句關于謝宴母親的事。

謝家的事,衛準這個外人,了解得并不多,只知道謝母是抑郁墜樓至死的,當年曾驚豔歌劇舞臺的第一美人香消玉損得十分平靜。

“這次酒會過後,你爸名聲跌下,公司元氣大傷,股東們坐立不安,估計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很難振作起來。”

“至于程晚靜,別說進謝家的門了,這個私生女的身份,普通的富二代家庭都不願意接受。”

“媽和舅舅們已經幫你掃除這麽多障礙,你要是非得堅持留在安城陪謝宴,那咱們也沒辦法。”

“離走的日子還有一陣子,你自己好好考慮下,然後給我個答複。”

晚間,初春躺在床上,想起初母在酒會上對她說的話。

酒會結束後她本來想去找謝宴,卻無意中撞見母親,初母看她神色匆忙,一眼看出其心思,嚴肅地撂出這麽一番話來。

如今,媽媽舅舅幫她鋪好前面的路,讓初父和程晚靜翻車,初春只需要給出選擇就行了。

離開,還是留下。

看着擺放在矮幾的白絨盒,初春想起初父說的話。

——謝宴只是把她當朋友。

等不住當面質問,她給謝宴發了條信息:

【在嗎,我想問你一件事。】

那端,長久沒有回複。

大概是睡了。

初春閉上眼睛,很難不去想他。

很多年前,她和謝宴的初遇,并不局限于英雄救美。

那天,謝宴在一群把校服穿得歪歪扭扭的混混,顯得格外像三好學生,校服拉鏈都拉到中上端,袖子幹淨整潔,單肩伏着一只運動包,不需要刻意的挑釁和耍酷,鶴立雞群般的存在,那幫人見了他,無不露訝色。

他一來,擋路的人自動讓路,就像上臺領獎似的走過去,拍拍初春的肩,帶她走之前不忘将被亂扔的書包拿起來。

見到光後,他把書包遞過去,讓她自己走。

初春不肯。

亦步亦趨地跟着。

謝宴回頭三次,見到她三次,一米五的個子,臉蛋精致得跟洋娃娃似的,眼角泛紅又倔強。

不說話,就不知道她到底想幹嘛。

他停下腳步,正準備警告她不要再跟着的時候,卻見小姑娘的手裏拿着一塊糖。

晶瑩剔透的水果糖。

是給他,保護她的報酬。

謝宴沒有接。

初春一直舉着胳膊,堅持要給他。

謝宴拗不過她,于是接到手裏,當着她的面,慢條斯理地剝開糖紙。

初春以為他接受她的好意,不禁笑出來,就在這時,謝宴突然俯下了身子,用兩指夾起她的腮幫,輕輕一捏,将她的嘴撬開,然後把糖塞進去。

圓滾滾的果味奶糖,甜得她當場愣住。

她永遠忘不掉那個味。

晚間清風撫起簾布,月光悄悄探入。

放在矮幾上的手機,輕微震動了聲。

謝宴的回複信息跳入界面:

【怎麽了?】

終于回信息了!

初春緊張地一字一字地扣着:【你之前有沒有和我爸說過,你只是把我當朋友這種話?】

又是漫長的等待。

以為他在斟酌着不知怎麽回。

但躍進眼簾的,是單調的兩個字:【說過。】

——父親沒有騙她。

——說的都是真的。

謝宴确确實實,只是把她當朋友。

初春以為自己很平和,直到看見滴落在屏幕上的淚珠。

怪丢臉的。

還好他什麽都看不到。

初春擦了擦眼角,扣了句玩笑:【也許你可以在朋友前加一個好字。】

謝宴:【好。】

那就是好朋友了。

總比朋友,親密一點。

真佩服自己,這時候還能苦中作樂。

初春抱着膝蓋,埋首,沉默得無波無瀾。

睡衣袖子很快濕了。

夜晚總會過去的。

黎明到來的時候,初春告訴初母,她的選擇是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快了塊走了qaq,怕你們被虐跑,補個小劇場叭。

很多年後——

謝太太帶着謝先生出門逛街。

店員:後面那位是您老公嗎。

謝太太記仇臉:不是,只是朋友。

謝先生聽了後,委婉打商量:也許你可以在朋友前面加個好字。

謝太太:下次一定。

兩人再逛街時——

店員:後面那位是您老公嗎。

謝太太:不是,我不認識。

謝先生:……

感謝徐讓3瓶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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