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是不是喜歡初春這個問題, 謝宴沒有認真考慮過。

因為太簡單了。

就像有人提問,明天的太陽是不是會從東方升起一樣。

不知不覺,這種事情融入自己的生活中。

細微得容易忽略,卻真真切切地存在。

都不知什麽時候開始, 他把初春喜歡他這件事當成和吃飯一樣平常, 生命中必然發生的一件事, 就像清晨照進卧室的光,習以為常, 卻不曾想過, 哪天突然消失會怎麽樣。

“所以,你現在的問題很大。”

情人節過後,衛準知道謝星臨給初春送花表白種種行為後,對好兄弟下了個結論。

謝宴倚坐在黑色皮椅上, 頭微微往後靠, 姿态随和但眉眼間透着疲倦, “展開說說。”

衛準手撐着班桌,大有老師上講臺的氣勢,“問題歸為兩類, 公事和私事, 但不管哪類, 都和你侄子有關。”

謝宴:“廢話。”

衛準:“我可以幫你适當分析你的優勢,比如說,不論是投資還是管理方面你肯定碾壓謝星臨。其次就是情感方面,你的優勢是什麽?”

謝宴沒有出聲,等待下文。

衛準想了很久。

本來想着找出優勢對症下藥。

結果,一個都沒想到。

衛準委婉下結論:“……你好像沒有優勢。”

“……”

自信點,把好像去掉。

謝宴不僅沒有優勢, 而且處于很大的劣勢。

他甚至知道,初春只是被謝星臨的行為吓到,暫時認為他有不少女朋友,沒有誠意。

哪天要是被感動的話——

那就真的沒有挽留之地。

“可能這就是錯過吧。”衛準突然整起網抑雲來了,“世事無常,誰能想到自己突然就被抛棄了呢,正所謂,愛和離開,從來不是一瞬間的事情。”

謝宴面無表情地看着這個家夥吟詩一般地教育人,“說人話。”

“還有什麽好說的,當初是你沒挽留人家的。”衛準聳肩,“就算後來出差的時候去找她,也已經遲了,更何況現在呢,這麽多年過去,我要是初春,不談七八個男朋友對不起我曾經受過的傷。”

“你現在也可以談。”

通過語氣的變化,衛準察覺到這祖宗正在不耐煩的邊緣靠攏。

“宴哥。”衛準繼續在雷區蹦迪,“你真的不知道初春為什麽不聯系你嗎。”

“她說不想打擾我。”

“切,她以前沒少打擾你啊。”

“……你想說什麽?”

“我覺得路遙知道原因。”衛準神神秘秘,“但她不肯告訴我們,而且,她這幾年和初春是有聯系的。”

初春确實聯系了路遙。

但并不是通過手機號碼。

大部分時候是發郵件。

至于郵箱地址,很快就會換掉。

如果路遙誠意一點的話,興許會弄到電話號碼或者其他聯系方式,但作為好閨蜜的她沒有,說明她和初春統一戰線。

那兩人關系好的連手機都放心地交付過去,怎麽可能不聯系。

謝宴突然說:“衛準。”

衛準:“嗯?”

“你是不是想告訴我,她不會喜歡我,更不可能和我在一起?”

“……我沒說。”

但意思已經很明确了。

他聯系不到她,同樣都是表白失敗,但和謝星臨比沒有一點的優勢。

情人節回家那天,謝星臨問謝宴,是不是也喜歡初春。

謝宴當然沒有給出回答,小侄子也不需要他的回答,已經很明顯地看出來。

連謝星臨都看得出來,那麽初春呢。

她不可能一點都看不出來。她知道的。

知道他想要表白所以提前說不要。

把既定事實說出口,就是逼迫自己承認。

承認他現在追回初春的機會渺茫細微。

謝宴的呼吸漸緩,指尖發涼。

感覺空氣裏氣氛微妙的衛準咽了咽口水,不敢再在老虎身上拔毛,在謝宴開口攆他出去之前,從口袋裏摸出一個白絨盒一樣的東西。

盒子很幹淨,上面包着一層透明袋。

謝宴問:“這是什麽?”

衛準:“路遙上次給我的。”

本來他和路遙過好好的情人節,他看路遙掏出這個盒子大吃一驚,以為她要給個驚喜,沒想到她說是給謝宴的。

“她說,三年前,初春走之前,想向你求婚,和你先領證,再離開。”

“但她不敢。”

“現在,就看你敢不敢了。”

白絨盒被輕輕放在桌面上。

如三年前一樣純淨。

醫院。

初春一直在忙恒初的事情,想到初父還在醫院,不得不抽空過去一趟。

人已經夠忙的,又突然接到謝宴的電話,問她能不能出來單獨見個面。

初春自然回絕了。

如同三年前他的話:“沒空,我很忙,得去醫院。”

雖然【沒空】這個理由很百搭,但她确實沒撒謊,不僅得去醫院,還要見路遙。

路遙從外面學校回來後,兩人到現在還沒好好逛個街吃個飯呢。

這次,朝陽學校放了路遙一天工作日的假,而初春剛好要去探望父親,閨蜜兩個打算一同過去,這才勉強碰了個面。

太長時間沒見面,沒有噓寒問暖,路遙抱小玩偶似的抱住初春。

能看到好姐妹這樣子,路遙開心得歡呼雀躍。

“哇靠,比發布會上的樣子還要好看。”

“你吃什麽長的,皮膚這麽好。”

“現在的聲音我太愛了。”

初春被抱得喘不過氣來,忍不住笑意,“你不也變得又白又瘦,這臉都小了好多。”

比起剛出大學校園,她們現在的打扮和妝容更有韻味,成熟瑰麗。

在電話裏的時候沒聽出來,真正見面後路遙纏着初春講話。

這個聲音不用來唱歌真是可惜了。

姐妹兩說說笑笑愣是把從停車位到住院部的五分鐘路程走成十分鐘。

看望長輩,路遙沒忘記買水果,順帶問道:“你爸的病情怎麽樣,有沒有好轉?”

初春點頭,“醫生昨天說比之前好一點,要是能一直保持那樣的狀态就更好了。”

來到門口,不意外地又看見守門的人。

這次守着的不是程母,而是程晚靜雇來的保镖。

兩個漢子看到她們,理所當然地攔下來。

公共場合,倒是當成自己家了。

初春頗為客氣道:“麻煩讓一下,我是病人的女兒。”

兩個保镖沒有讓步的打算,“閑人免進。”

“你沒聽見她說的話嗎?”路遙不可思議,“她是病人家屬,你們憑什麽攔着?”

“病人家屬都在裏面,你們算什麽家屬?”

保镖是程晚靜雇來的,有她的幾分作風,蠻不講理得很。

不論如何公共場合設置這樣的保镖都有違規範,何況初父又不是混黑的,仇家不至于要他命不可。

反過來想,程晚靜安插保镖必然是有目的的,至于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初春自然要進去看個究竟。

人還沒闖進去,突然聽見初父猛烈的咳嗽聲。

緊接着又是堵塞在喉間發出混沌聲的動靜。

不大,但聽着撕心裂肺。

初春眉頭皺起,二話不說地要沖過去。

那兩個保镖并不是吃素的,身子齊齊擋在門口。

一個小姑娘而已,根本難不倒他們,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讓她滾遠點。

“程小姐有命令,除了醫生和護士,沒有她的命令,任何閑人不得進入裏面。”保镖公事公辦。

“拜托。”初春還算有耐心地講着道理,“這裏是公共場合,不是你們家,沒有權力控制別人的進出自由。”

兩個保镖面面相觑,對這種道理也聽得煩了。

“你要是想進去的話就和程小姐聯系吧。”保镖說。

其中有一個保镖擰開門把頭探過去,詢問一番之後,又回過身子,表示他們的雇主程小姐,并不同意初春進去。

初春沒氣到,倒是把路遙給氣着了。

“親閨女不能看望病重的父親,還有沒有天理了?”

“你們要是再攔在這裏的話我就報警了。”

“趕緊讓開。”

路遙用語言攻擊一番之後,擡腳試着過去。

卻不想那兩個保镖直接擡手,将她狠狠往後面一推,态度果斷又粗魯,“說了不能進就是不能進!”

雖然是打工仔,氣勢上倒是強硬,完全不顧法律法規。

這類人,初春見多不怪,把險些站不穩腳跟的路遙拉到自己身後來。

路遙氣得臉色發白:“初春你看他們——”

“我知道。”

“直接報警吧。”

報警确實是個解決辦法,但不能解決根本,這兩人沒了,程晚靜還會請其他保镖。

她得見程晚靜一面,看看這個私生女到底是想請保镖耍威風還是裏面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

路遙幫忙報了警。

那兩個保镖一點都不帶怕的,似乎覺得自己沒做錯什麽,就算警察過來頂多口頭教育一頓就完事,只要不起沖突他們和法律沾不上邊。

初春本來也想等警察過來再說,但房間裏卻傳來源源不斷的争吵聲。

聽得人心急如焚。

管不了那麽多,初春走到保镖跟前,吐出兩個字:“讓開——”

那二人辦完路遙之後以一種輕蔑的眼神看着看起來更瘦弱的初春,“小妹妹,看你長得這麽漂亮,哥哥好心提醒你,別硬闖。”

“是啊,咱們也是拿錢辦事,別給哥哥為難。”

“我說了,我是裏面病人的女兒。”初春仍然有耐心,“合情合理,我有探望的資格,如果你們非要阻攔的話,我也不會心慈手軟。”

“這大話倒是會說。”

兩個保镖顯然沒把她放在眼裏。

他們這種拿錢辦事的,多多少少帶點背景,從剛才路遙報警但他們絲毫不害怕就可以看出來。

既然如此,有什麽好怕一個小丫頭的。

這個想法在兩人的腦海裏飄了沒幾秒鐘,其中一個人只覺胳膊被突然拽住,緊接着一個向上提的慣力,毫無防備地摔在地上。

不僅是被摔的人,另外一個保镖也當場愣住。

這是什麽防身手段。

這人居然被小丫頭摔倒在地了?

“哇——”路遙對初春一臉迷妹表情,“你真的會诶。”

從專業角度來看的話,初春只是簡單水平,輕輕松松借着杠杆定理将那人過肩摔在地上罷了。

倒沒什麽稀奇的。

但在他們看來,遠沒有那麽簡單。

“艹。”摔得渾身疼痛的保镖坐在地上,好長時間沒起來,不僅罵道:“還玩真的了是吧——”

一邊說一邊迅速從地上起來,說一不二地往她們沖過來。

這種刺頭往往只是氣勢上,實際上沒什麽實戰經驗,屬于那種拿着一條鐵棍或者砍刀在夜裏胡亂溜達的混混,在沒有任何武器僅僅會使用蠻力的情況下,輕巧躲開便是。

初春躲開的同時順勢在他的膝蓋下窩一踢。

這一腳,實在不輕,踢到關鍵位置,失去平衡的他踉跄一會兒再次坐在地上。

另一個保镖處于觀戰的狀态,似乎想看看這小丫頭是什麽身手,直到結束後也沒有動靜。

“喂,你他媽愣着幹嘛。”第二次摔在地上的保镖出聲,“上啊。”

稱他們保镖都是客氣的,不過是沒有一點武力的街頭混混。

程晚靜是沒錢雇人了嗎,竟然連個正兒八經的保镖都舍不得雇。

“人怎麽辦……”

路遙不禁有些害怕。

她知道初春學的只是防身手段,剛才沒有特別致疼的傷害,僅僅讓人停歇一會兒。

“去叫人吧,醫生呢,護士呢——”路遙開始亂喊。

初父住的是高級病房,位置過于偏僻,醫護人員還在另一條走廊上忙碌,因為沒鬧出太大的動靜,還沒人注意到這邊的情況。

兩個刺頭怪難纏的。

初春也有後退的趨勢。

沒退多久,發現那兩個家夥不知道從哪裏撿起的一個白色管子當武器,氣勢洶洶地往這邊追過來。

“卧槽,逃啊——”

路遙發覺不妙後,下意識想帶着初春一起跑。

那兩人自然不給她們逃走的機會,一前一後的将她們攔着。

“還真有點能耐啊。”被初春兩次掼在地上的保镖怒火上頭,“老子今天可就不管你是男是女……”

手裏的管子舉起來,作勢要揮過去。

初春下意識躲開,卻見那人的背後閃過一個熟悉的身影。

緊接着,一道撲通聲響起。

那人的後背被人狠狠踹了一腳,直接摔了個狗啃泥。

害怕之餘的路遙先投目光過去,看清來人後不禁尖叫:“謝宴!?”

謝宴來的很及時,單鞋踩在那人的後背上,姿态保持平穩,長身玉立,光是站在那裏就讓人産生安全感。

他來後沒多久,醫護人員也趕到。

對這守門兩個保镖,他們也是厭惡至極。

雖然是醫生,但每次進出的時候也會有限制,他們不是沒反應到上級,奈何鬥不過這種不講理的混混,再加上他們是病人家屬請來的,只能作罷。

現在總算出現傷人的跡象,可以有理由讓警察把他們帶走。

醫護人員制服人的同時,還有醫生去病房裏查看初父的情況。

走廊外,站了不少人。

謝宴看着地上的管子,又看向初春,“沒受傷吧?”

她搖頭:“沒。”

她沒有因為他的及時趕到而覺得欣喜或者意外。

倒是有一種就算他不來,她也不會敗在那兩人手下的感覺。

“真沒受傷嗎?”謝宴不放心,把她渾身上下都打量一番,“手伸出來我看看。”

“我都說沒有了。”

“我想看。”

路遙:“……”

所以這是當她不存在是吧。

初春擰眉,大概覺得他提的要求無聊又無理,沒有依着,反倒是把雙手往身後一別,就是不給他看。

越不給,越像是受傷的樣子。

從她這裏問不出話來,謝宴看向被制服的兩個刺頭,冷冷問道:“你們傷她哪兒了?”

其中兩次被初春摔在地上的刺頭簡直比窦娥還怨,“我們哪兒都沒動過她。”

謝宴緘默,對這個回答顯然不滿意。

他不滿意,意味着那二人不會有好果子吃。

等到警察來的時候,這場民事糾紛逐漸升級為刑事案件。

“他們有殺人的傾向。”謝宴心平氣和地陳述,“法庭見吧。”

“???”

兩個刺頭簡直冤死。

雖然是他們挑事在先,他們真的一點出手的機會都沒有。

“別鬧了。”初春實在被整得沒轍,把雙手伸出去,“我沒受傷,一點都沒有。”

謝宴盯着看了十秒鐘,确實沒看到任何的傷口,連破皮的地方都沒有,最終總結一句:“有點紅。”

“……”

剛才拎人了,能不紅嗎。

初春沒空和他多廢話,透過門縫,看了眼父親那邊的情況,裏面不僅有醫生,還有程晚靜她們。

她得進去看看是什麽情況。

沒再管謝宴,初春直接進了病房,并不關心他為什麽出現在這裏。

謝宴沒有跟進去,被忽視後只是平靜站着。

路遙突然有點同情起這個男人,開口道:“初春沒說,但我得說聲,剛才謝謝了。”

謝宴抿唇,“不用。”

“我能問一下。”路遙說,“你為什麽在這裏嗎。”

“找她有點事。”

“……她應該和你說過今天挺忙的吧,你有什麽急事嗎?”

這件事,确實挺急的,卻不會因為急就能辦成。

謝宴不是空手來的。

他還帶着,三年前就存在的求婚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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