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說那麽多, 不過是想多照顧她一點。

一時間,初春對他的話突然感到不适應,緩緩低下頭,“大家又不是小孩子, 誰都可以照顧好自己。”

聲音有些小, 不知是心虛, 還是怕把他傷着。本來後面還有一句“我不需要你”,硬是堵在喉間, 沒有坦白說出來。

謝宴面不改色接她的話, “像你這種把自己照顧感冒的是少數。”

“……”

倒也不必這般認真。

這回初春确實沒聽到他罵她,倒見人正兒八經地當起臨時醫生來,拿起體溫計,在她眼前掃過, 把體溫繼續記下來, 目前來說她現在是正常的, 應該不用擔心會不會高燒。

感冒的話,一些活動不必要參加,高爾夫和跑馬場那邊和她沒有任何的關系, 現在應該做的是在屋子裏好好待着。

等同于她白來一趟。

“今天好好休息。”謝宴把一杯溫水遞過去, “別亂跑。”

“不行。”初春眉間擰起, “專門來這裏親身體驗度假生活,不出去的話多無聊。”

“體驗?你不是來玩的嗎?”

“……當然不是。”

“各大公司會派專業人員體驗試住,并且寫下品評報告。”

他意味深長地朝她看一眼,繼續道:

“既然你不是來玩的,恒初的這份報告你來寫?”

“……”

是個狠人。

其他公司的報告應該是秘書或者員工寫的。

他這是把責任都扣她頭上。

見那張秀麗的小臉滿是不情願,謝宴沒勉強:“不想寫就算了。”

“寫就寫。”初春嘀咕,“一份報告而已。”

她怎麽可能因為普通感冒不出去玩, 這幾天恒初事多,天天面對白紙黑字和一堆數字報告她早就膩了。

門這時被人扣響。

以為是服務生,謝宴便走過去,剛到門口,突然聽見謝星臨的聲音。

“初初,你早飯吃了沒?”

謝宴腳步頓住,沒有輕舉妄動,回頭去看初春。

她身上穿的是這裏提供的棉睡衣,下床的時候不忘拿件外套披着,一邊走過來一邊說:“我還沒有。”

“那正好,我給你帶了,我們一起吧。”

“好……”

初春應完之後意識到房間裏還有個人。

大早上的,孤男寡女,被人看到的話很難不引起懷疑。

謝宴似乎看出她的想法,“你想讓我躲起來?”

“不是。”她搖頭,指了指靠南的落地窗,“你可以從那邊走。”

這裏是一樓,房屋是偏韓式古風的設計,結合現代裝潢,拉開靠南的窗戶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走人。

謝宴遲疑兩秒,選擇在另一間房暫時避避風頭。

不一會兒,門開了。

謝小少爺推着早餐車進來。

“我就知道你沒吃早飯。”

他一點都沒把自己當外人,讓服務生幫忙擺盤,自己和初春搭話。

“怎麽這麽久?”謝星臨看了眼初春,“我還以為你在換衣服沒能過來開門呢。”

但她只是披一件外套,不應該耗費太長時間。

“剛才沒聽到。”初春解釋道,“不好意思。”

她聲音微啞,沒說幾句話就可以清楚地聽出感冒發出的嗡嗡聲。

謝星臨的注意力很快就被集中,不禁問道:“你感冒了嗎?”

“有點。”初春點頭,“早上吃了藥,現在精神好多了。”

“肯定是昨天晚上被冷風吹的。”謝星臨皺眉,“早知道我不把你推出去了。”

他沒想到黎郁那麽不客氣,直接把人給拖走。

現在看小姑娘這樣,他心裏多少帶着點愧疚,連說話的口吻都溫和得不像話。

謝宴讓初春好好休息,謝星臨恰恰相反,既然她頭不暈不疼的,應該出去多玩玩,活動筋骨,他聽說這邊的幾項設施都還不錯。

這兩人一邊吃一邊談着,食味清香,氛圍溫暖。

另一邊謝宴靜靜地倚着和他們相隔的一道牆上,略有感慨這裏的隔音效果不是很好,連初春克制藏匿的笑意,和謝星臨溢出在外的欣喜都能聽得出來。

她和那小子在一起應該挺開心的吧。

只習慣別人對他好的小少爺,一旦對別人好起來,可能會讓人感到異常溫馨。

“聽說二叔也來這邊,但我怎麽沒見着他。”謝星臨一邊問,一邊拿眼神看着對面的女孩,“你看到了嗎。”

“嗯。”初春簡單應着,“找他有事嗎?”

“沒事。”謝星臨要笑不笑的,“就是怕你和他單獨呆在一起。”

聽到這裏,正在喝熱水的初春差點嗆住。

“之前我感覺你們兩個人的關系不一般。”謝星臨饒有沉思,“不過聽你昨天晚上說他不是你喜歡的那種,我就放心了。”

初春右手捏着瓷筷子,心頭不禁泛起波瀾。

視線不自覺朝剛才謝宴消失的位置看了看。

一直沒聽到開窗的聲音,不知道他有沒有走。

飯罷,謝星臨給她洗漱換衣服的時間,自己去外面等她。

初春無意識地往另一個房間走去,沒看見謝宴的身影後,不免有些放松,最好是沒聽到吧,不然搞得她好像在背後說別人壞話。

外頭陽光明媚,氣溫比昨天稍稍高一些,考慮到初春現在感冒,受不得涼,謝星臨朝黎郁要件保暖些的大衣。

黎郁和初春個子差不多,衣服剛好合适,她很臭美,出門必備幾套衣服,謝星臨找她算是找對人。

“想不到謝小少爺。”黎郁把一件大衣遞過去,“對女朋友這麽好。”

謝星臨自然沒否認不是女朋友,對方這麽說反而正得心意。

“只不過吧。”黎郁話頭一轉。

“只不過什麽?”

黎郁:“你和你叔叔的前未婚妻在一起的話,謝二公子那邊怎麽想?”

謝星臨的面色陡然一變:“我叔叔的前未婚妻?”

“是啊,你還不知道嗎?”黎郁有些不可思議,“他們之前好像有過婚約。”

“什麽時候?”

黎郁知道的并不多,想了想,“應該是從上學的時候就訂的娃娃親,但兩人一直以來沒有任何的接觸和承認,所以外人不知道具體情況。”

還有這回事?怪不得他們兩人關系看起來很微妙。

謝星臨不由得握緊拳頭。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要棘手得多。

上午九點,不少賓客打算去娛樂區轉悠,三三兩兩地走在一起。

檐廊前,衛準等到來遲的謝宴,環手抱胸的姿态放下來,朝不遠處一指,“初春和星臨已經走了,你現在過去追的話應該還來得及。”

謝宴看都沒看。

衛準疑惑,“不追嗎?”

謝宴:“追什麽。”

“謝星臨和初春兩個人肩并肩地走了,你确定不去追?混個眼熟也好。”

謝宴眸底轉深,視線放開,遠處的人和車子都小得看不見了。

這麽久沒動,說明沒有追過去的打算。

衛準知道謝宴今天還有別的事情要做,并不會把時間浪費在度假村上,但他下意識地認為以那祖宗的脾氣應該不會讓步吧,沒想到真的放縱那兩小孩去玩了。

坐上車沒多久,便從車窗看見他們的蹤影。

地方離得不遠,所以是直接走過去的,謝星臨和初春的步伐保持一致。

從外人角度來看,他們兩個挺般配。

“因為昨天晚上的事情,大家以為初春就是謝星臨的女朋友。”衛準語氣唏噓,“照這情形下去,就算你哪天把她追到手,別人還以為你橫刀奪愛。”

昨天晚上有個女歌手挑釁初春,向來護短的謝星臨哪能容忍,放出話來,直接封殺,而且效率極高,今天早上就傳出那個女歌手的黑料,不出幾天就會被逼迫退圈。

比起退圈瓜,大家更關心謝星臨和女朋友的事情,如此強硬的行為引發不少人感慨男友力爆棚。

謝宴開着車,漫不經心地吐出幾個字,“說完了嗎。”

“……你今天情緒不是很高。”

衛準知道自己問的是廢話。

小初春被別人帶走,這祖宗的心情怎麽可能好。

當然,平時他話也不多,基本上都是衛準在叽叽哇哇,謝宴接腔的話很少,除非是公事。

衛準已經習以為常,他自己是個話痨,不能接受沉靜,哪怕沒一個人應他自個兒也說得樂呵,除非場面像現在這樣僵硬下來。

“按理說你給她送過溫暖後,她應該會對你好點吧?”衛準不确定地問,“總不至于粗暴地把你趕走。”

“沒趕。”

“那你為什麽這樣子?”

衛準更疑惑了。

他的腦洞猛的一下子開的很大,腦補出一些讓人痛徹心扉的狗血情節,比如謝宴一不小心撞見那二人在擁抱,接吻,或者在說不可告人的秘密?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豈不是慘兮兮?

三個人的舞臺注定有一個人要出局。

如果情節發展得奇怪一些的話,讓初春出局也未嘗不可……

衛準及時克制住自己野蠻生長的想象力,“到底咋了?”

謝宴目光平靜,否認得面無表情,“沒事。”

不可能沒事,他一定是看到了什麽。

但衛準問不出結果來,嘆了口氣,看向窗外風景,悠悠地道:“其實我也納悶,之前沒見你怎樣,怎麽突然就悔過自新了呢。”

“之前我怎樣了?”

“她沒回來之前,你有想她嗎?”還不是男人的占有欲在作怪,看見有人搶,才格外在意。

謝宴問:“為什麽不想?”

衛準:“你真想過她?”

“嗯。”

“什麽時候。”

“每天。”

下午,衛準和謝宴再次回到度假村,因為大家都在外面,住屋沒什麽人,天上偶爾有鳥鳴飄過。

臨近傍晚,在外面玩完的人紛紛而歸。

不出衛準所料,初春和謝星臨是一起回來的。

看見臺階上的人,初春頗有些意外,看向衛準:“你們在這裏坐了一天嗎?”

“沒有,剛回來。”衛準看了眼那側的謝宴,替他把想說的話給說了,“我們這不等你嘛。”

“等我做什麽?”

“想見你呗。”

衛準起身,正想讓初春離謝宴近點的時候,一道男聲慢悠悠地插過來:

“二叔——”

謝星臨一身休閑風套裝,踩着戶外鞋,步伐帶小跑,輕盈地橫入他們中間,和初春并肩站在一起,笑着說:“你們在這裏多無聊啊,沒過去玩嗎?”

“有啥可玩的。”衛準圓場。

“确實沒什麽可玩的。”謝星臨說,“但二叔總不能一直蒙在辦公室裏,對身體不好,适量的運動是有必要的。”

他不了解謝宴,自然也不懂人家的生活,順口這麽一說,引得衛準和謝宴都擡頭看過來。

“倒也是哈。”衛準尬笑兩聲,“那要不,你們叔侄兩個比賽跑步?”

附近只有大片大片的草坪,沒有跑道,也沒有運動器械,這話無疑是白搭。

“剛才路過的時候看見有個網球場。”謝星臨心不在焉地提及,“不知道二叔會不會打網球。”

“網球?”

衛準先前見謝宴打過。

确切地說,這類大衆運動或者電子競技他都有見謝宴以前玩過,近些年因為工作上的事情很少見到,只知道最基礎的活動量對男人來說是不可能缺少的。

初春對他們突然的運動實在不理解,看了眼西邊的晚霞,嘀咕道:“天都快黑了,打什麽球。”

衛準吃不準謝宴有沒有興趣,能不能贏,正要和初春站統一戰線的時候,謝宴站起來。

他人看起來恹恹冷冷的,聲音倒十分平和:“打一局吧。”

他能應,自然得謝星臨的意。

在美國各項運動都十分擅長的謝星臨宣戰之前直接把“輸”字從自己的字典裏踢了出去。

看得出來,謝宴的話說得勉勉強強,漫不經心,壓根沒放在眼裏,拿起球排的動作也讓人看出來毫無戰鬥之心。

網球場的側面,衛準和初春兩個人充當圍觀群衆。

“宴哥今天的狀态實在是太差了。”衛準嘆了口氣,“還不如早點回去休息,打什麽球啊。”

初春問:“他怎麽了?”

衛準:“你還問我?”

初春:“……?”

衛準輕咳了聲,想到自己剛才和初春說話的語氣,這要是被那祖宗知道的話,他還有活路嗎。

“沒什麽。”衛準換了個口吻,非常地溫和,“可能是這裏的草坪太綠了,看得他心情不好。”

“綠色不是讓人好心情嗎?”

看那妮子沒有一點反思的樣子,衛準不禁嘆氣。

謝宴褪掉外套後裏面是熨帖工整的襯衫,并不方便擡起胳膊,而謝星臨因為玩過一天的原因,體能消耗過大,兩個人都有不利的地方,反而顯得公平。

沒人把這個當成正規比賽,所以衛準咽下自己的加油口號。

初春帶了四瓶水過來,遞一瓶給衛準,自己盤腿坐在草坪上,看那邊的二人打球。

她對網球有所了解,所以投過去的第一眼就意識到那二人并不是來玩的。

似乎是認真的。

而衛準不太了解,看他們你一球我一球的,像是菜雞互啄的平A,十分沒意思,不知道一局要打到什麽時候。

随着時間的推移,網球始終沒落地,呈各種抛物線形狀在半空中轉動,這時衛準才意識到這兩人不是菜雞。

各有本事的大神。

謝星臨打得很激進,謝宴處于防守的狀态比較多,但并不落下風,反倒是給人一種慢慢悠悠陪你玩的印象。

“這兩人要打到什麽時候?”衛準問道。

“不知道。”初春同樣感到稀奇,難道他們不覺得累嗎。

不是說好只是娛樂局的呢,怎麽兩個人争強好勝地鬥了起來。

可能這就是他們理解的娛樂局吧。

天色逐漸暗淡。

光靠路燈的光亮不足以維持球場的視線,以至于初春不得不跑近一些,問道:“你們還沒打完嗎?”

兩個人沒有一個應她的話。

天快黑得看不到球的投落位置。

初春還要開口催促的時候,球總算落了。

落在謝宴那邊。

但位置已經超出白線了。

是謝星臨輸了?

周圍昏暗,實在分不清剛才的球到底有沒有踩着白線。

謝宴丢下球拍,扔出一句:“不打了。”

他額間有輕微的汗,呼吸還算均勻。

謝星臨小跑過來,盯着對手很長時間,忽地笑得意味深長,“看不出來二叔深藏不露。”

怎麽着他之前也拿過城市獎,想不到和二叔打個平手。

也許不是平手。謝星臨并不确定自己打的球是否過線,只能依據兩人剛才的體力和狀态認為是水平相當。

初春跑回去,拿了兩瓶水過來,“總算打完了,喝點水吧。”

謝宴準備接的時候,謝星臨搶先一步,把那兩瓶水都拿在手裏。

他沒給謝宴觸碰初春手的機會,兩瓶水拿到手之後,擰開瓶蓋,遞了一瓶給謝宴,“二叔,給。”

看上去倒是個孝敬叔叔給叔叔擰瓶蓋的乖寶寶。

這點小心思。

謝宴怎麽可能看不出來。

他沒有接,不動聲色地拉過初春的腕,将她往自己跟前拽了拽,然後俯身,拿過她另一只手裏的水。

是已經開封過的水。

他沒有避諱,喝了兩大口。

“诶,那是我喝過的——”初春不禁道。

“是嗎。”喝完水後,謝宴聲音也變得清亮,“我不嫌棄。”

“……”

這不是嫌不嫌棄的問題。

這是她的水诶。

被他拿走之後,初春只好從謝星臨手裏接過剛開封的那瓶。

兩瓶水讓三個人的關系一下子暧-昧起來。

初春看那兩人一句話沒說,只覺氣氛沉悶,又無法探究緣由,便打圓場:“天色不早,我得走了。”

謝宴和謝星臨幾乎異口同聲:“我送你。”

而後默契地朝對方看,又一致地別開視線。

這對叔侄,真是別樣的相似。

“我的車就在附近。”謝宴一如既往地冷靜,“上我的車。”

“二叔車上還有衛準。”謝星臨意外找到一個突破口,對初春說,“我們走吧,不打擾他們兩個。”

本想安安靜靜做個美男子的衛準被cue到之後,忙過來為自己澄清,“你們兩個争就争,把我帶進來做什麽,這事得問初春。”

于是三人齊齊看向當事人。

面對他們詢問的眼神,初春無奈嘆氣:

“你們別争了,我自己飛走,行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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