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瑪麗離開地下室的時候, 手裏還拿着備份的數據。

從朱利安的話裏,瑪麗發覺了很多以前沒有留意到的事情。

像是第一研究所這樣的地方, 肯定會有不少下屬的機構, 只是這些機構都不一定在明面上,只有身為所長的賈森·尼伯特知道得最多。

瑪麗腦子裏只記得大部分的地點,但它們是做什麽的未必清楚。

就好比朱利安提及的福利院, 在瑪麗的記憶裏, 明明是一個類似醫院的地方。

研究所進行的研究,有些是需要人體來接受實驗的, 這個時候, 研究所就會對外招收實驗體,給予足夠的金額補償, 同時也會說明其中的危險。

那些參與實驗的人在實驗結束後, 就會被送到別的地方去治療。

那個地點, 就是屬于這種地方。

這整個流程, 瑪麗都很清楚。

有些人還是經過她的手被簽署了同意書送往那裏的, 她怎麽可能會記錯?

那為什麽在朱利安的記憶裏,那裏會是福利院呢?而且, 就算真的在瑪麗不知道的時候改造成了福利院, 那為什麽朱利安進去了又出來, 福利院就消失了?

瑪麗懷疑朱利安是不是在不知道的時候, 進行了時空跳躍?

盡管那一夜朱利安說的事情很多很雜,但瑪麗還是記清楚了他身上發生的問題, 包括現在不得不面對的危機。

假定福利院在某一段時間的确存在,那瑪麗必須确定, 這個時間點是否已經存在福利院。

而她今晚忙活的事情還不止這個, 更要保存之前自己所有的資料數據。

這些備份本來不急于一時, 但瑪麗心中卻有種緊張的催促感讓她不得不立刻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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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今天在研究所的時候和賈森·尼伯特又吵了一架,連研究所其他的研究員都出來阻止他們。這本來就在瑪麗的計劃內,可是賈森的反應卻很奇怪,那些研究員的反應也有點奇特。

賈森在憤怒後很快冷靜下來,他看着她的眼神是在看着某種奇怪的……瑪麗很快就想起來,那是一種隐忍。可賈森的脾氣她很清楚,如果他會對什麽東西隐忍,那肯定是因為他的實驗有關。

——他就是這麽一個偏執的瘋子。

如果是因為某種實驗……

那瑪麗可能在不知不覺的時候,就已經被賈森的實驗牽扯進去了。

臨下班的時候,瑪麗檢查了幾遍自己的身體,卻沒發現任何的問題。

但這種古怪的感覺,再加上她聽完朱利安的話,都讓瑪麗打算提前做好最壞的打算。

可這種準備,和朱利安房間裏的異樣不同。

她站在朱利安的房間外,聽着他輕/顫着說話的聲音,“媽媽,我沒事,我只是做了個噩夢。”

是噩夢嗎?

瑪麗面無表情地注視着這個奇怪的房間。

不管是過于寒冷的外牆,還是略帶詭谲的暗色,都讓這個平時熟悉的房子變得鬼魅叢生。她冰藍的眼睛沉默地盯着房門,仿佛穿透這扇門,足以讓她看清楚門後的模樣。

……她好似看到了一個趴在床上的恐怖人形。

他沒有具體的模樣,似乎仗着在黑暗中,朱利安無法看清楚他的模樣,所以只是随便捏出來一個古怪的輪廓,就不再繼續嘗試下去。他的一只眼睛擠着七八只詭異的眼球,另一處眼眶卻空洞無物,他的頭發……那真的是頭發嗎?看起來活似一縷縷蠕動的根須,在他的頭皮上亂爬。

細膩的、寬扁的舌頭舔舐着朱利安的腳趾,仿佛某種畸形的怪物。

瑪麗感覺自己的意識被凍僵了,又或許她還在做夢?

不然她為什麽能看到這麽離奇恐怖的東西,但遠比她的恐懼更快的是另一種暴怒的情緒,她的手指并成拳頭,惡狠狠地砸在房門上,帶着前所未有的嚴厲,“朱利安,把房門打開!”

隐隐約約間,瑪麗似乎聽到幾聲抽噎,又好像是她的錯覺。

等朱利安慌忙打開房門時,瑪麗急不可待地走進這個房間,視線毫不留情地掃射過房間的任何一處角落。

不管是門窗還是床,所有的痕跡都落入瑪麗的眼裏。

窗戶沒有被破壞的痕跡,床上有點淩亂,看得出來剛才朱利安的确是在睡覺。而其他的擺設,包括房間內的桌椅都沒有奇怪的東西。

瑪麗甚至當着朱利安的面讓電子管家把衣櫃都拉出來檢查了一遍,什麽都沒有。

朱利安站在門邊,緊張地注視着瑪麗的動作。

就在剛才,在那兩只蟲族還糾纏着他,不肯讓他下床的時候——他又聽到了瑪麗的聲音,急得他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力氣,把這兩只臭蟲蟲踹下床後就急匆匆地跑到門口,瘋狂地扯了扯自己的衣服确保沒有留下任何痕跡才打開門。

但瑪麗顯然是感覺到了什麽。

她在檢查完最後一處地方後,若有所思地看着天花板。

朱利安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忍不住心口一跳。

瑪麗看向的地方,正好是那道虛幻的門打開的方向。

如果不是朱利安确信現在那裏什麽都沒有的話,他差點以為瑪麗真的發現了什麽。

……等下,為什麽要瞞着瑪麗呢?

除了那些蟲子過于偏執的糾纏外,其他的事情有什麽不能說的嗎?

朱利安上前一步抓住瑪麗的衣服,解釋了一遍剛才發生的事情,只是掠過了那些奇怪的跡象。

瑪麗:“你确定是蟲子?”

朱利安沉默:“……是的吧。”

不是蟲子,還能是什麽呢?

瑪麗:“那大概是錯覺吧。”她沒再說什麽。

畢竟正常人不可能隔着房門看到屋內的情況,說不準那也是瑪麗産生了幻覺。

“它們還在嗎?”瑪麗環顧四周,問朱利安。

朱利安遲疑,“剛才是在的,現在嘛……”他記得兩只蟲子被踹下去後,代號A還發出了一聲慘叫,埃德加多更是一點聲音都沒有冒出來。

瑪麗檢查了一遍确定屋裏沒有別的東西後,這才輕聲對朱利安說,“它們既然不能随意出現在這裏,就說明時間對于其他生物是具有束縛的。朱利安,你是獨一無二的存在,你的介入沒有影響到過去未來的發展,或許……”

她頓了頓,“有些事情,是因為你‘現在 ’的行為,才會成為‘過去’的歷史。”

朱利安的臉色微變,看向瑪麗的眼神帶着驚慌,“媽媽,你要和賈森……”

瑪麗摸了摸朱利安的臉,微笑着說道:“朱利安,我想看看你小時候的模樣。”她沒有問蟲族的事情,也沒有回答朱利安的話,卻是提起了另一件事。

朱利安微愣,過了一會,他在項鏈摸了一下,從裏面取出一個相框。

相框裏放着的是瑪麗的照片。

她看着相框裏的自己,想了好一會,也沒想清楚這是在什麽時候拍攝的。

照片裏的她沒有戴眼鏡,穿着一身白大衣站在花叢裏,她朝着鏡頭笑得溫柔,似乎是在和鏡頭後的人說什麽。

那種過于柔和的色調出現在瑪莎的身上,實屬奇特。

朱利安把這張照片抽/出來,底下其實還放着一張照片。

是朱利安小時候的照片,看起來只有三歲左右,臉有點肉肉,是個漂亮的小家夥。

只是雙目看起來很無神,沒有焦點。

“我只有這張照片。”

朱利安快速地把上面那張照片取下來,然後把底下的那張遞給瑪麗看。

瑪麗注視了一會,輕聲說道:“我知道我的那張照片是誰給我拍的了。”

朱利安茫然地看向瑪麗,卻看到她笑得很開心,輕輕吻了一下那張小朱利安的照片,然後把這張照片夾在了書頁裏,“這張我就帶走了。”她又摸了摸朱利安的腦袋,“早點休息。”

瑪麗離開後,朱利安摸着自己的腦袋嘿嘿笑了兩聲,也不去想那兩只蟲族去哪裏。

他有種奇怪的感覺。

他能感覺到那兩只蟲子很安全。

既然安全,那就沒什麽可值得擔憂的。

這一夜,朱利安睡着得很快。

所以當他突然醒來的時候,朱利安看着外頭的景象,只覺得那月色仿佛朦胧暧/昧的黃光。

……看起來又不像是月色,黃色光芒看起來有點古怪,朱利安的睡意一下子被驅散了。

他試圖坐起來,卻發現自己睜不開眼,耳邊只有咕嚕咕嚕的水聲。他好像處在一個窄小的地方,當朱利安意識到這點的時候,一種無法抵抗的安心感從他的心裏爬了出來。

好像他回到了這世界上最安心溫暖的角落,在宛如蠕動、呼吸的肉壁裏安靜地沉睡下去。

砰——

朱利安想要繼續睡下去的欲/望被突如其來的巨響打斷,緊接着又是接二連三的撞擊聲。

仿佛他的背後有什麽東西在碰撞,那種奇怪的、尖銳的刺探感讓朱利安渾身上下的神經都緊繃。

他的身體下意識蜷/縮成一團,仿佛是嬰兒還在子/宮時感覺最安全的姿勢。

這……是夢?

朱利安下意識抓住那個游離的念頭,這是夢。

這肯定是夢,既然是夢的話,他只要……他只要醒來!

他如同在噩夢裏掙紮的可憐人,正攥足了力氣試圖逃離噩夢。

等到朱利安真的清醒過來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整個人摔倒在地上。

汗水已經打濕了身上的衣服,黏糊糊得令人難受。

微卷的黑色頭發貼在額間,淩亂得不可思議。

他力氣發虛,抓了幾下才勉強坐起來。

他做噩夢了?

砰——

和夢裏如出一轍的撞擊聲再度響起來,那種驚悚的恐懼也如影随形。

朱利安的背脊僵住,意識到那聲音就從他背後的床板傳來。一下又一下地頂/弄着床板,仿佛有無數道恐怖的、惡意的視線在盯着他。

朱利安本該害怕,他的确是在害怕。

可他意識到自己伸出去的手卻無比的快準狠,帶着一種古怪強烈的欲/望……

他活生生從床底下拖出來一具屍體。

一具,和地下室被泡着的殘缺小怪物一模一樣的小屍體。

胳膊甚至還維持着那種不斷敲擊的姿勢,被朱利安硬生生拖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更,第二更在九點半。

怎麽感覺變成恐怖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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