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025
太子妃是個?認真走步驟的?人, 今日先讓女官過來下帖邀請,說好第二日一早再?派了車子來接。
衛司言離開之後,蘇嘉感嘆道:“如今京中把你的?琴聲傳得神乎其神, 也不知道外面這風是怎麽吹起來的?。”
桃笙本就是個?安靜的?性子,拿着一本琴譜在屋裏能?一坐一整日,也不知道外面這些說法和行為會不會給她帶來困擾。
桃笙道:“也就是一時的?熱度,等到過段時日, 熱度過去了, 自然也就好了。”
現在京城最大的?熱度就是科舉考試,連中三元的?季晏明?自然是頂流,等過段時間?有了其他的?更轟動的?事情,譬如京中某頂流才女訂婚,某皇子續弦, 或者哪位權臣橫空出世……到時百姓們有了新的?熱點?追求, 自然也就把這會兒忘記了。
說完桃笙之後,蘇嘉又感慨起了兒子的?生活:“原本我總想着小白這些年?來讀書不易, 等考中了總能?好好歇上一歇,誰想殿試之後反而更忙了許多。”
琴行最近每天訂單都是爆滿, 配貨一直供應不上, 蘇嘉這幾天一直都在琴行忙碌, 不光要應付各式各樣要求的?客人,還要應付大批說親媒婆, 日子可以說過得相當?充實。
如今距離殿試那?日也已過去了五天的?時間?,桃笙跟這位新科狀元也只見了一面。
殿試那?日又面君又答題估計也挺牽扯精力, 季晏明?當?晚回來倒頭就睡, 連晚餐都沒怎麽吃。
第二日季晏明?和榜眼、探花三人一同參加例行的?禦街誇官活動,打馬游街;第三日再?次入宮面聖謝恩, 并參加宴席。
到了第四日,也就是昨日,桃笙終于見到了季晏明?。只是對方明?顯還有急事,匆匆的?來匆匆的?走,打包了衣物和幾件日常用品就要匆匆離開。
桃笙先看?他這樣的?來去匆匆,怕誤了他的?事情,也沒多問什麽。
倒是季晏明?主動交待,昨日面聖之後就被留在弘文閣,其他考生領宴過後都離開了,只有他和探花兩人被翰林院的?李學士留了下來。
桃笙一早就聽說新科探花謝懷安出身金陵謝氏,生得面冠如玉,風流倜傥,當?初禦街誇官時桃笙遠遠看?過一眼,雖然看?不清探花郎的?樣貌,但是身材相當?可觀,以前排觀衆的?尖叫程度來看?,想來生得很是不賴。
翰林院的?李學士特意?留下這樣兩個?人是做什麽?難道也是個?顏控,想要近距離觀察兩人?
不等她繼續問下去,季晏明?就開口繼續交待。
翰林院奉旨編寫《農要全書》,眼看?就到了該交第三卷 初稿的?時候,奈何那?邊兩位編修這段時間?日夜加班,病倒在了崗位上。
前幾年?京中不太平,炮灰掉的?文臣武官大有人在,部門此時走掉了這兩個?人,大家都很明?顯感受到了吃力。
李翰林作?為考官,閱卷之時就注意?到了這兩人字寫得相當?不錯,殿試成績也好,且尚未成家可以吃住都在衙門,很符合自己?的?選人要求,所以就先拉去頂個?人用。
桃笙前世的?表姐曾考中過當?地一個?公益一類事業單位,要在面試審查通過之後過了公示期統一入職,距離成績公布起碼還要有一到兩個?月的?假期。
但因為那?段時間?正是單位最忙的?時候,人手缺得厲害,單位領導問了當?地人事部門,得到公示通過的?答複後,直接就拉着表姐去提前上崗了。
職場小白不易,古今都一樣。
感慨完了季晏明?的?勞碌命後,桃笙和蘇嘉繼續商定關于換房子的?事情。
如今她們手頭的?資金可以購置一棟跟現下宅子規格相當?的?新宅,倘若想要再?換一個?更大一些的?宅子,就會比較吃力。
現在她們需要先确立一個?方向,所以究竟是一步到位還是徐徐圖之。
如果想要一步到位,買一棟更大更好的?宅子,那?麽在銀錢不夠的?情況,要不要典當?家中器物?典當?哪一些合适?
這些都是問題。
買房子不論古今都是大事,不能?憑着一腔熱情拍板定案,需要在運動和實踐當?中不斷觀察論證,最終找到最優方案。
兩人最終也沒讨論出什麽結果,只能?商定暫且按兵不動,邊走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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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東宮的?車子就來了同光巷中,按原定計劃接桃笙入宮。
這車子外面看?着相對低調,裏面卻別有洞天。
桃笙以前覺得文遠侯府的?馬車就足夠精致,現在看?了東宮才知道什麽叫低調奢華,到底是代表封建王朝工藝最高水平的?內造産品,跟民用器物還是有着很大差別。
東宮雖然坐落在宮城當?中,但并不屬于皇宮,是個?很有規模的?獨立宮殿群。
之前去過蘇家邀請桃笙的?衛司言此時已經?等在了那?裏,看?到桃笙後笑着迎了上來:“太子妃和皇太孫殿下都在昭陽殿正殿等您,姑娘且随我來。”
不遠處的?金華殿內,惠安郡主換好衣服急急忙忙就要出門,沈若錦心中泛酸:“那?狀元郎家表妹又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人,哪裏還要勞動您這般急切?”
惠安郡主道:“人家姑娘又不是尋常琴師,輕易不會給人撫琴奏樂的?,母妃說了,這次能?請來宮中做客也是一種緣分?。”
沈若錦道:“聽說那?季狀元家中也就是普通人家,請他表妹過來宮中彈琴也不過是您一句話的?事,卻不想太子妃能?禮遇至此。”
惠安郡主白了沈若錦一眼:“你懂什麽?”
若是普通人家,按頭召進宮中彈了就彈了,但人家是狀元郎的?表妹,未來有無限可能?,眼下一切尚未明?朗,還是敬着為好。
惠安郡主和若錦一路趕往昭陽殿,路上正巧遇上了衛司言和桃笙。
看?到桃笙的?一瞬間?,沈若錦一顆心都懸了起來。
她其實心裏也知道,距離侯府找到桃笙已經?過了許久,在這段時間?裏,桃笙一直都沒有對外透露只言片語,應該不會當?着第一次見面的?太子妃胡言亂語抖出身世。
但即便如此,她在東宮宮道上看?到桃笙,還是按捺不住心頭的?害怕。這個?秘密于她而言就像是個?大石頭壓在心口,提心吊膽,久久不散。
惠安郡主對着衛司言問道:“這位姑娘是誰?可是季狀元的?表妹?”
衛司言道:“郡主好眼力,正是洛姑娘。”
惠安郡主沖着桃笙點?了點?頭:“只聽聞洛姑娘師從太樂署衛大家,蕙質蘭心,琴藝了得,卻想不到人也生得這般貌美。不過話說回來,季狀元也是一樣的?儀表堂堂,一表人才,果然都是一家。”
季晏明?長相和桃笙沒有半分?相似之處,這郡主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沈若錦握緊了拳頭,生怕桃笙這會兒來上一句,其實我們不是一家,沒有什麽血緣關系。
“郡主過譽了。”桃笙道,“郡主才是雪膚花貌,儀态萬方,才真是讓人挪不開眼光。”
沈若錦也是這會兒才發現,桃笙其實很會說話的?。
沈若錦一直認為,桃笙自幼沒有受到過良好的?教育,根本不懂如何與?人交往,在深宅大院當?中絕不會有出路。
她原以為桃笙見了郡主也會像在侯府那?樣,不顧旁人感受,橫沖直撞,但等親身經?歷之後,才發現事實并非如此。
即便桃笙是在誇贊郡主,但她的?神情和語調看?起來讓人十分?舒服,不是曲意?逢迎和讨好,更多像是有來有回的?客套話,卻又不覺傲慢。
在最開始聽說父母找到桃笙之時,她是真的?害怕桃笙會回到文遠侯府,成為嫡出的?沈二姑娘,奪走父母的?關注和祖母對自己?的?寵愛。
後來她在和桃笙的?幾次過招當?中确定了自己?在衆人心中地位,尤其入了東宮成為惠安郡主伴讀以後,若錦終于松了口氣,覺得就算桃笙回來也不能?威脅到自己?的?地位。
結果桃笙反其道而行之,拒絕認回侯府。
如此一來,不光引得沈裕夫妻把很大一部分?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她的?存在對于自己?也成了一種威懾。
如果兩人已經?公布成為雙生姊妹,身份也就落了下來,再?無轉圜,而桃笙如今一日不回來,事情就無法塵埃落定,她的?心總覺得懸着一塊。
倒不如早早認回來。
幾人即将踏入昭陽殿時,太子妃身邊的?甄姑姑走出來道:“德妃娘娘來了東宮,現下正在裏頭和太子妃說話,太子妃說請郡主進去見見,衛司言且去外頭偏殿稍作?等待。”
桃笙也明?白了甄姑姑的?潛臺詞。
衛司言本來就是東宮女官,沒什麽不好見人的?,自己?和她是一路來的?,太子妃讓衛司言去偏殿等待的?意?思,實則是讓自己?過去等待德妃離開。
估計太子妃也不想讓人知道請了自己?過來,所以才會這樣吩咐。
這年?頭人人都不容易,東宮儲君也不例外。
桃笙表示了解。
惠安郡主則是驀地想起,上次德妃過來東宮和太子妃敘話之時,看?着若錦誇了好幾次,說這姑娘長得端正,人也靈透,東宮果然是個?鐘靈毓秀的?吉祥地兒,調丨教出來的?人也水靈。
雖然德妃這些大都是場面話,不算什麽不得了的?誇贊,可一想到那?日德妃都沒怎麽注意?自己?,反而上來就誇贊若錦,惠安郡主心裏就有些很不痛快。
她硬邦邦地對着若錦道:“這是宮裏頭,來來往往都是宮眷嫔妃,父君和母妃都是要敬着的?,你日後可要安分?些,莫要亂出風頭壞了事情。”
桃笙雖然知道惠安郡主待沈若錦沒幾分?真心,但聽了那?日沈辭在廣聚齋說過的?話,想着她兩個?起碼在面子上是過得去的?,再?沒想到惠安郡主當?着客人說話也能?這麽直接,平日裏大概也是個?無法無天的?主兒。
惠安郡主教訓完了若錦後,又對着桃笙平和道,母妃今日宮中有有客人,少?不得還請洛姑娘在偏殿稍作?等待。
太子妃昨日曾經?叮囑過她,今日要來的?洛姑娘是狀元郎的?表妹,而大周歷朝狀元郎的?仕途大都光明?,尤其是連中三元這樣金光閃閃的?履歷,日後前程自然不可限量。
想到這裏,惠安郡主心頭又有了新的?主意?,便直接對若錦道:“你素來沒什麽眼力勁兒,這會子也不用進去了,先去偏殿陪洛姑娘說會兒話。我那?裏還有四川總督前兒新進上的?玉葉長青,你也取過來給姑娘嘗嘗。”
那?茶葉惠安郡主到手之後還沒拆封,自己?都沒嘗過,這次卻要拿出來給桃笙,若錦也很想說說一句,鄉下養大的?她懂什麽品茶,但最終還是忍住,只當?尋常打趣道:“洛姑娘看?着也不像是懂茶的?,怕是也喝不出玉葉長青的?甘鮮醇爽,倒也不必費了郡主的?好茶了。”
若錦平常在侯府都是這麽跟桃笙說話的?,家中長輩和兄弟從沒有一個?人指出不妥,但在惠安郡主聽來卻格外刺耳。
若錦平常見了王孫公子都是畢恭畢敬,舉止得體,今日對上桃笙說話卻這般無禮。若是她們兩人當?真是舊日熟識,關系親近,相互之間?打趣也就罷了,可這樣一上來就對着客人夾槍帶棒的?确少?有。
惠安郡主迅速對若錦此人做出判斷,她一來是覺得桃笙出身寒門,此番行徑是在看?人下菜碟;二來為人沒有半點?前瞻性,看?不到狀元郎的?隐形價值;三來不知天高地厚,對着自己?決定的?事也要說三道四,分?明?沒有擺正位置。
綜上,惠安郡主得出結論,給若錦定了一個?見風使舵目光短淺的?小家子氣形象。
“怎麽跟客人說話的??這就是你家裏頭教你的?禮數?”惠安郡主自然沒有放過這個?打壓她的?機會,對着桃笙笑吟吟道,“是若錦不懂事,讓洛姑娘見笑了。”
若錦此時終于意?識到,雖然家裏人對外吹噓她住在東宮當?中,作?為惠安郡主伴讀的?無限風光,但實際上她的?地位等于是皇家的?半個?下人,即便對着桃笙這個?外人,也不能?有半分?的?主人翁意?識。
而桃笙如今明?面上的?身份雖不如她,但卻是東宮請來的?賓客,能?夠從惠安郡主這裏得到自己?從來沒有感受過尊重和客氣。
惠安郡主一向跋扈,當?着客人不給自己?面子的?事不是第一次,但這次當?着桃笙的?面,令她格外難堪。
她不由?想起那?日一起在廣聚齋用飯時,沈辭吹噓自己?在東宮如何得臉的?一番話語,此景此景對比之下分?外強烈。
偏生當?時的?自己?還一口應了下來。
沈若錦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難受。
若是時光倒流,她在廣聚齋看?到桃笙時一定躲着走,說什麽也不會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