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換藥
江明薇思考一下措辭,軟語說道:“咱們成婚那天,就有人要刺殺你。現在又有人想害你……”
“嗯?”謝廷安眼眸微睜,“你想說什麽?”
江明薇柔柔一笑,聲音更軟:“我是想說,阿行哥,你現下的處境這麽危險,有沒有想過咱們将來怎麽辦?”
謝廷安眼皮略動了一動,沒有說話。
江明薇心中忐忑,大着膽子繼續說道:“總不能一直這樣是不是?咱們得為将來想一想。”
“将來?”謝廷安似笑非笑,“你想要什麽樣的将來?”
江明薇觑着他的神色,看他今天似乎很好說話的樣子,就忖度着說:“自然是平平安安,無憂無慮的将來。”
“唔,這麽說是覺得我給你帶來危險了?”謝廷安雙眼微微眯起,語速極緩。
“我不是這個意思。”江明薇連忙解釋,“我主要是擔心你。這次你沒有性命之憂,那下次呢?除了私下行刺,是不是還有朝堂上的攻讦?”
雖說他如今簡在帝心,但帝王心思最是難猜。何況今上早已年過六旬,誰知有幾年好活?新帝難道能容得下他?
謝廷安盯着她,沒有說話。
江明薇被他盯得頭皮一陣發麻,聲音不自覺變得更低:“我聽說,歷來權傾朝野者,很少有善終的。我覺得阿行哥也該早做打算。”
她有意忽略“宦官”二字,只說權臣。
饒是如此,她心髒依然怦怦直跳。
她能感覺到謝廷安的目光落在她臉上。
可能過了一瞬,也可能過了很久。謝廷安雙目微阖,輕笑一聲,懶洋洋道:“你放心,如果真有那麽一天,我會提前給你安排好出路。不至于讓你給我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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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江明薇心裏一虛,輕聲補充,“不止是給我安排出路,也得給你安排好退路啊。”
謝廷安嗤的一聲輕笑:“你先出去吧,我想休息一會兒。”
他阖上眼睛,不再說話。
江明薇只得答應一聲:“好吧,那你好好休息。”然後起身離去。
暮色沉沉,江明薇站在檐下,幽幽嘆一口氣。
或許她今天提這話題有些突然,阿行哥明顯并不想深談。
也不知他那句“安排後路”是糊弄她,還是真心的。
正房內的謝廷安并未立刻休息,他睜着雙眸,無意識地盯着頭頂床帳。
丁奇悄悄溜進來:“督主,傷口好些了嗎?”
謝廷安瞧他一眼:“你說呢?”
丁奇撓了撓頭:“才喝了一次藥,肯定不會好這麽快。督主遇刺的消息已經傳出去了。”
謝廷安輕輕“嗯”了一聲。
這次受傷,他有一些故意的成分在。
最近風頭太盛,又有人在暗地裏欲置他于死地。不妨借此機會,引蛇出洞。
丁奇并不多逗留,拱手施禮後便告辭離去。
謝廷安遇刺的消息,很快傳進皇帝耳中。
皇帝大怒,下令徹查,繼而又派人前去謝宅探視。
次日,禦前的人來到謝宅,只見謝廷安面色蒼白,倚着引枕靠在床上,傷勢顯然不輕。
“謝督主傷勢怎樣?太醫怎麽說?可有查出兇手是誰?”
“太醫說死不了,不過得靜養。”謝廷安嘆一口氣,“兇手暫時還沒查出來。”
他說話之際,大概是牽動了傷口,雙眉緊蹙,倒吸一口冷氣。
使者忙道:“督主小心一些,不要亂動。”
來使轉達皇帝的口谕,寬慰幾句後,才留下禦賜的藥材,回宮複命。
江明薇站在一旁,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隐約感覺阿行哥的傷勢要比昨天剛清醒時更嚴重一些。
是因為不小心牽動傷口的緣故嗎?
使者離去後,謝廷安重新阖上眼睛。
怕打擾他休息,江明薇也悄悄退了出去。但到底是不太放心,她幹脆搬把椅子,就坐在房門外。
然而一個時辰過去,都沒聽見正房內有絲毫動靜。
江明薇百無聊賴坐着,有些昏昏欲睡。
忽然,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
“夫人!”管家紀叔大步走來,神色激動,“夫人,是,是大小姐!”
江明薇擡眸望去,果真看見他身後跟着一個年輕女子。
那女子二十五六年紀,穿一身水藍色宮裝,容貌美麗,神情嚴肅。
赫然正是當年的謝家大小姐,謝廷安的堂姐謝靖萱。
江明薇霍地起身,神态拘謹:“謝,謝姐姐。”
多年不見,謝靖萱的變化格外明顯。
她只瞧了江明薇一眼,就移開視線:“阿行呢?”
“在房間裏,睡着了。”江明薇小聲回答,同時身子向旁邊稍微側了一下。
謝靖萱略一點頭,直接推門而入。
江明薇想了想,也跟着入內。
正房裏,謝廷安早已睜開眼睛。
看見堂姐,他雙眉微蹙:“你怎麽到這兒來的?”
“宮中盛傳,說你遭遇埋伏,性命垂危,我放心不下,來看看你。”謝靖萱眼睛微紅,“我還以為,我還以為連你也要……”
她擡一擡下巴,将已到眼眶的淚水逼回去。
謝廷安笑笑:“放心,我沒那麽容易死。”
“你受傷不重嗎?”謝靖萱狐疑地問。
“重,但沒有傷及要害,好生靜養就行。”謝廷安轉換話題,“宮規森嚴,你是怎麽出來的?”
謝靖萱靜默一瞬:“十九皇子幫的忙,我在外面不能待太久,得趕緊回去。既然死不了,那我就放心了。”
她轉身看向安靜站着的江明薇,神色複雜,好一會兒才道:“明薇,你好好照顧他。”
“姐姐放心,我會的。”江明薇連忙應下。
謝靖萱猶豫了一下:“明薇,你……”
“姐姐。”謝廷安打斷她的話,“宮裏管的嚴,還是早些回去吧。”
謝靖萱神情微微一變,阖了阖眼,起身離去。
江明薇親自送她至門口,直到看着她坐上馬車,才轉身回去。
管家紀叔主動向她介紹:“夫人,聽說大小姐在十九皇子處當差,現在已做到女官位置。”
“嗯。”江明薇點一點頭,心想,從宮奴到女官,這一路走來,謝姐姐也很不容易。
江謝兩家交好,她小時候也見過謝靖萱幾次,知道那是個溫柔似水的女子。
謝家出事時,十七歲的謝靖萱有婚約在身,罪不及出嫁女。謝家原本要把謝靖萱送到夫家提前完婚,卻被夫家拒絕。
說起來,那已是九年前的事情了。
江明薇滿懷心事,重新回到正房。
恰逢廚房送膳食過來,她主動攬下喂飯的活計。
“阿行哥,這是黑魚湯,有利于傷口恢複。你多喝一點。”
魚湯味道寡淡,謝廷安喝了小半碗便不想再喝。
“再喝一點嘛,這個真的對傷口好。”江明薇沒留意到,自己不自覺帶了點撒嬌央求的意味。
謝廷安眉梢一挑,默默喝光了剩下的半碗。
見他聽話照辦,江明薇眉眼間立時沾染笑意。
謝廷安輕嗤一聲,扯了扯嘴角。
因為遇刺的緣故,謝廷安這次在謝宅待的時間久。
他遵醫囑,每日喝藥三次,換藥一次,飲食清淡,不劇烈活動。
在這期間,江明薇細心體貼。連太醫換藥時,她也在一旁看着。
太醫将紗布取下,露出胸口傷痕,複又敷上藥,裹好紗布。
一通忙活下來,太醫額上已滲出細密的汗珠:“換好了,下官明日再來為督主換藥。”
謝廷安揮一揮手,令其離去。
他一擡眸,見江明薇秀眉緊蹙,欲言又止。
“怎麽了?”謝廷安問。
江明薇腦海裏還浮現着方才看到的場景,她抿了抿唇,輕聲問:“阿行哥,你胸口什麽時候多出來一顆痣?”
她記得小時候明明沒有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