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宿星野覺得S市地震了。
如果沒有地震, 為什麽他會全身顫抖,視線變得模糊,整間屋子似乎都在旋轉。
唯獨白晏丞, 坐在那裏穩如泰山。
“你...你再說一遍。”宿星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認為剛剛是幻聽。
這個答案實在出乎意料。宿星野只要一想到兩人在幸福鎮相處的點點滴滴,就越認為自己出現幻聽了。
本以為表白只是走個過場, 沒想到如此坎坷。
白晏丞語氣不變, 幽深的眸底湧動着不易分明的意味,又說了一次:“不喜歡現在的你。”
宿星野只覺腦瓜子嗡嗡的,已經分不清是氣憤還是傷心,感覺自己血管中的血液如此刺痛, 仿佛置身于烈火之中。
簡單的一句話,輕而易舉地沖破他心底的防線。
“為什麽!”他還是不明白,眼圈逐漸泛紅,逼問的聲音幾近哽咽, “告訴我為什麽,如果你不喜歡我,這段時間算怎麽回事,之前在幸福鎮又算怎麽回事!”
“你指的是?”相對他的激動不安, 白晏丞簡直淡定的過分。
宿星野睫毛顫了顫, 強忍住不哭, 表情越發苦澀:“就是我親你, 你又不躲,你到底什麽意思,你再哄我玩嗎?”
“這個問題不是讨論過了嗎?”白晏丞攤開手, 平靜的面容在宿星野看來是那麽的無情, “結果就是, 你以後不準亂說話。”
“我就說!!”
宿星野似是火山爆發了,拿起茶幾上的水杯沖着白晏丞腳邊的地板摔去,“啪嚓”一聲碎響,震的屋裏看書的小襪子都忍不住哆嗦一下。
完了,“爸媽”吵架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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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杯四分五裂,灑落在地板和白晏丞的衣服上,還濺濕了白晏丞的褲腿。
宿星野一下子驚醒過來,驚訝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不敢相信自己剛剛沖着白晏丞摔了杯子。
白晏丞也沒動彈,深深看向他,目光蘊含着萬頃中量,分辨不出是喜是怒。
“對不起...”宿星野懊悔地捂住臉,聲音茫然沙啞,“我...我這就離開,我現在就走。”
說完,他踉踉跄跄地走回卧室,推開門,腿一軟差點趴在地上。
他的東西不多,行李箱在三天前已經拖回宿舍,只剩一個紅色雙肩包和一個比他還高的大白熊。
“大白,我們走。”他很有儀式感地親吻大白熊的臉,然後把熊夾在腋下,一手拿着背包,抱着大白熊勉強從狹窄的門框裏擠出來。
白晏丞還坐在原來的位置沒挪動,正在用紙巾輕輕擦拭衣服上的水漬,坦然自若的神色看上去和平時沒什麽不同。
“咳咳...”宿星野故意咳嗽兩聲,示意對方自己要走了。
哪成想白晏丞就跟沒聽見一樣,擦完衣服開始擦茶幾。
宿星野委屈又憤恨地咬咬牙,拖着熊一邊往門口走一邊說:“我走了,當我沒來過,大白,我帶你離開這個絕情谷!”
白晏丞還是沒啥反應,頭都不擡一下。
宿星野磨蹭到門口,裝模作樣的推開防盜門,站在玄關處不動彈了,“我要走了!只要我今天走出這個房門,以後再也不會回來!我說到做到,某人可別後悔!”
白晏丞慢條斯理地擦拭茶幾上的水漬,完事後開始拾起地板上的玻璃碎片。
宿星野氣得直磨牙,很刻意的又強調一遍:“我真的走了!”
白晏丞終于有了反應,擡眸瞥一眼,推推眼鏡,嗓音清和:“麻煩把門帶上。”
宿星野:“........”
宿星野無端生出一股窒息的錯覺,被刺激的差點當場掐人中。
他拖着大白熊一腳踏出喃門外,這一刻突然擁有了前所未有的勇氣和灑脫,他幾乎是摔門而去,臨走前沖着防盜門喊一句:
“算你狠!”
這一嗓子把樓下的鄰居都驚出來了,一個大媽從門裏探出身子,瞧見宿星野抱着大白熊和書包吭吭哧哧的下樓。
“呦!小夥子,這是怎麽了?”
宿星野眼睛通紅,聽聞大媽的關心,心底的委屈瞬間一洩而出,眼淚再也抑制不住地從眼眶裏滾了出來。
他一邊啜泣一邊控訴:“嗚.....姓白的欺負人....嗚嗚...阿姨,他不要我了....”
阿姨笑道:“原來是小兩口吵架,”說着,探出頭往樓上瞅一眼,“沒關系,你慢點走,他會追出來的。”
可惜的是阿姨不了解白晏丞,直到宿星野兩步一回頭地走出小區門口,白晏丞也沒有追出來挽留。
烈日當空,宿星野站在路邊,擠幹了眼淚用衣擺擦拭淚痕,他這姿勢和大老爺們擦汗特別像。
他停止了抽泣,摸出兜裏的手機,電話撥通就開始罵:“你們兩個沒心沒肺的王八蛋!還不快點來接駕!”
........
外面驚濤駭浪,一直躲在屋裏假裝看書的小襪子瑟瑟發抖。他是一個比同齡人聰明懂事的孩子,但是對大人們的感情私事了解的不夠透徹。
到現在他還認為白晏丞和宿星野是兄弟關系,就算不是親兄弟,也是遠房表親之類的。
所以哥哥批評弟弟,會不會連累小的?
小襪子心生懼意,在聽到宿星野摔門的聲音,險些沖出去讓對方帶他一同離開,他不太想單獨面對白晏丞。
正常情況下宿星野是有這個打算的,只因表白被拒而心态爆炸,忘記有小襪子這一茬了。
到了晚上,天色蒙蒙黑。白晏丞敲響了卧室的門,通知小襪子可以出來吃晚飯了。
還是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語調,溫柔又體貼。
小襪子乖巧地答應一聲,合上手裏的書,小心翼翼地把門打開。
白晏丞就站在門外,微微低頭,帶笑的眼神落在小孩的面頰,伸出手輕拍了一下小襪子的肩膀。
“餓了吧,今晚多吃一點,你太瘦了。”
男人好像沒什麽特別,跟印象中的一樣,并不像經歷過吵架的人。這讓小襪子繃緊的神經松懈許多,沒那麽害怕了。
話說回來,白晏丞确實沒吵,吵的人是宿星野。
一大一小面對面坐在餐椅上,桌面擺好四道菜,葷素搭配齊全,冷熱考究。
小襪子确實餓了,偷偷舔嘴角,但是很有禮貌地等白晏丞動筷子後他才往嘴裏塞一口飯。
“多吃點。”白晏丞怕小孩放不開,親自加菜送到對方的碗裏,“小襪子,把這裏當成自己家,不要緊張也不需要害怕。”
小襪子點點腦袋:“謝謝白先生。”
白晏丞回以溫柔的笑,一邊幫小孩加菜,一邊擺弄手機。
他發微信問花老板,宿星野有沒有去奶茶店。
花老板回複說沒有。
他只回了一個沒有感情的“哦”字。
花有渝的電話直接搖了過來,刨根問底地問他怎麽了。
“啥情況啊晏丞,你和星野同學不會鬧別扭了吧。”眼裏只有錢的花老板總算聰明了一次。
白晏丞輕笑道:“不算。”
花有渝撇嘴:“你對宿星野到底幾個意思,我特別好奇,時間也不算短了,你就一點感覺也沒有?”
白晏丞不答反問:“我也比較好奇,你和宿星野到底什麽時候認識的,在我之前,還是在我之後。”
“你怎麽又說起這個了...”花有渝琢磨着他話裏的意思,避重就輕道,“宿星野不是你介紹過來的嗎?”
“行了,”白晏丞有點累了,輕揉一下眉心,“他跟我裝蒜也就算了,你快三十歲的人也跟着他一起糊弄我?”
“嗐!”花有渝一拍巴掌,笑嘻嘻地恭維道,“晏丞,這還用我提醒你嗎,從小到大沒一件事兒能瞞得過你,果然不出我所料,他這麽快就露餡了。”
白晏丞薄唇一動,輕聲說:“他是藍小辮嗎?”
“你為什麽這麽問?”花有渝的語氣莫名興奮,似乎目睹了一場無人發現的好戲。
白晏丞也不繞彎子,直言道:“跟他一起玩的薛嘉,我看着特別眼熟,後來在超話裏翻到薛嘉的照片,我可以确定薛嘉就是失控玩偶中的一員,至于其他兩個人,暫時沒有查到照片和視頻。”
“你剛剛說什麽話?”花有渝露出古怪之色。
白晏丞淡聲道:“超話,失控玩偶的超話。”
花有渝驚的提高嗓音:“你還會逛超話呢??”
“我為什麽不會,”白晏丞鎮定自若地吃了一口菜,不忘幫小襪子加肉,邊忙活邊聊天,“偶爾會看看,我之前就跟你說過,藍小辮唱歌很好聽,我關注樂隊不奇怪吧。”
花有渝失笑:“晏丞,作為你的發小,我感覺自己還沒有臭乞丐了解你,我是真沒想到,你還挺跟時代的。”
“不要轉移話題,”白晏丞說,“回答我剛剛的問題,宿星野是不是藍小辮。”
“這我不能說,”花有渝摸摸鼻子,無賴的語氣非常欠揍,“我和宿星野之間有君子協議,我可不敢得罪他,還是你自己想辦法确認吧。”
這話無非是默認了藍小辮的身份,花老板偏偏繞圈子不肯親口說出來。
白晏丞心下了然,結果早在意料之中。
那個玩貝斯玩的特別牛的藍小辮,從不露臉卻拽上天的Eleven,原來真的一直在他身邊貓着。
白晏丞垂目低笑,對電話講:“不為難花老板,你只需要把我當成一個普通的粉絲,樂隊有演出的時候通知我一聲就行。”
花有渝哼哈答應。
挂了電話,白晏丞心情甚好,開始享用晚餐。
對面的小襪子已經吃飽了,默默撂下筷子,坐着不動,打算等他吃完主動刷碗。
白晏丞通情達理道:“小襪子,不用等我,你可以去看書,也可以看電視。”
小襪子搖搖頭,竟然用懇求的語氣說:“白先生,我在家都是自己做飯刷碗,請您給我一點事做,就讓我幫幫您吧。”
“好,沒問題。”白晏丞痛快答應下來。
十分鐘後,一大一小站在櫥櫃前,一個負責清洗,一個負責擦拭擺放,分工明确。
小襪子終于有活幹,心理負擔減輕不少。
“白先生,有件事我想跟您說。”小襪子主動挑起話題,烏黑的眼睛靈動地閃了閃。
白晏丞好像猜到他要說些什麽,語調親切而溫暖:“說吧。”
“您不在的時候....”小襪子又開始緊張了,“您的好朋友來過,他說他喜歡我,問我願不願意跟他.....”
“一起混。”白晏丞接過話頭,随即笑起來,“沒關系,有什麽話直說,沒必要吞吞吐吐。”
小襪子鼓起勇氣,一口氣說完:“白先生,我認了您的好朋友做幹爸,他帶我出去玩,我們一起聊天,我也很喜歡他,我覺得他特別厲害,他真的什麽都會,他還說我跟他很像,注定要相識。我沒經過您的同意就認他做幹爸,您會不會不高興?”
“我很高興,”白晏丞将洗過的盤子遞到小孩手中,順便摸摸小孩的頭發,“你這個幹爸人不錯,他是你的貴人。”
“不不不,您才是我的貴人。”小襪子一直銘記書記的話,對白晏丞感恩戴德。
白晏丞笑道:“我不算,宿星野和你的幹爸才是改變你命運的人,前者帶你走出荒蠻之地,後者可以實現你曾經許下的諾言。”
小襪子眼睛一亮,立即想起走之前對書記說過的話。
他請求書記幫忙的那天夜晚,他向書記保證,将來有一天他一定會出人頭地,到時候他會回到幸福鎮改變自己的家鄉,讓奶奶和鄰居都過上好日子,再也不會受凍挨餓。
小襪子隐約明白了什麽,含蓄一笑,扯住白晏丞的衣角,脆聲道:“我還是最感激白先生,沒有您,我就不會認識幹爸和野哥哥。”
白晏丞低頭,迎上小孩真摯的目光,有點欣慰:“果然是他選中的人,确實聰明又知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