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這是一個凄清的早晨, 霧氣猶如一團濃煙沿着地面翻滾着。

白晏丞看眼窗外,說句“要下雨”。然後端着一碗粥坐在宿星野旁邊,他對面是小襪子, “一家三口”正在吃早餐。

宿星野一聽要下雨,朝小襪子丢過去一個可惜的眼神,嘆道:“今天不能去游樂園了, 好不容易都有時間, 老天爺太不給面了。”

小襪子盡管內心失落,卻很懂事,像個大人似的安慰:“沒關系,等天氣好咱們再去玩。”

“你聽聽, ”白晏丞用胳膊肘碰了一下宿星野的手臂,“小襪子都比你懂事,你就不要一直抱怨了。”

“哼...”宿星野從鼻孔裏發出一聲低微的氣息,不太高興地撅起嘴巴, 漂亮的眼睛斜着白晏丞,小聲說:“你不要總是批評我,尤其是在小孩子面前...”

“好,我誇誇你。”

白晏丞笑起來, 回想着昨天發生過的點點滴滴, 打算挑出一兩件拿出來誇贊幾句, 好讓愛吃醋又愛炸毛的小未婚夫開心。

他想到昨晚宿星野親自去樓下接小襪子, 正有意誇贊對方是一個合格的好哥哥時,家裏的防盜門突然被人敲響。

說是敲門,不如說是捶門。

小襪子和宿星野被“咚咚咚”的敲門聲吓得同時一哆嗦。宿星野美目瞪圓, 吐槽道:“幹嘛, 大早上的砸牆呢。”

“我去看看。”白晏丞撂下筷子, 站起身往防盜門走去。

走近了些,他隔着門聽到花老板焦急的聲音:“晏丞!開門,快點開門!”

“我怎麽聽到花老板的鬼叫聲...”餐廳裏的宿星野嘀咕一句,往嘴裏送一勺玉米糊,對來訪客人不太當回事。

小襪子低聲問:“是幹媽嗎?”

“哈哈...”宿星野忍不住笑出聲,“對,你等會當着他的面兒多叫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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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一個男人“幹媽”,小襪子也不太适應,只因幹爸喜歡,所以才硬着頭皮叫出口,不過叫着叫着,慢慢也習慣了。

.....

白晏丞将防盜門打開,定眼一看,有些意外地扶了一下眼鏡。

門外的花有渝和記憶中有很大差別,不同往日的風流倜傥,現在整個一邋遢漢子,臉沒洗胡子沒刮,頭發過長而淩亂,一雙淺眸微微泛紅,眼眶外是顯眼的黑眼圈,看上去好不憔悴,比外面的天氣還要糟糕。

“晏丞!”花有渝直接撲了過來,一把抓住白晏丞的胳膊,“你知不知道他在哪裏?”

白晏丞淡定問:“誰。”

“還能有誰,”花有渝哭喪着一張臉,“臭乞丐啊,我找了他三天,翻遍整個S市也沒找到他。”

白晏丞思考一瞬,正經道:“可能是換了一個城市要飯。”

“去他娘的!”花有渝罵道,“快點告訴我,他跑哪兒去了!”

“你先進來。”

白晏丞害怕左鄰右舍找上門,急忙把這個一身酒味的邋遢漢子拽進屋。

花有渝一屁股癱坐在地,捂着臉呻/吟,好像被十幾個大漢剛剛輪過一樣,髒兮兮的模樣很可憐。

“小襪子,給你幹媽倒杯水。”白晏丞沖着廚房溫聲吩咐,然後俯身去拉扯花有渝的衣服袖子。

小襪子乖巧應道,麻利地從座位上站起來,對面的宿星野做個手勢,示意小襪子看清楚花有渝的德行,等會回來好有八卦材料。

白晏丞在廚房門口就把小襪子堵住,接過小孩手裏的水杯,目光投向宿星野,一眼就看穿他的小心思,不免交待道:“星星,吃完早餐帶小襪子回房間,我和花老板有事商量。”

宿星野盡管心裏不情願,表面還是乖乖點頭:“知道啦。”

白晏丞将廚房的拉門關嚴,邁着輕快的步伐走到花老板身邊,先把水杯放在茶幾上,随即提起花老板的後衣領,稍微用點力氣就把人挪到茶幾旁邊。

“別擋路,”他說完,又把水杯遞到男人嘴邊,“喝口水,提提神。”

花有渝失魂落魄地接過杯子,小口抿着:“晏丞,他以前經常跟我玩失蹤,但是這次感覺不一樣,我總覺得以後再也見不到他了。”

白晏丞的表情異常冷靜,似乎對這種結果早有預料,他坐在花老板旁邊的沙發上,傾身向前,睨着對方的側顏:“你知道他是誰了?”

遲疑了兩秒,花有渝才默默點頭。

“他就是我一直要找的人,他叫雲谏...”花老板露出一抹苦笑,“早知道這樣,我就不問了,我當時太着急...”

白晏丞微微垂目,輕聲說:“我提醒過你。”

“不是我說,這有你一半的責任!”花有渝突然轉過頭,憤恨地看着白晏丞。

白晏丞不明所以地擡擡眼鏡:“為什麽這麽說?”

花有渝真是傷心到昏了頭,蠻不講理地怒吼:“你提醒就正常提醒呗!幹嘛搞得那麽深奧,等他走了我才明白什麽意思!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好兄弟,你和臭乞丐一路貨色,是上天派來專門折磨我的!”

“喂!花有渝!”

一直聽牆角的宿星野受不了了,如果廚房不是玻璃拉門,指定被一腳踹開。

宿星野猛地推開拉門,氣勢洶洶地看着坐在地上的爛泥,指着人罵道:“不識好歹!晏丞哥好心安撫你這個被甩的花花公子,竟然還敢對他大呼小叫!”

花有渝愣了一下:“怎麽是你?”

宿星野叉腰道:“為什麽不是我!”

“你倆這是和好了?”

“關你屁事!”

......

“夠了。”

白晏丞厲聲打斷令人頭疼的争執,有些煩躁地揉揉眉心,視線掠過花有渝的臉落在宿星野身上。

“星星,你帶小襪子回房間複習功課。”

察覺出宿星野的不願意,白晏丞好聲好氣地勸道:“聽話。”

宿星野這才拉着小襪子的手往卧室走,路過花老板身旁時,不忘狠狠地瞪一眼。

白晏丞不是一個容易動怒的人,他了解花有渝的為人,心裏清楚對方剛剛說的是氣話,所以沒有放在心上。

他将手搭在好友的肩膀上,輕輕拍了兩下,開口道:“說說吧,到底是怎麽回事。”

花有渝的腦袋無精打采地低垂在胸前,忽然很慘淡地笑了聲:“我好像真的很喜歡他,晏丞我跟你講實話,我從來沒把他當做野人對待,從一開始就被他吸引,為了面子不願意承認而已。可是.....這還用我說嘛,老子當初送上門去給他/幹,已經夠明顯的!他竟然說走就走,這個死沒良心的,我不就是.....就是.....不知者不罪嘛,他連一個道歉的機會都不給我。”

“他什麽時候離開的。”白晏丞的語氣恍若閑談,對這一切都不覺得驚訝。

花有渝揪住自己亂糟糟的頭發,沉默了好半晌,才開始陷入回憶:“這件事還要從一周前說起.....”

自從白晏丞話裏有話地提醒過花有渝,流浪漢很有可能跟肖筠的大哥有關系。得知這個消息,當天下午花有渝就從奶茶店沖出去找人。

可惜那天沒有見到臭乞丐,他打電話或者發微信對方都沒有回複,這種事也不奇怪,他雖然給對方配了手機,但是流浪漢很少用。

直到一周前,他找的人終于出現。

流浪漢在他租賃的公寓等他回來,一進屋就把他抱在懷裏親吻,他自然而然地用貫有的熱情回應對方。

當他的上衣被人從頭部撸掉的時候,他猛地摟住流浪漢的脖子,有些暧/昧又帶着急切的語氣問:“你到底是誰。”

流浪漢沒有回答,只是低頭吻他的嘴角。

他別開臉躲過,捉住對方的衣領,再次問道:“快點說!你叫什麽名字,你認不認識肖筠。”

聽到這個名字,流浪漢神色瞬變,停止了一切動作,甚至退開一點拉開雙方之間的距離,然後低頭看着氣喘籲籲的花有渝,眼神異常深邃。

“你他媽倒是給句話啊!”花有渝急得在男人胸口捶了一拳,“肖筠的大哥和你是什麽關系,你有沒有聽說過肖黎?拜托!臭乞丐,這對我很重要!”

接收到他試探性的目光,流浪漢眼底閃過一絲輕蔑的意味,嗤笑道:“白晏丞讓你來問我的?”

花有渝真是沒想到,一時語塞。

流浪漢冷笑一聲,彎腰撿起地上的衣服,利落地套在身上,拎起腳邊的背包就要離開。

花有渝一把拽住男人結實的胳膊,整個人堵在門口,“你當我這裏是什麽地方,不把話說清楚就別走!”

“你想聽什麽?”流浪漢幾乎是俯視他,難得露出肅穆的表情。

越是這樣,花有渝越肯定自己的猜測沒有錯。他有些緊張地咽了咽口水:“我就是想知道你叫什麽名字。”

流浪漢不悅皺眉,冷聲道:“沒有。”

“去你媽的!”花有渝直接炸毛,“老子讓你白白睡了這麽久,你他媽連個名字都舍不得暴露,你到底幾個意思!”

“花有渝,你不懂。”流浪漢抿了抿唇,一手搭在花有渝的肩膀,示意他讓道,“讓開,我還有事要處理。”

“放屁!”花有渝不肯讓步,“你他媽能有什麽事兒,哪個垃圾桶有你藏的酒瓶嗎?我告訴你臭乞丐,你今天必須把話說清楚。”

流浪漢挪開了那只手,一張透着淩厲的俊臉毫無表情,渾身散發出來的氣息與往日極為不同。往日的他總是懶散的,不争不搶,好像對什麽都無所謂。

但是從花有渝口中聽到“肖筠”這個名字以後,他變得很不一樣。他看人的眼神更敏銳,氣勢更沉,就像暴風雨前的寧靜令人心驚膽戰。

花有渝求知欲極強,滿腦子都是清河廣場的商鋪,發現硬的不行決定來軟的,兩手握住流浪漢的胳膊,語氣比方才低了很多:“你說話啊,認識這麽久,我不配知道你的名字嗎?”

“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流浪漢沉穩開口,“我叫雲谏。”與此同時,他一點點掰開花老板握着自己胳膊的手,眸子裏的溫度也逐漸變冷。

花老板渾然不知,已經被他的名字沖昏理智,激動的尾音強烈顫抖:“卧卧卧槽!真的是你!你是肖黎?”

流浪漢目光一沉,糾正道:“我是雲谏,不是肖黎。”

“有什麽區別嗎?”花老板露出欣喜的表情,一雙眼睛直勾勾盯着流浪漢,在他眼裏對方身上仿佛冒着金光,好像閃爍的金元寶。

“給老子讓路。”

流浪漢毫不留情地扒拉開身前的男人,快速推開公寓的門,闊步走出去。

花有渝原地愣兩秒,才緩過神追上去。

“你等等!”花有渝小跑到流浪漢身後,一臉興奮地說,“臭乞丐你給我站住,我話還沒說完呢!”

走到電梯口,流浪漢停住了腳步,回過頭看着身後興奮到雙眼冒光的男人,眸中閃過不易察覺的縱容和喜愛:“有屁快放,你還有什麽想說的。”

“你原名叫肖黎,”花有渝不明就裏的在男人雷區蹦迪,“後來改名叫雲谏,你在Y國待過幾年,加入過SAS,五年前回國,一直在S市撿垃圾。”

流浪漢的唇邊勾起一抹諷刺的笑:“有一半說對了。”

花有渝欣喜若狂,差點用手捶牆慶祝,“臭乞丐!不對,雲谏,你這幾天要跟我去醫院見一個人,他是康佳集團的董事長,你的親爹!”

話音未落,正在興頭的花老板突然感到有一股極強的壓迫感向自己襲來,他微微擡眸,迎上雲谏近在咫尺似是染墨的黑眸,情不自禁地打個冷顫。

雲谏帶着蔑視的神态,定定地看着他:“花有渝,我生來就沒有父親,爹這個字怎麽寫的我都不知道,我不會跟你去見他,你記住,我不會見肖家的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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