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念去

新任苗王登基第四年,王朝內部結構調整,循墨遵禮,廢除三冗,輕徭薄賦,借聖人先代之口推行新政,割除時弊,緩和戰時彌留戾氣,養積民生。

不分種族選能任賢,謙和納薦,設考核選拔制度,頒武功文績考遷制。

規範法程,勤儉自律,興修水利,督促農商,頒分田市易法。

交融文化,特派使者遠赴他國,修學留史,設青簡侍奉三司。

……

新政施行之初,民衆皆喜極而泣,然苗疆老舊之臣即保守派極力反對。

言先朝之法由來已久,多仰其生息,方可長治久安,切不可聽愚民武将之言,施行亂法,采納賤民鄙薄之見,罔顧倫理宗室,擇其劣而棄其優,招致天怒人怨,民怨沸騰,道德敗壞,而擅毀祖宗積業,吾等罪孽深重啊!

雖由墨儒朝堂諸人聲辯,不及其等級親勢暗自攔阻,妄用閑人,消極以待,不敢動用,終致變法擱置。

苗疆軍師居于深宮,苦思良久,概變法皆為萬千苗人,軍人尚居其中,又兼各方勢力多有不便,盡是僵持不下,唯有一下策,求得一智冠絕倫、深明苗疆歷史現況之人打破僵局,方得脫困,解救衆民。

此計上報,苗王當機立斷,為國為民,抛卻絲怨,起用一退隐之人——昔日廢王競日孤鳴,予一虛晃供奉之位,永生不予兵權政權,命其将功抵過。伺機與保守勢力周旋許久,謀得一良機,尋出關鍵,更兼法司查處貪腐,竟在收買帳上覓得幾位保守老臣多年來收受賄賂之證。

苗王震怒,一舉拔之,主犯收押,結案待斬,親從發配充軍,不予糧饷,奴仆受恩,永世侍奉皇族,其九族之人,永不錄用。

其間更有競日孤鳴結契好友中原大儒俠史賢人傾力相助,兩人通力合作,方才拔得毒瘤,也算一樁美事,為和中苗和平貢獻了一份心力,暫居昔日王府。

……

大實,大虛,真即真也,假也假的過于表面,史豔文被一筆帶過,競日孤鳴也無細說,就是最後一段實在多餘。

“……軍師苦思良久?”

“寫這張紙用了小半截香,夠久了。”

“……苗王當機立斷?”

“事已成定局,不斷又如何?”

“……虛晃供奉之位?”

“就當養了條白眼狼。”

“……”

“沒了?”

“結契好友……”史豔文的聲音都有些顫抖,捏着紙張的手關節隐隐泛白,他盡力想扯扯嘴角,結果卻只是抽搐了兩下,只好努力深吸口氣,道,“……敢問這是何時發生之事?為、何、豔、文、竟、半、點、不、知?”

狼主驚訝的看着他,“這難道不是衆所周知的麽?我以為你那日在綠洲苗軍的包圍下已經表示的夠明顯了。”

“……”

“而且我們抓的那斷臂之人也說你們……”狼主認真仔細地看了看史豔文的臉色,又謹慎緩慢地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言辭,“關系‘親勝兄弟’啊。”

“……豔文能否打聽一下這份……”史豔文又低頭看了看,“……官報,由誰主筆?”

狼主笑了笑,面帶得意,“史君子不必仰慕我,正所謂‘悠悠衆口’,在下不喜朝政,但也想為蒼狼減輕一些負擔,借此平定民心,順便發展一下副業,充盈國庫,咳,積攢一些酒資也好哈哈……。”

史豔文抖了抖身體,着實沒有“哈哈”的心思,反而面色複雜的盯着狼主瞧了半天,“所以,這是狼主親自主筆?”

“哪裏,在下哪有這個性子,不過是我轉達,鐵骕求衣構思,小七親自謄寫,雖有稍加修改,也算是錦上添花了。”

史豔文終于不再顫抖,只是呆坐的樣子莫名給了人一種對現實無力的挫敗感。

狼主看了出來,倏爾恍然大悟——這肯定是吵架了。

看來還是隔幾日再來比較好。

……

北競王府已然改名,狼主千雪孤鳴踏出大門後對着其上牌匾注視許久,終是忍不住嘆上一口氣,頗為惡狠狠地咒罵了一句替它起名的人,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牌匾上描金紅底赫然三個明晃晃的大字——琅琊居。

雖然他很明顯看到角落裏的皇家禦印一枚。

蒼狼也學壞了——這哪裏是軟禁?分明是變着法的給他保護,不然那些對“北競王之亂”心有餘悸的朝臣可不得把這裏踏平。甚至還刻意提起他在魔世兩次禍亂的功績,生怕有人一時想不開杠上這條狐貍。

“你站在這裏做什麽?”

千雪孤鳴轉身,迎面而來的是一聲黑衣的藏鏡人,“你來看史豔文?”

“恩,”藏鏡人挑眉,幸災樂禍道,“怎麽,又吃了閉門羹?”

自從綠洲回來,競日孤鳴的傷勢便由禦醫接手,好在那一刀斷了半截,傷口看起來下人,卻并未刺進,也要慶幸史豔文不顧自身空手抓了一半刀刃,不然定然逃不開穿心而過。不過饒是如此,也讓大半個苗醫屬殚精竭慮好幾天才穩下傷勢,而後就被送到此地“軟禁”,外人若無敕令不得随意進出,三十裏外鐵軍衛圍了一圈,而史豔文不知何故明顯不在“外人”一列,至于藏鏡人之流……

即便擅闖,也無人敢管,上頭有令,只當沒看見過這些人就是。

偌大一座府邸除去競日孤鳴與史豔文盡是故作聾啞眼瞎,礙于苗王終決尚未下達更是半句話不敢講,雖說私下裏也會對兩位主子碎碎細語,卻從不敢在他們面前說些什麽。

千雪孤鳴輕哼一聲,“還得謝謝你的好兄長,說他‘重傷未愈’不便見人,硬是将我擋在了客廳,又不是黃花大閨女,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啦?”

藏鏡人眼睛一眯,“史豔文如今只剩身法還在,半點內力都沒有,你居然還能被他成功擋住……這倒是稀奇。”

“……”千雪孤鳴頓了頓,“我那是不想趁人之危!此乃武德!”

“哦……”藏鏡人意味深長的冷笑一聲,從他身旁掠過,“閣下高義,在下佩服,就不打擾閣下培養武德的時間了,請。”

“……”

……

史豔文進入競日孤鳴的卧房時仍是神情悵然若失,一副深受打擊的模樣,連給競日孤鳴倒茶都是魂不守舍之态。

自然閉眼休憩的競日孤鳴是難以察覺到史豔文臉上的糾結的。

良久,史豔文定了定心,覺得臉上沒有那麽燙了才端了茶挨着競日孤鳴的軟榻坐下,注視着自顧自假眠之人。

要說面色蒼白,史豔文失血比競日孤鳴多,顏色自然比他難看,身體也比他虛弱,更何況他又不比競日孤鳴此刻內力充盈。但比起受傷沉重,史豔文因那沒“塑還”內耗已停,連往日身上傷疤也漸漸脫落,但競日孤鳴手傷慘烈,心口又是一刀,看起來可比他可怖。

他知道那日自己有些失态,也需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但這種事情若無當事人允諾,他所認識的人誰又敢亂傳?若說沒人推波助瀾,誰會相信?而在這時候還有心思頂風作案之人,怎麽想都只有一個。

“……競日先生,躺了一天,出去透透氣吧。”

或許是憐惜那一身的傷口,史豔文即便心有不快,他的語氣也無半分煩躁,既溫柔又無奈。

而競日孤鳴也終于睜開了眼睛,神色清明的哪裏像是剛醒之人?他輕嘆一聲,扶着史豔文的手坐了起來,眉間似有一絲愁悶。

“豔文何必拆穿我?”競日孤鳴喝了一口茶潤潤喉,拿過一旁的外套披上,看着他卷簾的身影又道,“方才……”

史豔文回頭看他一眼,一邊打開窗戶的底栓一邊道,“先生若想見他們,何必又叫我擋着?”

競日孤鳴輕輕搖頭,自嘲一笑,“豔文這是在明知故問,是問他們那樣的人,若真想見一個人,千軍萬馬能奈爾何?若不想見,門下一只螞蟻也能叫他們折返。”

史豔文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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