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除妖辦公室
“老鐵,你這次速度又很快啊。” 黃三爺熱情地拍起馬屁:“一個肚子裏懷着孩子死掉的子母惡靈,搭一個兇氣沖天的冤死鬼,竟然沒幾秒鐘就搞定了。我看啊,你再這個樣子表現下去,馬上就可以變公務員,吃皇糧了。”
“沒興趣。” 敖澤不冷不熱地回答。
“我知道你本事大,但是現在這個社會啊,和解放前不同了。想當年在俺們那旮答我也是威風八面,誰不尊稱我一聲黃大仙?就連那東北王張老疙瘩的小老婆病了,也得給我祭祀,送燒雞。現在呢?還不就混了個編制外的破司機當當。那還得虧我跑得快,你不知道我三姨的表妹的幹女兒一家,皮都被扒了做成貂皮大衣,那個慘……”
黃三爺一擺起老黃歷來總是沒完沒了,但今天卻忽然住了嘴,然後使勁吸起鼻子來。
“哎呦,啥東西這麽老香呢。” 黃三爺垂涎三尺地說:“好像是……烤雞的味道啊。” 這下他車也不好好開了,把鼻子湊到後座深吸一口,才說:“這味道是從霸天身上來的!霸天,咱爺倆誰跟誰啊,有烤雞可千萬不要藏私喲!”
海因裏希:“……”
什麽烤雞的味道,明明是他剛剛被大火烤焦的味道好不好!再說,誰跟他是爺爺和孫子的關系啦?
“你這只黃鼠狼就不要老想着別人家的雞了,小心又被除妖辦警告。” 敖澤的聲音在海因裏希身邊閑閑地響起。
“別介啊,咱黃鼠狼的本性不就是偷雞嘛,他們除妖辦就是種族歧視。” 黃三爺嘬着牙花子一個猛急轉彎:“現在妖族的合同工和公務員還有一些人族先進分子在寫聯名信,要求除妖辦改名呢。都啥時代了,還除妖除妖的,咱們這種遵紀守法的良民算什麽?對了,敖澤,你要不要也在信上簽個名?”
“這些事我不摻和。” 敖澤淡淡地回道。
“也是,你一貫獨來獨往。” 黃三爺讪讪地笑了,也不知道是怎麽開的車,很快他們就從扶陽山上開到了市區,在一間像祠堂一樣的大院前停下了。
這棟古代建築占地很大,氣派極了。雕成蓮花模樣的石柱腳上是繁複的木質橫梁,複雜的彩雕排隊瑞獸踩着灰色的屋脊。黑木雙開大門旁有一公一母兩只威風凜凜的大石獅子,他們目光灼灼,母獅子的腳下還有個正在打滾玩球的小獅子。海因裏希好奇地看過去,只覺得自己眼花,因為那個正在玩樂的小石獅似乎對自己眨了眨眼。
那扇黑木大門旁的牆壁上挂了個金屬牌子,上面用紅字寫着“國家重點文物保護單位,佛教、道教文化與民間信仰研究中心”幾個大字。
“得嘞,我就送你們到這裏了。” 黃三爺又扭頭對海因裏希道:“小兄弟啊,你自求多福吧。”
“什麽意思?” 敖澤這才掀起眼皮,望着黃三爺問道。
“還真以為我黃大仙鼻子不靈吶?我可是屬犬科的!” 黃三爺自豪的說,指着海因裏希道:“他不是人吧?”
“你怎麽罵人啊?你才不是人呢。” 海因裏希漲紅着臉小聲反駁。而敖澤的目光犀利起來。
“霸天,你別急,咱們兩個是一頭的。” 黃三爺安撫海因裏希,接着對敖澤說:“你是個人,還是個沒有師承卻突然冒出來的牛人,除妖辦那個老牛鼻子本來就對你很不放心了。現在,你又和一個外國妖怪攪在一起,還帶他去捉鬼了,你總要給一個交代吧。”
“呵。” 敖澤聽完以後笑了,說:“他要交代我就給,至于滿不滿意就不歸我管了。” 這個古板的跟出土文物一樣的局長,他還未放在心上。
“行行行,算我白說。” 黃三爺無奈地攤手,一溜煙鑽回了自己的車裏:“我要去上分啦,下次出任務再見!”
“等等,給你。” 敖澤叫住黃三爺,從身上拿出一個黃紙包遞給他。黃三爺拿過來一聞,聲音既驚又喜:“這不是丹藥科那些牛鼻子摳唆着不肯給咱們妖族的金還丹嗎!?”
“前幾天剛煉的,算這幾次坐你車的小費。” 敖澤說完,沒再管抱着黃紙包左嗅右嗅的黃三爺,帶着海因裏希徑直進門去了。
海因裏希見敖澤在黑色的厚重木門左側扣了三下,右手畫了個S,然後比做了個奇怪的手勢,那大門竟無風自開,兩人剛走進去,門又自動合上了。
剛進去,海因裏希就感覺到有種通體舒暢的感覺,也說不清是什麽原因,如果他問敖澤,就會知道這不過是個小小的法陣罷了。
這座宅子天井很大,擺了些造型奇特的盆栽。整個院子分為前、東、西和後院,敖澤帶着海因裏希徑直走進西院的小洋樓。
洋樓的大廳并不寬敞,靠牆處卻擺着滿滿一牆木質小櫃子,從地板連到天花板,看上去就和中藥櫃一樣。一個穿着夜市上那種廉價花衣服的大媽正坐在木櫃臺的電腦後面,聚精會神的用手機玩連連看。她略微發福,肚子上的游泳圈一層層堆疊着,一看就是個長期做文職工作,不經常運動的人。
敖澤将食指按在櫃臺一側的一塊金屬板上,只聽“哔”的一聲,牆上一個小櫃子彈開了。
大媽聽見聲音,才不情不願地将手機扣下,看了一眼櫃子,說:“敖澤,應交子母鬼魂一枚,請遞交神魂玉瓶。”
敖澤将口袋裏那個小玉瓶拿出來,對大媽說:“出了點意外,這個鬼的魂魄碎了。”
大媽驚訝地擡起頭,看了敖澤和海因裏希一眼,海因裏希這才發現這個大媽的眼睛有點奇怪,眼珠子奇大,仿佛什麽動物似得,看着有點滲人。
“這個我要記錄一下。” 大媽身上忽然伸出兩條像藤蔓一樣的觸手,接過敖澤的瓶子放進小木櫃,身前的兩跟藤則在鍵盤上“噠噠噠”的敲擊着。
“……” 海因裏希咽了口口水,感情這個大媽還真不是人!
交接完畢後,就可以離開了。可正在兩人欲走時,櫃臺上的電話響了。
大媽有點煩躁地放下剛剛開打的游戲,接起電話,沒過幾秒鐘便擡頭對敖澤和海因裏希說:“行動三組組長季丹臣找你們,你們快去吧。” 言下之意是快滾,別打擾老娘玩游戲。
“好,謝謝。” 敖澤并沒有意外的表情,點點頭,帶着海因裏希出門了。
這一晚上對海因裏希實在是太過于奇幻了,先是打車的時候計程車司機突然變成鬼,然後敖澤開始捉鬼,自己被火烤成原型,後來又冒出個莫名其妙的黃三爺,最後竟然來到了一個到處透露着詭異的大古宅裏,簡直是……
太!令!人!興!奮!了!
不愧是華夏啊,跟小說裏寫的一樣,就是有那麽多神秘莫測的事情。
“敖澤,你可以跟我解釋一下今晚到底發生了什麽,這裏究竟是哪裏嗎?” 兩個人走到中庭,海因裏希終于忍不住問道。
“我們現在身處的是華夏除妖局分部,S市除妖辦公室。” 出乎海因裏希意料,敖澤毫不猶豫的就開始給他答疑了。
今晚他們捉的鬼,正是出租車上那個給主持人訴苦的姚瑤。十天前,被男朋友扇了一巴掌的她心灰意冷,撥通了那個改變她一生的電話。正是這個廣播連線,讓她下定決心離開渣男,把孩子打掉,開始新的人生。誰知道這個節目卻正好被開出租車的渣男聽到,于是他怒氣沖沖地往回趕,将收拾行李想趕緊離開的姚瑤堵在了家裏。
司機二話不說,立馬對自己懷有身孕的女朋友大打出手,将她打得滿地亂爬,鼻青臉腫,嘴角流血。再狠狠踹了一腳姚瑤的肚子後,他丢下已經爬不起來的女友,自己去廚房找水喝。
或許是母親的天性使然,又或許是積累了太久的怨氣爆發,這個剛剛還下定決心拿掉孩子的女人,竟忍着鑽心的劇痛,從地上掙紮着爬起來,抓住旁邊準備用來打包的黃色寬膠帶,趁男人不注意時,狠狠地勒住了他的脖子。
膠帶纏了一圈又一圈,滿屋都是女人瘋狂地大笑,等她恢複理智時,她的十指指甲已經深深掐入手掌心裏,複合木地板被她下身汨汨流出的鮮血浸濕,而司機也早就涼透了。
姚瑤知道她的人生已無指望,用菜刀将手腕劃破自殺,因為她本來就下身大出血,沒一會兒也咽了氣。
姚瑤一屍兩命,怨氣深重,靈魂無法解脫,而死亡時間又是在子時,一天之中陰氣最重的時刻,自然就變成了子母惡鬼,甚至将司機的魂魄囚禁折磨,讓司機為她殺人害命。而除妖辦公室,就是要處理這些包含怨氣的厲鬼以及為非作歹的妖孽精怪。
除妖辦公室的成立最早可以追溯到民國初年。那是一個新舊交替、社會變革的大時代,道門、佛門和其他一些民間教派也以天下蒼生為旨,謀求聯合,成立了一個名為降妖渡厄協會的組織。
但那時局勢動蕩,戰亂不斷,各地水旱災害頻發,死人無數,靈異事件也一起接一起。每個派別都自顧不暇,更無力去經營這個全國性的組織,降妖渡厄協會一度淪為空談。1949年以後,這些封建迷信一律成了要被打倒的東西,降妖渡厄協會自然也不可能存在了。
直到1978年,改革開放的春風吹遍大江南北,自然也吹向了這些幾乎快要斷了根脈的教派。1985年,降妖渡厄協會重新成立,1990年,正式被納入國家超自然現象部門,并改名為除妖局。從此,除妖局獲得了國家財力和權力的支持,正式成員也都享有了公務員編制和待遇。
當然,就像任何一個企業都有合同工一樣,除妖辦也少不了被雇傭來處理零散靈異事件的“散戶”,他們通常按處理次數和質量收費。而敖澤,正是這樣一個合同工。
可他,也是一個受到了S市除妖辦局長和行動組注意的合同工。
“聽起來好厲害。” 海因裏希聽完了敖澤的科普,眸子像是被點亮的星星,撓了撓頭發,有點不好意思地問:“那個……你也看過我的原形了,你說我,有沒有可能也進來這裏工作啊?” 然後順便學那麽一點兩點神秘的茅山道法回去,最後渡天劫,得道成仙。嘿嘿嘿。
這時,敖澤和海因裏希已經走到東院那幢樹影婆娑的四層小樓前了。敖澤偏頭看了看海因裏希,彎了彎唇角,說:“如果你真的是‘龍’,即使你什麽也不會,一樣也可以加入工作組。”
世界上就是有些生物,憑借本身強悍的基因,什麽也不用做就能超過別人苦練十年、百年。就像蝼蟻永遠不能和人類抗衡一樣,人類、鬼魂、甚至普通的妖物,在這些強大的生物面前也弱小的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