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入夢

“準備好了嗎,我們沒時間了! ” 敖澤厲聲道。

“準備好了!” 海因裏希知道兩人的命懸于一線,不是矯情地時候,瞬間變回原型,成了一只足有三米的巨獸。

渾沌騰空而躍,敖澤食指與中指并攏,默念口訣,只聽得鈴聲大作,渾沌身上的鐵鏈一緊,他從半空中跌落下來,在地上痛苦的翻滾着。

“就是現在!” 随着敖澤的聲音,海因裏希怒吼一聲,扇動着雖然長大了一點,但和身體仍然不成比例的小翅膀,擦着隧道頂朝渾沌掠去。

就是這麽坨黑東西害了不止32個人的性命,還讓白姐和小月不知生死。海因裏希這樣想着,渾身上下就充滿了抗争的力氣,心裏也不那麽害怕了。

就當這個東西是一坨鮮肉小馄饨!

海因裏希模仿李小龍發出“阿達”一聲怒吼,被鱗甲覆蓋着的利爪抓向了渾沌,渾沌頭一偏,堪堪躲過了海因裏希的攻擊,海因裏希嘴裏射出一小團火焰,雖然毛也沒燒着,卻給了他一點信心。

“受死吧!” 叫嚷着中二的臺詞,海因裏希一腳狠狠踏進了渾沌的臉部,被玄鐵鎖鏈束縛住的渾沌無處避讓,只能生生地被那爪子抓出了四個大洞。

“很好,海因裏希。” 敖澤覺得喉頭一陣血氣翻湧,他知道自己的身體撐不住這樣高強度的符咒,卻硬生生的忍住,給了海因裏希一個鼓勵。

海因裏希回頭,看到敖澤面色蒼白,冷汗順着額頭密密滲出,心裏有些着急。一不留神,那渾沌就攥住了他的一只腳。那黑色的霧氣有劇毒和腐蝕性,即使海因裏希的爪子被鱗片包圍着,還是感覺隐隐的痛。

“專心!”敖澤喝道,那清冷的聲音給了海因裏希當頭一棒。

他回過頭,劈頭蓋臉就給腳下那個醜東西又來了一下,這一爪又在渾沌臉上劃開了兩個大洞。

渾沌自知已是強弩之末,忽然開始劇烈掙紮起來,海因裏希抓出的幾個大洞變成了他的眼睛,耳朵,鼻子,和嘴巴,現在他張開黑色的翅膀大口,抵抗住身上鎖鏈傳來的千斤重量,朝海因裏希最脆弱的翅膀處咬去。

海因裏希連忙轉身,但狹小的兩車道限制住了他的動作,眼看渾沌那噴散着世間最污濁之氣的嘴馬上就要碰到海因裏希。

別無他法,敖澤雙手相合,急急變換手印,強以十洲三島的仙訣催動鳳麟洲玄鐵鈴。只聽得鈴聲瘋狂作響,在隧道裏形成了強烈的回聲,就仿佛有成千上萬個鈴铛一同震蕩一般。

渾沌忽然從半空中落地,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宛若死了一般。而敖澤終于再也支撐不住,一口鮮血自口中噴出。

“敖澤!” 海因裏希急忙從空中落地,變回原型,朝敖澤跑去。

“敖澤,你怎麽樣了,你別吓我啊。” 海因裏希半摟住敖澤,又不敢動他,急得眼眶都紅了。

敖澤閉上雙目,只覺得全身血氣翻湧,恨不得狠狠地咳嗽将五髒六腑都咳出來才好。

可是他不行,他必須得忍住,才能支撐下去。可這具皮囊實在太脆弱,饒是如此,血還是汨汨從他的唇角處流出來。

“敖澤,你千萬別睡覺。” 海因裏希連忙用手背給敖澤擦嘴角,那血卻怎麽也擦不完,甚至越流越多。

敖澤在昏沉間忽然聞到了一陣香甜的味道,這異香似乎有股奇異的魔力,能安撫他錯位的五髒,止息他湧動的血氣。

他沒忍住抓住了異香的來源。“喝下去,便一定能得平安。” 這無來由的欲望和想法騰起,讓敖澤心中聳然一驚。這是他沉寂了多年的神識,又一次覺醒。

他意識到那異香來自海因裏希的血脈,那味道像美酒吸引酒鬼,鴉片吸引煙鬼一樣勾住了他。

為了我們的安全……敖澤這樣想着,虛弱地抓住海因裏希的一根手指,往嘴邊送。

海因裏希見敖澤的樣子,知道他或許需要自己的血,不但沒有抵抗,還直接将手指塞進了敖澤的齒間,放任那溫潤的觸感包圍他。

“咬碎他,吞噬他,把他吞吃入腹,那他的力量就是你的了。” 敖澤的心中有個聲音不斷叫嚣着,欲望在心海間翻起了驚濤駭浪,那是他殘存的神識在脆弱的皮囊裏做得最後的掙紮。

欲望浮沉,天性中對力量的渴求竟能夠激起如此的。可惜,他的意志比欲望和天性還要強大。

敖澤小心翼翼地用齒尖在海因裏希的手上劃開了一個小口子。腥甜的液體順着口腔滑入,直接融入了他的血脈,一陣來自靈魂的戰栗席卷了他,仿佛全身的氣血都在沸騰、叫嚣和渴求……

海因裏希感覺到敖澤的鼻息在手指間輕拂,淺碎而混亂。幾滴血順着指尖被吮走,接着手指一涼,敖澤已經将他放開了,但他閉着眼睛,胸膛起伏,似乎很痛苦的樣子。

“敖澤,你沒事吧?” 海因裏希關心地湊過來。

“你先別靠近我。” 敖澤将頭扭到一邊,盡力去忽略他手指上那個小口子那香甜的誘惑。

海因裏希的血對這具身體似乎有不一般的魔力,很快便平靜了敖澤的氣血,幾乎在同一時刻,他那股幾乎無法抵禦的渴求也消失了。

敖澤松了一口氣,閉目調息了幾秒,才又睜開了眼。

“敖澤,你現在好了吧?” 海因裏希見敖澤睜眼了,才小心翼翼地問。

“我沒事……” 敖澤這句話還未說完,便突然見到那躺倒在地的混沌睜開了剛生成的眼,“小心!” 還未說完,一陣鋪天蓋地的白光已經将他們席卷了。

再睜開眼,海因裏希發現他和敖澤正坐在一片昏黑的樹林裏。

冷冽的空氣一瞬間包裹了他們,一輪清寒的明月高懸在空中,将不遠處那條被森森古木包圍的小徑照得慘白。

“敖澤,你還好嗎?” 海因裏希沒管周圍的景色有多詭異,第一時間轉向身邊的敖澤,關心地問道。

“我沒事,已經好些了。” 敖澤朝海因裏希笑笑,扶着他站起來,凝神細看,道:“這地方我沒有來過,也不是你們國家的景象,看來我們是入了別人的夢。”

“別人的夢?” 海因裏希有些驚喜: “是小月和白姐的嗎?那我們是不是就可以找到她們了?”

“應該是的。那32個人的魂靈早就被渾沌消化了,我們必然在她們二人其中一個的幻夢中。”

敖澤雖然止住了血,氣息卻還不穩,略頓了頓才繼續說:“剛才你給渾沌身上開了六個口子,重傷了他。此時他已經是強弩之末,沒辦法為我們創造出獨立的夢境……便只能将我們吸入已有的幻境中。”

“原來是這樣……敖澤,對不起。” 海因裏希很是懊惱。剛剛他見敖澤吐血,一時心急,竟留了一個洞沒有戳,這才讓那個黑渾沌鑽了空子。

“這不怪你。” 敖澤看海因裏希那副自責的小模樣,有幾分不忍。便将因疼痛而微蹙的眉尖松開,緩聲道:“是因為我的身體沒辦法再控制玄鐵鈴的緣故。現在不是談這個的時候,當務之急是找出渾沌來。”

“渾沌在每個夢境中必有一個化身,這化身眼耳口鼻總有一處不通。只要我們找到那個化身,在他不通的七竅上再戳一個洞,事情便了結了。” 敖澤道。

正在此時,一陣洪亮的唢吶樂聲沖破了靜谧的樹林,海因裏希和敖澤兩個人立馬噤聲。

海因裏希從高大的樹幹後探出頭去,只見一隊擡着花轎子的隊伍出現在小徑的盡頭,向他們這個方向慢慢走來。這隊伍一共有九個人。一個道士模樣的人在前頭領隊,後面跟着兩個吹唢吶和敲鑼鼓的,在兩個擡轎的轎夫前後,各有兩名丫鬟。

除了天師,他們都穿着晚清的服飾,男的将辮子盤在頭上,褲子高挽,腳上無鞋;而女的則塗着唰白的臉,擦着鮮紅的胭脂,看上去格外詭異。

“看上去我們是在白九娘的幻夢裏了。” 敖澤低聲道。

“頭連尾,尾連頭,今日辭父母,輕易莫回頭。一敲鑼鼓分陰陽,二敲鑼鼓淚流幹,三敲白花頭上簪,四敲生不同衾來死同安……” 一陣如泣如訴、飄忽不定的歌聲随着隊伍走近,飄進海因裏希和敖澤的耳朵裏。

這分明是一首嫁歌,可歌詞卻怎麽聽怎麽不吉利,令人渾身起雞皮疙瘩,汗毛倒豎。

天空中的明月像一只巨大的瞳孔,冷冷地注視着人間,仿佛在嘲弄這既熱鬧又悲涼的行人。

“快看,那是什麽鬼東西?”

“啐,竟然碰到那東西了,真他娘的不吉利。”

忽然,這隊伍停了下來,轎夫和前排奏樂器的兩人均交頭接耳起來,神色略微慌亂。

“要說不吉利,你們這只送親隊伍才不吉利吧?” 海因裏希滿頭黑線,內心暗暗吐槽。

但他還是探頭往隊伍前方看去,卻見小徑上站着五只渾身長滿黃毛、耳朵圓圓的小動物。

為首那一只的身形稍大,跟在她身後的四只似乎還是未成年的幼崽。它們一行五個排成一排,人立而起,兩個小爪子抱在前胸,仿佛在虔誠的對月祈禱。

“那是黃大仙一家在拜月,你們別亂說,我們繞開算了。” 其中一個轎夫鼓足勇氣悄聲道。

“哼,不過是幾只未成精的孽畜,就讓我羅某人提前将它們收了,也算為康老爺的喜事積德了。” 為首的天師聽見轎夫的話,不屑地笑了笑,一甩手中的拂塵,似乎就要作為。

那只大黃鼠狼耳朵一動,似乎已經聽見了身後的動靜。

“且慢。”

一片雲悄然移到了月亮的邊緣,林子裏暗了下來。轎子中忽然傳來年輕女子的聲音,聽上去極為熟悉。海因裏希不禁屏住了呼吸。

只見朱紅色的轎簾被掀開,一個頭簪五朵白色紙花,梳着兩把頭的女子将頭伸出來,冷冷地看着羅天師。同樣死白的粉和鮮紅的口脂塗在她的臉上,卻更凸顯出她五官的明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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