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女生宿舍

很快,季丹臣、敖澤、海因裏希和應朝陽穿過小樹林,來到了傳說中鬧鬼的校工宿舍。

這是一棟看上去十分破敗的四層小樓,建在潮濕而灑滿落葉的土地上。白底綠點的瓷磚牆,牆面裂了幾條不大的縫,旁邊爬着幾排生鏽了的管道。宿舍上面兩層的窗戶已經全部被木條封死,有些窗子的玻璃幹脆消失了,看樣子似乎很久都沒有人入住了。下面兩層的小陽臺上挂了幾件橙色的工作服,想必校工都住在這裏的一二層。

他們走近重新被鎖好的大門,那斑駁的外牆上有一個告示欄,上面的紙經過多年的日曬雨淋,已經斑駁發黃,有些只剩了半張。

海因裏希是個漢字迷,看到這樣的漢字就忍不住要念出來,于是便輕聲念道:

“女生宿舍守則:

第一,宿舍大門晚上十一點鐘關閉,晚歸者需在宿管處登記姓名并扣除2分;

第二,女生宿舍,男生不得入內。若經發現,男女生各扣除2分;

第三,為了保障宿舍安全,請勿使用如吹風機、電飯鍋等高功率電器,若經發現,一律沒收并扣除2分……”

中間有一段字似乎沾了水漬看不清楚,但最後兩行仍舊能隐約看見:

“第十,凡被扣除10分者,永久取消住宿資格。

1999年5月1日南方大學學生處宣”

“原來十九年前這裏還是女生宿舍。” 季丹臣道:“這樣看來,起碼在那時候,這棟宿舍的大門還沒有被常年鎖住。”

“你們是幹什麽的!” 這時,忽然一個粗砺地聲音在身後響起,他們回過頭,只見一個拿着大掃把的人正瞪着他們。他看上去已經五六十歲了,駝背,羅圈腿,一只水牛一樣的鼻子橫亘在他臉的中間,為他的五官平添了幾分憤怒:“你們當這裏什麽地方?還帶着外國人和寵物過來!走走走,這裏不是參觀的地方。”

敢情這位校工是把他們當成亂走迷路的游客了,看來他還不知道樹林那頭發生了什麽。

“您好,這小樹林裏發生了人命案件,我們是警方派來協助辦案的。” 季丹臣将工作證遞給那個大爺,問道:“請問您貴姓?”

“免貴姓張……” 校工依靠慣性回答了這麽一句,然後像恐懼忽然攫住了他,讓他的鼻孔不斷翕張,他問道:“小樹林那裏,又死人了?” 季丹臣注意到,他的手微微顫抖了起來。

“沒錯,張校工。看來您對上一次的案件有所了解,我們可以找個地方坐下,具體聊一聊這兩個案件嗎?” 季丹臣的态度很有禮貌,但語氣卻是不容人拒絕的樣子,他一手微微往前伸,做了個“請”的姿勢。

張校工看上去很不想和這件事扯上關系,但他也知道如果真是警方的人,他一個小人物無論如何也沒有理由拒絕,便魂不守舍的将掃把丢在地上,帶着季丹臣等三人一貓,來到了宿舍的一個側門。

他從褲子上拴着的繩子上選出一把鑰匙打開鐵門,一條幽暗的走廊出現在他們面前。他打開右手邊的第一個門,裏面是兩張上下床,但只有兩個下鋪有被褥。前頭空餘的地方放了兩張木桌子,但卻只有一把椅子。張校工讓季丹臣等人坐在其中一張床上,自己則靠着另一張床的鐵床柱站着,顯得背更駝了。

應朝陽四處嗅了嗅,跳上季丹臣的膝頭,将頭湊近季丹臣的耳朵悄聲說:“這裏有野豬精的味道。” 季丹臣微微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那張老頭哆嗦着從褲子裏摸出一包大前門,讓給季丹臣和敖澤。敖澤搖搖頭,季丹臣則接過一支,由張老頭點上火,夾在了手指裏。張老頭深吸一口煙,待刺鼻的煙草味充斥了肺部,他才說:“警察同志,有什麽問題你們問吧。”

“你也坐吧。” 季丹臣讓張校工坐下,問道:“關于十七天前那對情侶被害案,你有什麽可以告訴我們的嗎?”

“警察同志,你們不知道嗎?” 張校工有點詫異,但瞬間明白過來,苦笑道:“也是,那次問我的是兩個小年輕。其實十七天前那對情侶,是我最先發現的。”

“哦?說說吧。” 季丹臣抖了抖煙灰道。

“嗨,還有啥子子好說的,該說的都說完了。” 張校工說:“也是活該我倒黴。那段日子,跟我輪班的同事忽然辭職,這裏還沒招到合适的人,我就得輪兩個早班嘛……”

那天淩晨五點,張校工已經穿好了衣服,拿起大掃帚,一邊罵那個辭職的慫蛋,一邊走到了小樹林裏。

這時天已經朦朦胧胧有了一丁點亮意,但大體還是昏黑的。小樹林裏空無一人,連平常聒噪的鳥似乎也沒有了聲音,他便随便拿着掃把在地上到處劃拉。反正早上掃幹淨的地面,到了下午照樣又會堆起來落葉,這裏是校園裏最偏僻的角落,又有鬧鬼的傳言,除了想找浪漫和刺激的小情侶,沒人随便過來。

慢悠悠晃到樹林中心的位置時,他聞到了一陣血腥味——濃厚,刺鼻,鹹腥。

有人曾經說,氣味是保存記憶的最好載體,這話或許沒說錯。因為張校工的眼前立馬浮現出一個圖象,那是一個像西瓜一樣摔碎了的腦袋,白色的腦漿從破殼處流出來。地上是一大灘血跡,那血跡那麽多,連泥土都吸收不完。那死屍的兩手攤開,像一只想要飛翔的鳥兒,但是她的眼睛裏,卻全部是對人世的控訴,憤怒與絕望。

張校工甩了甩腦袋,将陳年舊事甩走,安慰自己:“怎麽說也是個樹林子,裏面有各種小動物,說不定是條死掉的蛇或者兔子,那今晚還能加餐了。” 可這臆想沒持續幾秒就熄滅了,因為他轉過一棵大樹,很快就看到了面前那極端怪異和恐怖的一幕——

一對奇怪的人形生物扭曲地躺在地上,說他們是人形生物,是因為他們周身的皮都不見了,只有血色的皮肉露在外面,坑坑窪窪,格外醜陋。兩具軀體都少了一只腿,卻被擺成了兩手朝天的姿勢,仿佛是他們自己把身上的皮像一件衣服一樣脫了下來……

“啊啊啊啊啊!” 張校工吓得倒在了地上,一時間腿軟站不起來,硬是雙手雙腳同時往後蹭,一點點蹭到了樹林的邊緣,這才覺得身上有了些力氣,趕緊跑回宿舍找到同事,又緩了一整天,才能夠開口回答警察問題。

“那天以後,我就死也不輪早班了。” 張校工咧開嘴,露出兩顆豁牙,苦笑道。

“你認識一個叫做朱大黑的人嗎?” 季丹臣忽然問道。

“就是那個龜兒,不聲不響地辭職了,害得老子輪兩次早班,要不然看到屍體的哪裏會是我撒?” 張校工把煙頭丢在地上,用腳碾滅,狠狠地說。

“聽說他走前的兩天,這裏的大門忽然開了,你知道是怎麽回事嗎?還有那個關于校工宿舍鬧鬼的傳言又是什麽?” 季丹臣問。

張校工聽到這個,臉一下就白了,也沒剛才惡狠狠的氣勢了,讪笑了兩聲說:“警察同志,這都是迷信,你們還信這個啊?”

“問你你就回答,別打太極。” 季丹臣黑着臉道,他理着板寸頭,一對濃眉,看上去倒還真有點像兇神惡煞的閻王。

“那……那我們能不能到外面去說,在這裏面講,不吉利撒……” 張校工唯唯諾諾地說。

“行,你帶路。” 季丹臣這次很好說話,直接站起身來,坐在一旁的敖澤、海因裏希還有應朝陽也跟着站了起來。

他們從員工宿舍往北走,很快走到了校牆根旁,外面是車水馬龍的馬路,陰森的氣氛一掃而空。

“我真的是個倒黴的人。” 張校工失魂落魄地說:“家裏嘛婆娘跟人跑了,父母又是五保戶,殘疾。娃娃放在老家給他們帶,只能靠我在S市這麽點工資。這個關于校工宿舍的傳聞其實都是扯淡,是那些無聊的大學生看到我們樓上那兩層的窗戶被鎖了,大門也總是不開才亂編的。”

“但是他們扯淡嘛,也不是沒根據。十八年前,這裏是女生宿舍,我呢,剛剛來這裏工作,也負責掃那一片的地。結果有一天,一個女生從樓頂跳下來自殺了。本來四樓也不算高,但是她沒運氣,後腦殼着地,那個腦漿子啊流了一地。她的屍體還是我負責清掃的。

“那件事以後,很多女生反應宿舍裏總是能聽見一些怪聲音,什麽哭聲啊,叫聲啊之類的,我覺得也是她們自己瞎想出來的。不過那時候鬧得很大,很多女學生簽名一定要搬出去,學校沒辦法,第二年新宿舍建好就讓她們都搬走了,這個宿舍也就廢了,大門也是從那個時候鎖上的。五年前,學校換了新的校長,覺得這裏明明沒什麽問題,就把樓開放起來做校工宿舍了。因為我們人少,分散着住也才住了兩層,所以學校也就懶得開大門,我們一直從側門出入,跟什麽鬧鬼根本沒關系。”

“你在撒謊!” 季丹臣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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