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紅字
“你啥子意思哦?” 張校工明顯被季丹臣給吓到了。
“如果你真的覺得和詛咒沒關系,為什麽不敢在那棟樓裏說?” 季丹臣道:“除非你相信在樓裏說出來,會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
“沒,沒有,哪裏可能有那種事。” 張校工趕緊否認,但他的眼睛卻不自覺地往左下角瞟。
“我們是在查案,你如果不配合,那就是妨礙公務的罪名。” 季丹臣黑着臉威吓道:“很有可能會被抓起來。”
“警察同志,話不能亂講啊。” 張校工連忙說:“你們讓我做啥子我就做啥子,我還能怎麽樣配合啊?我,我就是不想讓你們覺得我迷信嘛。這一下子死了三個人了,誰知道那個女鬼的詛咒是不是真的啊?”
“你所謂的女鬼,是否就是十八年前跳樓身亡的那個女生?你能告訴我們她跳樓的原因究竟是什麽嗎?” 敖澤配合着季丹臣扮演紅臉,緩聲道:“你放寬心。只要把知道的事情都告訴我們,我便保證,什麽事都不會發生在你身上。” 他眉目舒朗,刻意溫和下來時,便如同山間的清風明月一般,有股說不清的寧靜致遠,說出的話也自然便讓人更相信那麽幾分。
張老頭猶豫了片刻,從口袋裏掏出皺巴巴的煙盒,這次沒有再遞煙給別人,而是徑直點了一根塞進嘴裏,深吸了兩口,才說:“唉,都是些舊的掉渣的事情了。有時候,我寧願一輩子也記不起這種事情。”
“那個跳樓的女生我以前就有印象,她叫徐妙妙,長得特別好看,皮膚特別白,眉毛彎彎的,眼睛又大又水靈。唉,我也說不清,反正就是走在路上大家都會多看她幾眼的那種人。”
張老頭在煙霧缭繞中回顧往事。“她那時候還有個男朋友,兩個人關系很好,男孩總送女孩到宿舍樓底下,兩個人總是膩歪十幾分鐘才舍得離開,好像今天過了就沒明天一樣。”
“可是,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徐妙妙回來得就越來越晚,那男孩也出現的少了,兩個人都很忙的樣子,我有一次打掃衛生還看到他們好像吵架了,徐妙妙蹲在地上哭呢。不過我們打掃衛生的,也不好管大學生的事,我就遠遠看個熱鬧完了。”
“反正後來有兩三個月的時間,我就沒見過徐妙妙笑。那時候我和管女生宿舍的李紅菊熟,她跟我說徐妙妙有三次都是11點後回寝室的,問她去幹什麽也不說,也不知道是不是不檢點,去外面幹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我還說不至于吧,她有男朋友呢。”
“反正後來好像是又查出她男朋友到過寝室,她還用過什麽電器,她的10分宿舍分全部扣完,成了整個女生宿舍第一個被強制退宿的學生。她找李紅菊求情,李紅菊也沒答應,那天下午她就自殺了。”
“她死之前站在窗戶邊,對窗外大叫‘我詛咒你們,我詛咒你們所有人!’然後就背對着窗戶,伸開雙手,像一只鳥一樣跳下來了。” 張校工打了個寒顫,那充滿絕望和怨怼的呼喊似乎又出現在他的耳邊,日以繼夜,缭繞不斷。
“後來她們宿舍的人都搬出去了,那個宿舍也被封存着,一直到今天都沒有人打開過。” 張校工道。
“請你告訴我們她原來的宿舍號,然後便可以回去工作了。” 季丹臣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不必再威逼利誘,語氣便也緩和起來:“不好意思,打擾你那麽久,謝謝你配合我們的工作。”
“她的宿舍是402。” 張校工哪裏能夠忘記那個窗口,那個窗口裏曾經有一個美麗的姑娘,用自己的死亡來控訴世界。他又猶豫了一下,說:“警察同志,雖然你們可能覺得我說的都是屁話,但是我還得提醒你們一句。你們還是別再那個屋子裏多待,那屋子,邪門吶。還有朱大黑……要不你們也去找找他吧,我懷疑他是看到什麽東西逃走了,說不定在外面被詛咒死了也不知道呢。”
“謝謝你的提醒,我們會考慮的。” 季丹臣道。打發走了張校工,他們又回到了那座四層小樓。沿着水泥階梯往上爬,只見從三樓起,到處都是蛛網和灰塵,地上偶爾還散落着紙張和塑料袋殘片,想必是當年學生搬走時留在這裏的,這麽多年竟還維持着原樣。
很快,他們到了402那灰色的鐵門前。季丹臣按了按那落滿灰塵的把手,門是鎖死的。
“要不要我把門撞開?” 剛剛聽張校工講故事都聽呆了,很想做些什麽但空有一身怪力的海因裏希提議道。
“不用那麽麻煩,應朝陽大王,向新人展示你實力的時候到了。” 季丹臣朝金貓笑笑說。
“本大王是想來打怪的,為什麽總要我做這種溜門撬鎖的事?” 應朝陽被人叫大王,渾身舒爽。雖然嘴上仍舊說着傲嬌的話,卻縱身一躍,将兩只前爪挂在門把手上,後腿則蹬在鐵門突出來的一條橫杠上。
只見他将腦袋歪過來,把白色的胡須伸進鎖眼裏。就這麽轉動了兩三下,鎖“啪嗒”一聲,開了。
“你好厲害!” 海因裏希由衷地贊嘆道。
“也沒什麽。” 應朝陽優雅的落地,舔了舔自己的肉墊,道:“如果你想當我的小弟,趁早求我,我會勉強答應的。到時候,開世間各種鎖都不在話下。喵嗷~”
“開世間各種各樣的鎖”,這個技能聽上去似乎很實用的樣子啊,這樣如果忘記帶叔叔菜園子鐵門的鑰匙,就可以直接打開,不用翻鐵絲網了,海因裏希不由露出向往的目光。
“沒想到你這個番邦小火龍的意志竟如此不堅定。” 敖澤涼涼的聲音在背後突然響起:“前些日子才說我是你的什麽‘男神’,這麽快就想着叛變了。”
海因裏希一驚,心虛地回過頭,正好撞進了敖澤幽深的眸子裏。
兩個人對視片刻,海因裏希只覺得敖澤眼神裏的質問都要溢出來了,就好像是一個捉到妻子偷情的丈夫……天啊,我在亂想什麽,那可是無欲無求的敖澤大大啊。海因裏希趕緊把腦子裏詭異的念頭甩開,擺手解釋道:“不是不是,我就是這麽一說。您,您老人家永遠是我的‘男神’大大!”
敖澤的面色似乎變得更加扭曲和詭異了。他雖然活了幾千年,但什麽叫做“老人家”?還好多年的修煉以及極好的素養讓他抑制住了吐槽的欲望。
“行啦行啦。君子不奪人之美,這個小徒弟就留給你吧。” 應朝陽開口,打斷了敖澤和海因裏希之間詭異的氣氛。
他伸出一只夾雜着白毛的jio,輕輕一推,只聽“吱呀”一聲,鐵門開了。門內極其昏暗,原來盡頭的窗戶仍舊挂着一塊厚重的窗簾,掩蓋了所有的陽光。
季丹臣徑直走過去,将窗簾拉開,黯淡的陽光透過被木條封死的窗戶照進了污漬斑斑的房間,只見這宿舍裏擺放着四張上下床,兩張床只見有一個小鐵櫃,是供女生們放衣服的地方。
敖澤拉開櫃門,灰塵撲面而出,裏面卻空蕩蕩地什麽也沒有。
“原來這就是華夏的宿舍啊,八個人住在一間屋子,真有趣。” 海因裏希摸了摸其中一張床的床板,試探性的坐了下去。誰知道這塊木板經過多年的時光已經腐朽了,被海因裏希一坐便塌了下去。
“小心。” 敖澤即使伸手将海因裏希攙住,才避免了他屁股跟地板親密接觸的命運。
“诶,這木板下面寫了字!” 海因裏希眼睛尖,在站起來的一瞬間瞥到木板右上角翻起來的部分有紅色的圓珠筆痕跡。
“是嗎?翻過來看看。” 季丹臣和應朝陽也都過來了,他們将木板完全倒置,就見那木板的前半段密密麻麻用紅色的圓珠筆和水筆寫了很多字。
“今天第一次和阿銘出去約會,很開心^_^”
“阿銘,我愛你(水筆塗的愛心)”
“加入這個項目好累啊,不知道為什麽每天都要留我單獨一個。”
“今天那個變态色狼又摸我了,好惡心。”
“我是不是該退出那個項目,我真的快受不了了。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阿銘為什麽不幫我?”
“為什麽所有人都要這樣對我?難道我才是做錯事情的那個人嗎?”
“我不會原諒你們的……永遠不會原諒。”
“如果我死了,我的鬼魂也會一直看着你們,也會生生世世詛咒你們!”
“我詛咒你們。2000年7月20日。”
“我詛咒你們” 那行字用紅筆塗了又塗,尖利的筆頭甚至戳進了木板裏面,仿佛刻在木頭上的醜陋傷疤。那濃郁的一片紅色,在十八年後的今天仍舊能夠灼傷人的眼睛,仿佛那多年前刺骨的恨意與不能忘懷的詛咒,都通過這個木板被永久地镌刻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