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山魈
三人一貓走出了402宿舍。
走廊很昏暗,季丹臣小心翼翼地将脖子上的羅盤取下來,平擺于身前。海因裏希湊上去看,只見上面那根的染了銅綠的指針像瘋了一樣的快速轉圈,很快,羅盤就燒成了紅色,手已經拿不住了。
“我就說你這個勞什子一到關鍵時刻就罷工。” 應朝陽忍不住吐槽。季丹臣緊皺着眉,将羅盤包好收入自己的背包。
這羅盤乃是宋朝古物,師父在他出師之日特意贈與他的,怎麽竟然會失靈了……
不管怎麽說,大家還是走出了宿舍門,站到了小樹林的入口處。
就是在這片看上去平平無奇的小樹林裏,發生了令人驚駭的命案。警方已經守住了樹林那側的入口,禁止所有無關人士入內,但他們作為靈管局的專員,自然很容易地就繞過了警方的防守。
自從那日在槐山隧道內喝了海因裏希的血,敖澤的神識便有些覺醒,只是這覺醒的力量十分微弱,且時靈時不靈。
四周草木扶疏,敖澤有了些玄妙的感覺。他微阖雙目,試着将自己的感官外放出來,忽然,在黑沉一片的意海中出現了一個白色的小亮點。敖澤嘗試讓意識朝亮點走,但無論怎麽努力,那亮點的距離仍舊十分遙遠。
但他的心忽然微微一動,因為即使那亮光如此遙遠,他已經能夠感受到小樹林裏有一種自己十分熟悉的靈力,估計那東西并沒有任何收斂氣息的意圖,這才讓意識剛剛覺醒的他也能夠察覺到。
這是……
“我感覺這片樹林很危險。” 應朝陽忽然說。
他“喵嗷”一聲,身軀忽然暴漲數倍,在海因裏希驚訝的目光中,完成了從一只小貓咪到兩米長巨貓的轉變。他口尾處的毛都變得比平時長,一根大尾巴又粗又長,金色的瞳仁則變得更加危險和張揚,看上去像一只能一口咬碎獵物脖頸的矯健的豹子。
“跟在我身後。” 應朝陽道,在他張嘴的瞬間,海因裏希發誓看到了他嘴巴裏那兩顆像劍齒虎一樣巨尖的長牙。他這才意識到,昨晚應朝陽撓他那兩下簡直是溫柔地不得了了。
季丹臣也不知從哪裏抽出一把滿是銅綠的劍,握在手上,護在海因裏希的左側。
“我知道那妖物在哪裏,我可以引路。” 敖澤站了出來,沉聲道。
“妖物?” 季丹臣有些驚訝:“不是女鬼?”
“區區女鬼,怎麽會讓你的羅盤失靈?” 敖澤說完這句以後,便微微閉上眼睛,讓靈臺保持清明,意識盡量抓住那朦胧的亮光,往前走去。
像這樣的東西,即使開了天眼的修道者和凡間的妖怪都難覓其蹤,所以應朝陽這樣在凡間稱得上強大的妖怪也只能感覺到前面有危險而已。若要找到他,雖然現在仍舊很勉強,也只能靠自己了。
海因裏希、季丹臣和應朝陽對敖澤的話不明所以,但也知道敖澤的本事,便都跟在他的身後。
敖澤将意海擴大,發出呢喃低語,那是上古神獸獨有的語言,來者若非凡世之物,自然該出來拜見。
然而沒有。
那怪物無視敖澤的警告,依然在暗處伺機而動。
風飒飒穿過樹林,敖澤停下了腳步,夜的涼意像是放大了一樣,無孔不入地鑽入每個人的毛孔裏。
“啪嗒。” 海因裏希覺得後頸一涼,似乎有什麽腥臭的液體滴在了自己的脖子裏。
他才剛剛摸了摸脖子,敖澤忽然繞過應朝陽朝他跑來,一把拉住他的領子,将他扯到了身前。
“薩!” 一聲懊惱的怪叫在樹林裏響起,一個覆滿了黑毛的手掌堪堪擦過海因裏希的脖子。那怪物見一擊不成,已經朝遠處掠去。敖澤他們什麽也看不清,只能聽見樹枝和樹葉摩擦的聲音從近處往遠處而去,應朝陽從地上躍起,飛身往那個怪物的方向追去。
“那是什麽鬼東西?” 海因裏希擦着自己的脖子,聞了聞自己的手,一股腐臭味差點把他熏暈。他又是惡心又是驚魂未定。
敖澤将一張火符點燃,在方圓三米內尋找,很快便指着一處道:“你們看,這是那個東西留下的足印。”
季丹臣和海印裏希湊上去看,只見一行腳掌印印在地上,方向卻是向外的。
“這是什麽東西的腳印?” 季丹臣自問見多識廣,但還真沒見過這樣的腳印。看起來像人類,然而足底板更平一些,腳趾有六根。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 敖澤說:“這是山魈。”
“山魈?” 季丹臣大吃一驚:“那玩意兒不是早在唐宋年間就滅絕了嗎?而且山魈一般不吃人啊。”
“誰知道這只是不是變态了。” 敖澤雖然語氣似在調侃,但神情卻并不輕松:“若果真是山魈,應朝陽在樹林間絕對追不上他的。”
果然,這時枝葉攢動,應朝陽龐大的身軀從兩根小樹中間擠了出來,金色的眼睛中盛滿了懊惱:“還是給他逃走了。但我薅了他尾巴上一撮毛,還傷了他的後腿,料他也不會好過,吼。” 他變形後,連那有些萌的叫聲也變得威嚴起來。
敖澤對着應朝陽爪子上那撮黑毛仔細查看,心裏已從九分肯定變為十分,他說:“看這毛發,就是山魈無疑了。”
“山魈負傷逃走後暫時不會出來了,你可以變回原形了。” 敖澤對應朝陽道,然後轉向海因裏希:“今夜不會再發生什麽了,我們都可以先回去休息。”
“敖澤,你老實說,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事情?” 誰知道敖澤才剛要走,季丹臣忽然便翻身攔住了他。見組長這樣做,應朝陽也站到了季丹臣身後,一對金色的豎瞳在黑暗中閃閃發光。
可敖澤毫不在意,他閑閑站定,正好腳邊一顆樹下有只不知什麽時候跌落在地上的小鳥,正在“啾啾”啼鳴。他彎下腰将那只鳥托起來交給海因裏希,道:“你幫我把他放回樹梢上。”
海因裏希接過,他才看向季丹臣,問:“季組長這是何意?”
“三個月前妖狐族突然狂暴,折損了行動組三名成員,你突然出現解了我們的圍,甚至間接救了我一命,我十分感激,也對你十分尊敬。但是,自從那日起,天下妖氣橫生,現在就連混沌、山魈,這些根本不應該存在現世的東西都一一冒出來了。你對他們的存在毫不驚訝,甚至對他們都很熟悉。敖澤,你告訴我,這究竟是為什麽?你又比我們多知道些什麽?”
季丹臣面色嚴肅,認真地看着敖澤。他并非不相信敖澤,他三個月前救過自己的性命。只是那三名犧牲的成員不能白死,社會也不能混亂,如果敖澤真的相當行動三組的一員,就要讓他知道真相。
敖澤看着季丹臣嚴肅而審視的神情,一貫冷清的臉卻柔和下來,他道:“季丹臣,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也不知道這些東西為什麽出現。”
看着季丹臣一臉懷疑的樣子,他繼續說:“我之所以會加入除妖辦,也是現在的靈管局,就是為了弄清楚其中的原因。但根據我的猜測,或許有人想打開分隔人間界與他界的結界,而這些結界已經有所松動。至于我為什麽知道的比你們多……” 他鳳目微挑,露出淺淡卻風華絕代的笑:“我是贛泉大師的入室弟子,自幼與山精古籍為伴,知道的多不也是正常的麽?”
敖澤的一番話打消了多半季丹臣的懷疑,他主辦過如此多的案件,自然也有一套識人的眼光,在他的眼裏,敖澤面雖冷冷清清,似乎對什麽事都不在乎,實則面冷心熱,心中還裝着各界生靈。
“你說的結界是什麽東西?” 季丹臣問。在他的常識中,無論是妖還是人都生活在同一個時空裏,雖然他們能将惡鬼超度至鬼界,但那地方也不是活人能夠涉足的。
“敖澤,我放好了!” 這時候,海因裏希撲閃着小翅膀降落,變回人形,站到了敖澤的身邊。
“好,謝謝。” 敖澤拍了拍海因裏希的肩膀,然後對季丹臣說:“結界一事,解釋起來實在複雜,等此事完結,我們在除妖辦再說吧。”
“好,我會提醒你的。” 季丹臣颔首。
季丹臣出身正統名門,思慮周密,沉穩可靠,卻不是死板之輩,告訴他結界一事,也能讓正道各界有所警覺。其實季丹臣的疑問又何嘗不是敖澤的疑慮,只是他如今這孱弱地身子終究壞事,竟不能直接探查。看來,要弄清真相,還是得借助靈管局的力量。
他們回到402,一夜無話。
到了第二天上午九點,季丹臣的手機就像叫魂一樣響起,季丹臣接起電話,對面的人聲音很大,連一旁的海因裏希都聽到了:“不好了,季組長!你昨天讓我查的那個齊靜露,今天早上被發現死在家裏了。而且她的臉皮被剝掉了,心髒也被人掏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