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往事
敖澤緊緊摟着應朝陽的脖子,任由狂風暴雨傾瀉在自己的臉上身上,明知道這具身體或許吃不消,他卻沒有一絲猶豫。
敖澤原來騎過的異獸不知凡幾,所以即使應朝陽在樹林間騰挪轉躍,他也牢牢地坐在應朝陽的背上,這倒讓應朝陽有些吃驚。看來這個凡人,也不像自己想的那麽弱。
他們很快便出了校區。南方大學旁邊有一座雲蓮山,四百米高,是S市市區內最高的一座山,而山魈就是朝那裏奔去。
應朝陽身軀雖大,但速度卻極快,暴風雨路上行人稀少,他一晃而過,倒沒有引起市區內的騷亂。
很快,他們就進入了雲蓮山。閃電雷聲連綿不絕,遠處的樹林裏忽有一道火光閃過,應朝陽便載着敖澤徑直朝那邊奔去。
“老子錘死你!” 還沒進林子,就聽見了海因裏希一聲壯膽的怒吼。
他們朝那聲音奔去,才剛站定,就已經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只見海因裏希壓着一個獨腳怪物一頓連環暴錘,那怪物身上的黑毛已經被燒焦了,冒着白煙,正在“薩薩”哀鳴,看上去十分可憐。
海因裏希一拳揍到了怪物的腦袋上,怪物翻了個白眼,終于暈了過去。
“額……海因裏希,你清醒一點!” 應朝陽看這裏沒自己戰鬥的餘地,便變回了貓的大小,朝海因裏希喊道。
海因裏希聽到了他們的聲音,這才從怪物身上翻了下來,看到敖澤和應朝陽,連忙朝他們奔過去,眼睛紅彤彤、心有餘悸地說:“感謝上帝,你們終于來了,我剛剛差點被吓死了。”
應朝陽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山魈,說:“應該是它差點被你打死了吧?”
海因裏希看了山魈一眼,不好意思地摸摸頭:“我剛剛吓死了,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幹了什麽。”
敖澤甚是護短,便道:“只要你人沒事就好,這樣殺了不知道幾人的孽畜,怎麽懲戒也不為過。”
應朝陽上前去繞着山魈前後轉了一圈,好奇地用爪子撥了撥山魈的獨腳,說:“原來這就是山魈,看上去倒也挺神奇的。我們先把他捆起來,然後季丹臣會找人把他運到靈管局去的。”
正說着,季丹臣拿着羅盤也出現了,他方才走出學校,在馬路上好不容易搭了一輛的士,一路跟着羅盤找到了敖澤他們。
“這麽容易就抓到了?” 季丹臣有點驚奇地問,應朝陽說:“別看我,都是海因裏希搞定的。看來龍族雖然比不上我們金貓,但還是名不虛傳。”
海因裏希一臉自豪的傻笑。
“得,我們找人把他弄回去。” 季丹臣從背包裏拿出捆妖索,給山魈捆了個結結實實,那山魈被一頓折騰,剛剛有了蘇醒的跡象,又被應朝陽一巴掌給再度拍暈了。
“老大老大!” 他們剛剛拖着山魈走出樹林,黃三爺的電話又打過來了:“你們去哪裏了呀?你讓我找的那個教授不在辦公室裏啊?”
“什麽?!” 橫生枝節,曾銘的處境極其危險,季丹臣的語氣也不似往日平穩了,如果曾銘再出事,他無法和單清交代,更無法對自己交代。
這時雨已經漸漸停了,但所有人都被淋成了落湯雞。敖澤單膝跪在泥濘的土地上,不知從哪裏又拿出他那個幹燥的,裝着五十根蓍草的小袋,專心占蔔。
季丹臣和應朝陽屏住呼吸看他的手法,彼此的眼神中都有驚豔。他們是玄學中人,自然對周易八卦是熟知的,但敖澤如今演練的,卻仿佛是早已在殷商時期便已失傳的伏羲十六卦。難道說,贛泉大師真有那麽厲害麽?
“他就在校工宿舍,目前暫時性命無虞。但我們若不在一刻鐘內趕到,情況便難說了。” 敖澤将蓍草收起,對季丹臣道。
“那好說。” 應朝陽便成巨獸,對敖澤三人道:“你們騎在我背上,我五分鐘之內就能跑回去。”
這不是矯情的時候,大家都騎在應朝陽身上,朝校工宿舍狂奔。海因裏希從來沒有騎過馬,更別提一只大貓,便被敖澤和季丹臣夾在中間,饒是如此,他還是緊緊地抱住敖澤的腰,才能避免被甩下地的可能。
當他們回到校工宿舍的時候,便見曾銘被五花大綁的吊在403窗口,一個女人手裏攥着那根細繩子,面無表情地站在窗裏。
“那是秋秋!” 海因裏希驚訝地說。
“季組長,快來救我啊!” 曾銘看到了他們,仿佛找到了救星,拼命呼救,但身體并不敢随意晃動。
這個時間點,校工自然都出去幹活了,小樹林又被警察封住,他呼救都沒人來救。
“你們來了。” 秋秋陰沉地說。
“你是何方妖孽?為什麽把曾教授給綁起來?” 季丹臣斷喝一聲。能把曾銘一個大男人弄到403,還五花大綁吊在窗外的小女生,自然不可能是真正的弱女子了。
“我是何方妖孽?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秋秋仿佛聽見了一個笑話一樣,笑得幾乎喘不過氣,很快便說:“你們叫屠至強屠教授,屠系長,叫曾銘曾教授,可是卻叫我妖孽?”
“沒錯,我就是妖孽,你們想看看,我就讓你們看看吧。反正蒙着齊靜露的皮實在讓我作嘔。” 秋秋将手放在臉上,反手撕扯下一塊面皮,遠遠地扔到了地上。
霎時間,一陣惡心的腐臭味從秋秋的身上傳來,曾銘恐懼的扭頭一看,便見到秋秋的臉上沒有皮膚,而是一片猩紅色、凹凸不平的腐肉,裏面起起伏伏的也不是血管,而是鑽進鑽出的白色蠕蟲。
“嘔——” 曾銘再也忍不住,将昨夜吃到肚子裏的食物全都淋淋漓漓地吐出來了。
“你究竟是誰,你究竟想做什麽?” 季丹臣避開從天而降的嘔吐物,沉着臉問秋秋。
“我是誰,你應該問曾教授啊。” 秋秋手一緊,将曾教授提了起來,幾乎和自己臉貼着臉,曾教授拼命扭頭,臉都憋成了青紫色。
“你看看,這就是只看皮相的男人。十九年前将我看成一朵花,剛才還摸我的手呢,現在就害怕成了這樣。哈哈哈哈哈!” 她仿佛覺得有趣,把繩子稍微提上來,将自己的臉和曾銘的緊緊貼在一起,柔聲問:“阿銘,你是不是很懷念這段時光啊?”
曾銘吐得膽汁都出來了,恨不得兩眼一翻白暈死過去,可他沒有那樣的好運氣。
“你是徐妙妙?屠至強和齊靜露都是你殺的?” 季丹臣問。
“是啊。” 徐妙妙大方地承認了,發出了咯咯的笑聲,似乎這是件多麽有趣的事情一樣。她倏然将攥着的曾銘的繩子放掉,坐在403的窗戶邊,兩只白生生的腿懸空一晃一晃。
“你看,他現在恨不得我摔下去呢。” 徐妙妙用手一推沾着半臉血腥的曾銘,讓他在空中左右亂晃。曾銘發出了一聲驚恐的尖叫。
“當年,他也是這幅害怕的模樣。”
徐妙妙道:“屠至強欺辱我,他為了自己的前途讓我忍着,等到他真得把我強-奸了,這個男人又開始懷疑我,疏遠我,甚至和我的宿友攪在一起!” 她臉上的黑氣漸濃:“屠至強那個畜生不知道沾染了多少無辜的女孩,齊靜露背叛朋友、趕我出宿舍,他們兩個難道不該死嗎?憑什麽我最後自殺了,可他們繼續風光無限的繼續活着!”
“他們确實該受到懲罰,但是并不是這樣被你殘忍地殺害。” 季丹臣道。
“懲罰?” 徐妙妙大笑起來:“你知道曾經有多少個女孩到學校告發屠至強的不軌行為嗎?你知道又有多少女孩為了不被社會議論暗中吞下所有的欺辱嗎?你來告訴我,誰給他懲罰??”
季丹臣一時間沉默無言,徐妙妙從窗框上站起來,保持着一種搖搖欲墜的姿勢:“我死了,卻被困在這棟宿舍十八年,因為怨氣纏身無法解脫,又有誰能理解我的痛苦?” 她的臉上眼睛的部位開出兩個血洞來,空蕩蕩地洞窟似乎是在注視着這個無情的世界:
“你們知道我為什麽能夠擁有這具軀體嗎?你們以為秋秋是我害死的嗎?不是,是屠至強,他害死我一個人還不夠,還要繼續害死別人!”
三十天前,被困在校工宿舍的徐妙妙感應到了小樹林裏一股強大的黑氣,因為黑氣的存在,在一個夜晚,她驚奇的發現,自己可以飄出校工宿舍了。受着本身執念的牽引,她不知不覺就飄回了那棟帶給她太多歡樂與痛苦回憶的社會學系樓。
沒想到屠至強并沒有回家。她看到一個長相姣好的女孩從他的辦公室奪門而出,驚惶地逃下樓梯,然後從樓梯上滾了下來。她伸手去接,可那個女孩卻穿過了她,腦袋重重砸在臺階上,昏迷了過去。
十分鐘後,她看到屠至強,這個自己恨不得掐死的老男人從辦公室裏匆匆出來,選了另一條樓梯離開學校。
她毫無辦法,只能漂浮在空中,看着鮮血潺潺地從秋秋身上流出來,看着她呼吸漸漸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