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身世

敖澤僵硬了幾秒,然後無奈地拍拍海因裏希的頭,臉有點熱:“怎麽了,先站好,好好說話。”

海因裏希放開敖澤,認真地說:“你昨天突然就昏倒了,特別可怕。好在白姐和李甲叔有辦法,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麽辦了。”

“我沒事了。” 外人走了,敖澤也不必裝作病弱,便用很正常的口氣對海因裏希說:“你不用害怕。”

“也還好啦。” 海因裏希摸摸腦袋,理所當然地說:“反正我知道你肯定會醒的嘛,你可是敖澤大大啊。”

敖澤看海因裏希一臉與有榮焉的模樣,也笑了,對他招招手說:“來。”

“去哪裏?” 海因裏希摸不着頭腦。

“到後院去。” 敖澤回道。

到後院去幹什麽呢?海因裏希心裏有點疑惑。

龍尾巷23棟有個小小的後院,總共也才四十平方米,裏面随意種了些花花草草。雖然敖澤沒怎麽打理,但植物們自己就長得郁郁蔥蔥,在一片水泥森林裏是個綠意盎然的所在。海因裏希曾經打過在後院種些瓜果蔬菜的主意,不過還沒好意思向敖澤提。

他跟着敖澤穿過後門來到後院,敖澤在一株小芭蕉前站定:“這些天你都沒有泡藥浴,也不知道翅膀長的怎麽樣了,你變回原型,讓我看看。”

“這裏啊?” 海因裏希有些羞澀地擰了擰衣角,左右看了看,旁邊不遠地地方是一棟九層的農民樓,這不是很容易就被人發現了嗎。

“這裏很安全,我擺了陣法,沒人可以看到裏面的。” 敖澤知道海因裏希的顧慮,說道。

“好,好吧。” 海因裏希點了點頭,問敖澤:“那我變了?”

“變吧。” 敖澤點點頭,瞬間,眼前出現了一只三米高的火龍。

他還和以前一樣,頭長尖刺,鱗甲披身,尾巴有一簇小火苗,綠色的眼睛瑩亮異常。本應該有一對翼幅三米的翅膀的地方卻只長了對一米長的小翅膀,顯得有點可愛又有點可憐。

火龍溫順地低下頭,把腦袋放在敖澤的面前,敖澤伸手摸了摸,海因裏希的鱗甲不是冰涼涼的,反而有些暖意。

原先神識被束縛時,只能看見海因裏希的外表,現在敖澤卻能看見海因裏希體內流淌的血液,它們散發着淡淡的金光,似一條覆蓋着金色薄霧的河流,十分美麗。

但是,敖澤皺起了眉頭。這金色河流每隔不遠就被一扇黑色的小門阻擋住,河流雖然能夠繞過小門,卻變得虛弱無力起來。

“海因裏希,你或者你的家人有什麽仇家嗎?” 敖澤問,那黑色的門顯然是有人下的詛咒,讓海因裏希無法運用火龍族天生就能掌握的強大魔法,這或許也是他藥浴了許久,翅膀生長的速度卻仍舊十分緩慢的原因。

“啊?沒有啊。” 海因裏希大大的綠色眼睛裏露出迷惑和驚訝,他使勁回想了一下,才說:“我和我叔叔嬸嬸一直生活在鄉下,叔叔是倉庫管理員,嬸嬸是花店店員,平常我們也就種種菜,和鄰居關系也很好,什麽人都沒得罪過呀。”

“我記得你說過你父母在你剛破殼時就去世了?” 敖澤說。

火龍的頭瞬間就垂了下來,尾巴尖上的小火苗變得黯淡了,綠眼睛裏也流露出悲傷的情緒。

“對不起。” 敖澤幹巴巴地道歉。

“我叔叔嬸嬸說,我父母都是在二十多年前的那場可怕的奪權戰争裏去世的,所以他們現在才住在鄉下,再不管火龍族的任何事情了。” 海因裏希道。

“奪權之戰?” 敖澤問道。

海因裏希變得謹慎起來,左右看看說:“我,我不能提,那是被禁止提起的。”

“你現在在華夏,在我的地盤,說什麽都很安全。” 敖澤道:“海因裏希,這關乎你的身體,你之所以使不出法術,翅膀也長不大,很可能和受了別人詛咒或者說中了別人的咒術有關。”

“咒術?” 火龍的眼睛裏寫滿了驚訝。

“是的。” 敖澤主動伸手摸了摸不幸的小火龍的鱗甲,眼睛裏有不易察覺的安慰。

“好吧,這或許确實跟詛咒有關。” 海因裏希悶悶地說:“我的親生父母是路德維希·馮·達亨和他的妻子艾麗莎殿下的侍從和女仆。路德維希殿下本來是馮·達亨家族的下任家主,這是毫無疑問的,可是二十多年前……”

海因裏希遲疑了一下,還是繼續說道:“二十多年前的一個晚上,他和妻子在回南歐探親的路上,在一座海邊古堡裏突然去世了,我的父母和其他侍從也在那場可怕的事故中喪生了。”

“老馮·達亨公爵說他們是受了狂暴的深海三眼巨怪的襲擊,可是,也有很多人傳聞是路德維希殿下的弟弟,盧卡斯殿下殺害了他。當然這是沒有任何證據的,所以當老公爵去世,盧卡斯殿下繼承了公爵之位後,這流言就不準任何人提起了。”

“你那時候還是個小火龍?” 敖澤問道。

“不,我還在蛋裏面,才剛出生沒幾天。” 海因裏希悶悶地說,他沒見過自己的父母,按理來說與他們也沒有很深的感情,但講到這件事時心情還是不受控制的郁悶起來。

“因為是探親,路德維希殿下只帶了我父母和另一個侍從,他們都死了。但路德維希殿下死前用召喚魔法召喚了自己的親衛,他們在廢墟裏發現了我,我嬸嬸說我母親死死的把我護在身下……” 講到這裏,海因裏希是真的講不下去了。

當年他執着于要弄清楚自己的身世,纏着嬸嬸講那晚發生的事情。嬸嬸被他纏得受不了,終于在他十五歲生日的那天,在一個小房間裏悄悄把她知道的事情統統告訴了他。

他的父親是一頭火龍,母親确是一條美麗的白龍,他們發現她時,她已經變回了原型,橫躺在古堡的大廳,白色鱗片上染滿了鮮血,可是她肚子下面還護着剛剛出生沒多久的自己。

“行啦,小海因裏希,你別再問那麽多了。你只要知道,你的父母真的很愛你,叔叔嬸嬸也很愛你就可以了。” 海因裏希還記得那天最後,嬸嬸把他送回房間,眼角含着淚這樣跟他說。從此以後,他就再也沒有提起過關于自己身世的事情。

敖澤接住海因裏希落下的一顆淚珠,那眼淚滾燙的有些燙手,饒是見慣了生離死別的敖澤也不禁愧疚起來。

“對不起,海因裏希。” 敖澤溫聲道:“我知道是怎麽回事了,我現在可以解除你的詛咒,從此以後你就和別的火龍沒什麽兩樣了。”

“诶?” 海因裏希擡起了悲傷的腦袋,還沒來得及落下來的眼淚還在眼眶裏打着轉,但注意力确實被轉移了。

“我這次發燒醒來,身體比以前好些了。” 敖澤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便說:“大概就和你和小月看的小說裏說的‘境界突破’一樣。”

“真的嗎?” 海因裏希情緒又雀躍了一些,原地踏了兩步,他比誰都希望敖澤的身體能夠恢複健康。

“當然是真的。” 敖澤道:“你趴下來,只要一炷香的時間,我就能把你身上的詛咒解開。”

海因裏希趕緊聽話的趴下,把頭擱在地上。

敖澤在海因裏希身前盤腿而坐,将一只手放在海因裏希的頭上,閉上眼睛。

千年前那場幾乎禍亂人間界的變故,讓敖澤的原身陷入沉睡。他在失去意識前将自己的身體沉于地脈之下,頭枕東離山,蜿蜒的身軀躺在如今S市下方,而尾部則一直延伸龍尾廟附近,最後入海。

南宋末年,天下戰亂無休,敖澤的身體受戾氣影響,曾在地下翻動,那時便引起地動山搖,險些将山河震碎。

好在李谷子真人恰好游歷至此,用陣法和符咒安撫了敖澤的原身,并建立了龍尾廟,一則繼續鎮壓龍身,二則也是有用些香火贖罪的意思,畢竟他鎮壓的乃是一條神龍,并非妖物,李谷子這樣做其實有違天道。

經過幾百年的香火供奉,直到1975年,敖澤的一縷神魂在東離山蘇醒。在游蕩了數十年後,附着在一個染了重疾,被家人抛棄到大山後咽氣的三歲男童身上。

為男童的魂魄做了七七四十九日道場後,敖澤走出了東離山。

從此,末法時代唯一一條滞留在人間界的龍成了一個不能使用神力,體弱多病的人。

然而現在,他的神識終于蘇醒了,部分神力也恢複過來,将這體弱多病的身體重塑一遍。就像用金玉換了稻草,雖然與當年不能相比,卻也不再是以前那個走兩步路都喘氣的病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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