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小楊氏又喪又氣憤的閉了嘴, 暗暗下定決心,等晚上回了屋要二牛好看!

然而,此時的二牛啥都不知道, 只憨笑着跟家裏人并親戚們打招呼。

農閑時分,除了那些外出打零工的壯勞力外, 多半人還是很清閑的。再加上, 先前魏阿荠來勢洶洶,恰好被隔壁的蘿蔔和土豆看到了,他倆兵分兩路,一個去找了爺奶,一個去找了叔爺爺,這才有了衆親戚們齊聚一趟的現狀。

二牛是想不到這個的,相較而言,比二牛稍微聰明那麽一點點的大牛倒是意識到了不對勁兒。

因為按理說應該是他倆進村後在路上碰着人,然後其他人才會跟着他們一起往老魏家趕。可現實卻是,他們一路上雖然也的确碰上了一些村民, 卻是在回到了自家大院後, 一下子看到了衆多親戚。

大牛尋思了一下, 覺得這裏頭肯定有問題!

至于有啥問題,他一時間還想不通, 很快就決定先放放再說。

而此時, 衆親戚們的心思卻被帶偏了,滿心滿眼都是大牛二牛帶回家的牛車, 以及牛車上那一大堆的東西。

——全然忘了他們到底是來幹啥的。

“我老早就說了,大牛二牛多有出息呢,可惜你們爹早早的就沒了,沒享到兒孫福啊!”

“大喜的日子說啥喪氣話?你擡頭看看這一溜兒六大間的青磚瓦房, 再看看楊婆子這身好衣裳、這一臉的好氣色……哎喲,楊婆子我可真羨慕你啊!”

“就是就是!老嫂子喲,我可羨慕你了。”

誇贊的話,那是不要錢的往外蹦跶。

然而,誇是對着大牛二牛誇的,羨慕是沖着楊冬燕來的。本來這倒是沒什麽,可聽着他們一聲聲的喚着楊婆子……

叫啥不好,非要喊她婆子!

就很氣。

好在,也不是所有人都這麽沒眼力勁兒的,當下就有那小輩兒笑眯眯的巴上來哄她開心:“嬸兒喲,還是你命好,瞧瞧倆弟弟多孝順你,又能幹又不怕吃苦,還這麽孝順……”

楊冬燕瞬間心裏就舒坦了。

就是方氏很擔心的看了她兩眼,因為扒着她說話的那人,是老叔家出了名的嘴甜小媳婦,靠着嘴甜哄了男人公婆的歡心,本來也沒啥的,就怕那人也哄住了……

噢,其實也沒必要太擔心,畢竟一般人都沒她婆婆那麽狗。

方氏也就擔心了那麽一瞬間,很快就放下心來,跟着其他人一起聚在牛車前。

“你們先嚷嚷啊,讓我倆把牛車停好啊!”

得虧老魏家的院門開得夠大,平常一般只需要開半扇就好了,這會兒兩扇大門敞開了,倒是剛好夠牛車進來。

等把牛車停好了,大牛又一臉心疼的解開了牛身上的缰繩,颠颠兒的将牛往後頭牽。

老叔本就是老莊稼人,除卻田地外,最愛的就是牲口了,尤其是耕牛,方才他還自持身份沒太湊近,眼瞅着大牛要把牛牽走了,他忙上來幫忙,還伸手在牛身上摸了好幾把。

那表情那眼神,要楊冬燕說的話,簡直就跟她上輩子的倒黴兒子看到一萬兩一匹的汗血寶馬一樣!

“這牛好啊,這牛可真壯實,還是剛長成的壯年牛呢!好,這可真的好……多少錢啊?”老叔的意思是,多少錢賃的,結果大牛就聽岔了。

“花了我十二貫錢呢!可不容易了呢!這趟出門的大頭就花在牛身上了,倒是牛車便宜得很,買的人家不要了的舊車,只花了三百文錢。”

牛車其實就是用木頭打的,倆車轱辘可能稍微值錢點,旁的車架車身也就那樣。不過,大牛買的這個牛車,看着是舊仆仆的不起眼得很,可上手一摸就知道是好料子,很結實耐用的那種。

然而,沒人在乎牛車如何,說白了,這玩意兒随便哪個木匠師傅都能打出來,關鍵是牛!

是牛啊!

剛才還滿臉欣喜的東摸摸西摸摸的老叔,突然就頓住了,驚訝的回頭看大牛:“你買的啊?”

“對呀!我娘喜歡啊!”大牛理直氣壯的道。

這從天而降的一口黑鍋啊,都把楊冬燕給砸懵了。

啥叫她喜歡啊?她喜歡啥不好,咋就喜歡牛了?

噢,對了……

楊冬燕後知後覺的想起來了,她的确跟大牛二牛提過,反正都出遠門了,多走走多看看,當然也順便多問問。要是碰上有賣牛的,甭管是壯年的牛還是小牛犢子,能買就買。實在要是買不到牛,買頭驢子也是好的。

可她這不是随口一說嘛,咋就還變成她喜歡了?

生怕崩了人設的楊冬燕急中生智:“那個……是大牛他爹生前一直想要一頭牛啊!哎喲,大牛爹啊,你在天有靈看到了嗎?你兒子終于買回來了一頭牛啊,咱們家總算有真正的牛了啊!”

楊冬燕當場表演大哭,那叫一個感情充沛,唬得旁邊幾個魏家媳婦趕緊嬸兒嬸兒的哄她。

就方氏不當一回事兒,還有小楊氏,只是順手接過了豬崽,省得豬崽仰着腦袋看她奶哭,給累着了。

不過,确實沒人懷疑楊冬燕這話。

莊稼人誰不想要耕牛?這就好比,哪個習武的人不希望能有一匹千裏良駒?

再看看楊冬燕這倆兒子的名字,還有什麽疑問嗎?

老叔倒是還好,隔壁的魏大哥方才一直沒吭聲,這會兒也忍不住拿手背擦了擦眼睛:“我弟要是在天有靈,一定會高興的。”

托楊冬燕的福,反正現場就很亂。

好在,她很快就轉移了陣地,帶着一幫子小媳婦去了堂屋那邊,還喊方氏給上茶水。

喊了上茶水不說,楊冬燕在吩咐完後,還小心翼翼的擡眼看了一眼方氏。

方氏:……你裝!你繼續裝!

心裏罵着娘,方氏一扭身去了竈屋。不過家裏并沒有茶葉,她就給泡了紅糖水,反正都一樣。

小楊氏則是抱着豬崽,就跟定在牛車前一般,兩眼直放光的盯着牛車上的東西。

确切的說,是母女倆一個表情,就這麽癡癡的看着。

楊冬燕坐在堂屋裏,就看到倒黴媳婦那丢人的模樣,直覺告訴她,大牛二牛帶回來的東西裏,肯定有好吃的。

等方氏送了紅糖水上來後,楊冬燕就吩咐道:“去問問你男人,要是有帶啥好吃的,拿一些上來叫大家嘗個鮮。”

方氏點頭:“肯定有好吃的,都不用問,我看二牛媳婦那饞樣兒就知道……”

她邊說就邊出去了,還順道跟牽着牛的大牛問了一聲,果不其然吃的是有的,但數量不算多,主要是因為眼下天氣已經熱了起來,很多東西是放不住的。

“你等等,我把牛拴好給你拿。”

方氏擺擺手:“不用,你接着跟老叔說話吧,我知道吃的在哪裏。”

咋知道的?看小楊氏和豬崽的目光落在哪裏,好吃的肯定就在哪裏。

不過數量确實不算多。

當然不是吃的不多,細糧啥的還是有不少的。只是現成可以拿來吃的東西卻是真不多。

沒多久,方氏就端了倆盤子蜜餞過來了:“來來,大家都來嘗一嘗,縣城裏買的蜜餞果子!哎喲,我都是頭一回看到呢!”

楊冬燕在這方面就很大方,主要是擁有着前世記憶的她,就沒辦法對吃食一類的小氣起來。

試問,誰家待客不上好茶好點心的?糕餅蜜餞随便吃。

眼下雖然沒到這個地步,不過大家夥兒也都是很客氣的,各拿了一塊蜜餞嘗了嘗,随後就贊不絕口,各種好聽的話那是不要錢的往楊冬燕身上丢,直把她哄得笑的合不攏嘴。

等大牛終于跟老叔唠煩了,他直接把牽牛繩塞給了老叔,由着老叔跟他的牛相親相愛去,自己則抽出身來,跟二牛一起将牛車上的東西卸下來堆到了院子裏。

先暫時堆在院子裏,然後依着種類分開來。

像細糧一類的,就放到舊屋改成的糧倉裏,其他給家裏人買的東西,也都分分掉,剩下的一些則找個空屋放置。

方氏在那兒提醒道:“東二間住了窩頭,倒是西二間還空着,可以暫時放那兒去。”

話音剛落,方氏就看到小楊氏兩眼锃亮,立馬改口道:“用的東西放到西二間,但凡是入口的東西,我看還是放到娘那屋,或者窩頭那屋都成。”

小楊氏:……

可憐無助又肥胖。

外人只覺得小楊氏又懶又饞還作天作地的,沒人知道,真相就是她在家裏的地位是墊底的,誰都可以壓她一頭,包括豬崽。

就很好哭。

“喏,我剛才給娘端蜜餞的時候,給你留了一盤子,就在竈屋裏擱着,你自個兒去拿。”方氏沖着竈屋努了努嘴。

小楊氏一下子就又高興起來了,抱着豬崽就往竈屋裏沖沖沖。

方氏露出了尴尬而又不失禮貌的微笑,無比心疼豬崽以及豬崽将來的弟弟妹妹。

她以前聽說過一句話,大概是,兒女的腦子聰明程度看娘不看爹。不過,且不說這話是否正确,就算是錯的好了,看二牛和小楊氏這倆口子的腦子……

他們的娃兒啊,那就肯定聰明不起來!

眼見小楊氏一頭栽進竈屋就不出來了,方氏從容的收拾東西,她原就不怕累,跟大牛二牛一起,沒多久就将東西歸整好了,沒立刻歸置到屋裏,也是因為有人眼巴巴的看着。

這一次,大牛二牛買的東西比較雜亂。

牛和牛車就不說了,這個是楊冬燕當初随口提的,就算她自個兒說過就忘了,可大牛二牛卻是牢牢的記在了心中。

除開這兩樣外,旁的東西怎叫一個雜亂無章了得。

誠然,東西都是好東西,像細棉布、粗麻布,甭管哪一種都比鄉下的土布要好上太多了。還有各種細糧,并一些不知道啥的種子。以及用麻袋裝了好幾袋子的棉花,大團的棉線、繡線針之類的。

對了,大牛還買了文房四寶,和幾本據說是別人說可好可好的書籍。

這些顯然是給窩頭帶的,當爹的出門一趟,咋能不給媳婦兒子買東西呢?二牛也有,他帶了一大罐子的蜜糖給妻女。

理由更是響當當的!

“你們不老說皇後娘娘的日子過得好,床頭床尾都擺蜜糖罐子,半夜裏醒來拿勺子舀一口送到嘴裏……我就尋思着,咱也買一罐蜜糖,吃!”

“好!!”

還真有傻子給二牛捧場,覺得他說的太對了。

人在堂屋裏的楊冬燕:……

她此時唯一慶幸的是,兩輩子的皇後娘娘應該不是同一人吧?不然也太對不住人家皇後了,白瞎了這麽多年的交情。

甭管怎麽說,這一天老魏家的熱鬧那是從中午開始,就沒停歇過。

一直到日落西山,眼瞅着各家各戶都該吃飯了,人群這才逐漸散去。不過就算散去了,他們還是邊走邊叨叨個不停,看來光這個事兒就夠他們說上一陣子了。

至于魏阿荠……

反正等楊冬燕回過神來的時候,魏阿荠老早就沒人影了,也不知道是啥時候溜出去的,估計是眼見沒便宜可占,趁早灰溜溜的走人了。

當然,也不排除她今個兒走了,明個兒依舊會來……

不過那都不重要了。

楊冬燕送走了最後一個客人,抱着胳膊站在堂屋廊下看着大牛二牛并方氏一起将東西往各屋搬。

她沖二牛招了招手:“讓你哥嫂幹活,你來跟我說說,這一路上發生啥事兒了?”

二牛:……

沉默了一瞬後,二牛耿直的道:“能讓大嫂說,我跟大哥一起幹活不?”

他到底還是忍不住坑自己的親大哥,卻完全沒有意識到他這話裏有着多大的漏洞。

楊冬燕但笑不語,招手喚傻兒子過來說話。

方氏一面幹活一面跟大牛咬耳朵:“我看娘說的一點兒都不錯,這個家以後還是得靠窩頭。就二弟二弟妹那副傻樣兒,生的娃兒能聰明?”

大牛也一樣不想說弟弟的壞話,因此沒有第一時間搭理她。等悶頭幹了一會兒活後,大牛突然挺直腰板,瞪圓了眼睛看向方氏:“窩頭呢?為啥我都回家半天了,還沒瞧見窩頭呢?咱們家窩頭哪兒去了?”

突然仿佛被雷劈中了一般的方氏:……

反正楊冬燕才跟二牛說了兩句話,都還沒來得及聽到二牛回答,就聽到院子裏傳來方氏那凄厲的慘叫聲。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窩頭啊啊啊!我去接他啊啊啊!”

楊冬燕吓壞了,出來一看,卻看到大牛已經在拿氣死風燈了:“咋了?出啥事兒了?”

大牛提着氣死風燈就往外頭走,聽到楊冬燕的問話,轉頭指着方氏道:“這傻婆娘把窩頭給忘了……得了,我去接吧,我腳程快。”

末了,他都已經一條腿邁過門檻了,還特地沖着方氏撂下一句話:“整天叨逼別人有多傻,我看你就是最傻的!”

方氏整個人呆若木雞,目送大牛走出家門。

然後扭頭一看,楊冬燕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見她還愣在那兒,忍不住怼她:“還傻站着幹啥?幹活啊!真的是……二牛媳婦都沒你傻,我看她從來就沒把豬崽忘掉過!”

小楊氏摟着豬崽走出竈屋,她的兩邊腮幫子鼓出來的,豬崽也是嘴裏吃着手裏拿着,母女倆沖着方氏嘿嘿嘿。

方氏還能咋樣?得了,老實幹活呗!

直到方氏将所有的東西都歸整好放到了屋裏,顧不得休息又去了竈屋裏,她本來想偷懶随便下一鍋面條的,結果小楊氏抱着豬崽在旁邊看着她,邊看邊叨逼。

“嫂子你看大哥和二牛都回家了,不得做一桌好吃的?這叫啥來着?……對了,接風洗塵!”

“別愣着呀,趕緊做飯啊!多炒幾個菜,可別拿面條啥的瞎糊弄,這二牛也就算了,大哥出門接窩頭了,等他回來,面條都成面糊糊了!”

“炒菜,就要吃炒菜。先拿豬油抹一下鍋底,再切一些幹辣椒備着,這不還有熏肉嗎?多切一些,辣椒炒肉味道可好了。再炒個雞蛋好了,早上我才去摘了青瓜,青瓜炒蛋味道也不錯……”

方氏一開始忍了,最後忍不住就炸了。

只見她撸起袖子操起鍋鏟……

“媽呀!”小楊氏抱着豬崽奪路而逃,一直逃到了院子裏,這才停下來沖着竈屋裏吼,“記得多放豬油啊!”

……

那頭的竈屋裏吵吵鬧鬧的,這邊的堂屋裏楊冬燕也終于從二牛磕磕絆絆的講述中,大概的了解了一些情況。

這裏要提的是,楊冬燕在大牛二牛出門之前,給這倆每個人都準備了三十兩銀子的啓動資金。

→_→

所以其他人都很激動,只有楊冬燕特別淡定,她覺得吧,就沖着大牛二牛這滿載而歸的架勢,只怕是把那六十兩銀子都禍霍光了。

仔細想想也還好,畢竟光是那頭牛就花了十二兩銀子。再說了,窮家富路啊,出門在外啥不用花錢?他倆是正月裏就出門的,到如今都四月眼瞅着就快五月了,光倆人吃吃喝喝兼路費住宿費,只怕都是一大筆錢了。

更別提,這不是還往家裏帶了一堆的東西嗎?

楊冬燕還是很能自我安慰的,最重要的是,看大牛二牛如今這架勢,可比早以前好太多了。

站着筆挺,腰板子也硬了,說話中氣十足。哪怕二牛這個原先八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的人,也能在她的追問下,将這幾個月裏發生的事情,說個七七八八了。

二牛告訴她,這回他們還真就跑得老遠老遠了。

楊冬燕不信的,離家百裏需要路引,這倆可沒這個能耐弄到路引,所以所謂的跑得老遠老遠了,最多也就百裏地。

事實也的确如此。

可對于大牛二牛來說,百裏地已經是特別遠了。

他們一路往南走,路過了數個鎮子、村落,也到了縣城,甚至還去了鄰縣。又因為其實多數縣城查得并不嚴,甚至很多縣城本身就是沒有城門的,他們輕輕松松的進了鄰縣,也就是在那邊買到了牛。

據二牛所說,鄰縣的情況跟他們這兒截然不同。

當然,他不會說這般洋氣的話,他只是連比帶畫的說,那頭好,那頭特別好,好極了的那種好。

“牲口集市!娘啊,你不知道吧,這世上居然還有專門的牲口集市!啥都有的賣,牛馬驢子,豬羊啥的都有賣。那邊啊,牛還不是最貴的,一匹馬賣五十兩銀子!你敢信?”

楊冬燕心說我有啥不敢信的?我上輩子的倒黴兒子還花錢買過一萬兩一匹的汗血寶馬。

結果呢?在南陵郡裏,汗血寶馬跑得還不如一頭驢子快。

不過,這話她當然不會明着說,只是含笑着點了點頭,鼓勵二牛接着往下說。

“我跟大哥都看花眼了,一開始都不知道哪頭牛好哪頭牛不好,咱倆也不敢瞎打聽,怕被人笑話。後來大哥一尋思,說我倆給人打短工吧!就這樣,我倆跟着人家牛販子屁股後頭幹了倆月。”

楊冬燕:……

她說這倆傻子咋就能混夠這幾個月呢!敢情是換了個地方繼續給人當小工去了。

忍着氣,楊冬燕繼續追問:“後來呢?”

“後來啊,那家夥不給咱哥倆結算工錢!他就跑了!”二牛提起這個就生氣,“說好了幹一天給十文錢,咱哥倆跟在他屁股後頭幹了倆月啊!他不給錢!”

楊冬燕快速的算了一筆錢,然後一頭黑線:“一天十文錢?倆月也就是六百文錢?是你一個人,還是你們哥倆?”

“我倆啊!”

聽到這話,楊冬燕開始四下尋摸着找合适的東西當武器,她想把這倒黴兒子的腦袋敲開來,看看裏頭裝的究竟是啥玩意兒。

“再後來啊!這不是我們哥倆跟着那人幹了倆月,好多人都認識我倆了,他跑了不幹了,就有人找我們哥倆收牛。我們一尋思,也行啊,反正這買賣都幹熟了。”

楊冬燕搜尋武器的目光一頓,再看看向二牛。

“反正就是待那兒等人過來找我倆收牛,然後有人來找我倆買牛。再後來……我哥叫我看着攤子,自個兒跑去其他地方收牛。就是這麽收啊賣啊,嘿呀!我倆挑了一頭最好的牛帶回家!”

二牛得意洋洋,因為這頭最好的牛,是他收來的。

就很高興,覺得自己棒棒噠。

楊冬燕:……

這名字是沒取錯啊!

“所以你倆還剩下多少錢?”楊冬燕回憶了一下方才掃過的東西,數量是蠻龐大的,光是裝棉花的麻布袋子就有好幾個,那玩意兒體積特別大,不過份量倒是未必有多重,看方氏一個人就能扛起一麻袋棉花,應該也就在幾十斤上下吧。

其他東西也都是看着多,論單價,估計最貴的除了牛和牛車外,就是二牛給他媳婦閨女帶的那一罐子蜜糖了。

糖本來就是奢侈品,不是一般老百姓能吃得起的,除非是家裏有孕婦産婦才會咬咬牙買上半斤土紅糖的。可蜜糖就是另外一回事兒了,這玩意兒是真正的奢侈品,估計縣城裏都不一定有,應該就是二牛說的那個特別特別好的鄰縣裏買的。

果不其然,一問還真就是。

另外,二牛告訴楊冬燕,他也不知道還剩下多少錢,因為他的錢都用來收牛了,剩下的錢全用來買蜜糖、蜜餞紅棗這些吃的了。

“那你的錢呢?”

“都叫我哥拿走了!”

楊冬燕十分心疼的看着他,心疼他是個大傻子。

不過這事兒暫且不提,反正大牛也不會真的坑了他弟弟的。

等差不多都過去一個多時辰了,大牛才背着窩頭回到了家。

小楊氏摟着豬崽笑眯眯的看向窩頭:“窩頭啊,你娘把你給忘了呢!啧啧,你說你娘這心大不大?”

窩頭從大牛背上滑下來,走到小楊氏跟前,一本正經的說道:“二嬸,你以後可千萬別把豬妹給忘了。我娘把我忘了沒關系,大不了我在先生家裏住一宿。可你要是把豬妹給忘了,萬一被人綁走了,放鍋裏煮熟了吃掉了可咋辦呢?”

小楊氏被他形容的畫面給吓到了,下意識的哆嗦了一下,随後摟着豬崽飛快的跑了。

等好不容易全家人都到齊了,也終于開飯了,大家這才圍坐在桌邊,吃這頓姍姍來遲的團圓飯。

一開始是真的蒙頭大吃,因為所有人都餓了。

也難怪了,本來大牛二牛就想着快到家了,早飯都是匆匆吃了一口的,想着家裏還吃午飯的習慣,就算沒趕上也無所謂,随便下碗面條吃就行了。可事實上,非但沒吃上午飯,連晚飯都那麽晚。

楊冬燕心裏也苦啊,他們這一帶只有農忙時節才有吃午飯的習慣,本來也沒人盯着他家,吃點兒喝點兒也無所謂,誰知道魏阿荠非要逮着她欺負,直接導致……

午飯泡湯了。

晚飯來遲了。

所以先吃吧,吃飽了才有力氣說事情。

待吃得七八分飽,除了小楊氏之外的所有人都停下了筷子,開始說正事兒。

大牛二牛這邊,肯定是由大牛來開口的。盡管楊冬燕已經從二牛處問到了不少消息,但也仍然認真的聽着大牛說這一路上的情況。

大概跟二牛說的差不多,就是改變了路線,一路往南走,結果一不小心就離開了本縣範圍。哪怕沒有真的超過百裏,估計也有差不多九十裏了。好在多數人對這個不敏感,再說這哥倆長得太老實了,穿着也不起眼,見天的跟人讨碗開水啃幹饅頭,屬于偷兒都看不上的那一類人。

反正就這麽一路磕磕絆絆的走到了鄰縣,然後一方面是他們自個兒願意,另一方面也是對方看他倆長得傻,有心糊弄他倆幫着免費幹活。

二牛只有被騙之後的氣憤,倒是大牛在事後品出味兒來了。

“娘,你說那個坑了咱哥倆的老板,是不是覺得我倆特傻,倆人幹一天才十文錢,吃的還是幹饅頭,住也是窩棚,就這樣我倆也沒說啥,他欺負人欺負上瘾了,就索性連最後的工錢都不發給咱倆了?”

楊冬燕翻了個白眼。

“你要是幹日結的短工,那就得幹一天結一天的工錢。你要是賺的是月錢,那就每個月月底拿錢。你自個兒傻不愣登的跟着人家幹,也不急着讨要工錢,你說人家會主動給你嗎?”

其實,大牛的想法也很好猜,他估計就是想着趁機學一學怎麽辨別牛的好壞年歲啥的。別以為這個本事誰都會,現實的情況是,整個礁磬村有牛的人家才三戶,再說就算有牛也是家裏的寶貝,才不會輕易給別人碰。

想學一項新本事當然是個事兒,問題是大牛二牛太憨厚了,力氣沒少賣,活兒沒少幹,結果老板跑了,工錢泡湯了。

哪怕家裏不差那六百文錢,這事兒也夠操蛋的。

“那後來呢?為啥那老板突然跑了?這麽好的買賣不幹了?”

“他大概是覺得咱們哥倆好欺負?跑就跑了,也不怕我倆找他算賬。再說我倆也沒拿到工錢,不得卷鋪蓋回家?”大牛想過的呀,他後來尋思了很久的,“我就琢磨着,他沒想到我倆會頂了他,把這買賣給做下去了。”

楊冬燕也覺得稀罕,這事兒她上輩子可沒碰上過:“他就沒回來過?”

“沒呀。再說回來也不怕,牲口市場那麽大,又沒寫他的名兒。我還給了差人錢的,那塊地方就是咱哥倆的。”大牛可得意了,在村裏人人都喊他大牛,在那頭大家都喊他牛哥!

嘿嘿嘿,牛哥!

楊冬燕又問了一些事兒,就覺得吧,這大概就是傻人有傻福吧。

不過,想也知道,做牲口買賣是極為辛苦的。又苦又累還臭得很,看得出來大牛二牛回家前已經特地收拾過了,饒是如此,身上還是有股味兒。

吃罷晚飯,借着月色,又點了油燈,哥倆好生沖洗了一把,之後就各自入睡了,有啥話明個兒再說。

對了,臨睡前,大牛把一個泛着濃郁牛糞味兒的小布包給了楊冬燕,裏頭是他們辛苦了好幾個月掙的錢。

錢當然不算多,嚴格算下來,還是要虧了的。

大概不到四十兩銀子,三十七八兩的樣子,楊冬燕也只是拿手掂量了一下,估算的重量。

可這也很不容易了!

牛和牛車,并這一大車的東西,就算單個的價錢不貴,加在一起不得二十多兩銀子?再說這幾個月在外頭的吃喝用度,路費啥啥的,哪一樣不要錢?

沒虧錢,就是賺!

楊冬燕心情非常舒暢的睡着了……

半夜裏被豬崽的一泡屎臭醒了。

“我就不該好心把你從你娘那邊抱過來!你咋那麽臭啊!你拉的屎比牛糞可臭多了!”楊冬燕氣呼呼的爬起來給豬崽換尿布,結果還沒換完,豬崽又睡着了。

就很氣!

第二天一早,楊冬燕逮着機會就把小楊氏罵了個臭頭。

小楊氏滿臉無辜,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麽。

也是報應,小楊氏才剛挨完楊冬燕的罵,一轉身就看到魏阿荠氣勢洶洶的又上門了。

眼珠子那麽一轉悠,方才莫名挨罵的氣就感覺有地方出了。

“你又來我家幹啥?我家不歡迎你!你都嫁出去那麽多年了,是好是歹都跟我家沒關系,這麽大把年紀了,歲數都活到狗身上了!出去!你給我出去!”

魏阿荠目瞪口呆,本來鼓足的勁兒突然就卸掉了。

要知道,小楊氏對外的人設一直都是又懶又饞的,她的攻擊性不強的,反正沒方氏強就對了。方氏才是那個在家裏作威作福的壞兒媳婦的典範!

簡單地說,在外人看來,楊冬燕這倆兒媳婦,大的壞,小的作,老的那個最沒用!

結果,這個作上天的小楊氏居然敢罵她?

魏阿荠氣得臉都紅了,一手叉腰一手就要開罵:“你……”

“你啥你?你家一窩廢物蛋子!老劉家的小兔崽子小王八羔子窩囊廢!”

“我……”

“我咋了?我好好的!我在家吃香的喝辣的,就沒你的份!咋地?眼饞啊?接着眼饞呗!”

“你們……”

“你們老劉家專出黑心爛腸的壞東西!”

多順口啊,這叫啥?聽得多了,你自然而言也就會了。哪怕不會罵,你還能不會背嗎?小楊氏就算再蠢,多少日子的耳熟目染,楊冬燕罵上輩子倒黴兒子的話呀,她都倒背如流了!

魏阿荠運氣再運氣……

“蒼天啊!大地啊!”小楊氏回憶起魏阿荠以前的那些所作所為,立馬一屁股坐在地上,邊拍地邊大哭起來,“老劉家的壞胚子上門欺負人啊!這日子沒法過了!!”

等楊冬燕聽到外頭的響動,抱着豬崽出來看時,就看到魏阿荠羞憤難當的掩面走人。

眼見人跑了,小楊氏立馬從地上爬起來,拍拍屁股撣撣灰,還沖着魏阿荠的背影啐了一口,一手叉腰一手遙指着前方,趾高氣揚的叫罵道:“你們老劉家就沒一個好東西!!”

一轉身,她就看到楊冬燕正沖着她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有那麽一瞬間,小楊氏仿佛看到了閻王爺降臨人間。

作者有話要說:

小楊氏:走別人的路,讓別人無路可走!

小楊氏:咋地!看不起我這個親傳弟子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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