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1)

說起來, 老魏家這邊,也就只有大牛二牛并楊冬燕和窩頭,離開過縣城了。

其他人就跟真正的鄉巴佬似的, 從出生至今去過最遠的地方,也就是鎮上了。這一下子進了城, 那可真的是瞪圓了眼睛東張西望, 怎麽看都看不夠。

他們是坐着牛車出門的,一共三輛牛車。大牛二牛各趕一輛,還有一輛則是老叔的一個孫子負責的。畢竟是搬家,哪怕他們沒打算不回去,東西也不少。

牛車的好處是,四面漏風,視線毫無遮擋,随便瞧随便看,咋樣都成。

可壞處也是很明顯的,這會兒還在正月裏呢, 說是天寒地凍都不為過, 索性楊冬燕有出遠門的經歷, 提前做好了準備,總算沒凍出個好歹來。饒是如此, 她也沒啥精氣神, 蔫巴巴的抱着豬小妹窩在牛車上。

精神頭最足的該是方氏、小楊氏并豬崽,沒見過世面的這仨, 從進了城以後,就咋咋呼呼的。看到個二層的茶樓要咋呼,再看到一輛廂式馬車駛過,又是好一通驚叫……

“你們就不能安靜會兒?整得跟個傻子進城似的。”楊冬燕忍無可忍, 開口怼了倆兒媳婦。

得虧三輛牛車互相之間挨得并不近,不然楊冬燕努力維持了多年的溫柔善良軟面團子的人設,只怕是要當着老叔家孫子的面徹底崩了。

然而,興許是知道楊冬燕包袱特別重,方氏倒是收斂了一些,小楊氏不怕的,繼續跟豬崽一起嗷嗷叫喚。

“哇!那個房子好高好高啊!娘呀,居然是三層的房子啊,這咋蓋的呀,我的天老爺啊,瞧着離天可真近啊!”

“娘你看,你看那邊,那個人在吃啥啊?老遠都聞到香味了……娘!!!快看!肉包子鋪!”

楊冬燕氣炸了,扭頭對趕車的大牛道:“你給我停車!立刻!馬上!”

大牛還以為出了啥事兒,趕緊把牛車給停了下來。

“你下去!”楊冬燕還不是光嘴上逼逼,她直接一jio給小楊氏踹下去了。

小楊氏委屈唧唧,豬崽則瞬間安靜如雞,兩只小胖爪緊緊的捂住了嘴巴,眼珠子瞪圓了看向她奶。

“走啊!還愣着幹啥?”楊冬燕催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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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牛猶豫了一下,還是依言繼續趕牛車。他尋思着,這兒離他早先置辦的小宅院也不遠,走過去應該沒啥問題吧?

就這樣,在小楊氏不敢置信的注視下,牛車繼續往前行駛着。

楊冬燕只覺得耳根子清靜了許多,甚至還因為小楊氏下了車,牛車的速度明顯快了一截。沒過多久,新家就到了。

這處小宅院,是大牛去年置辦的。他也吃不準他老娘啥時候會搞事,正好當時手頭有銀子,加上這房子主人急等着用錢,售價比正常的要便宜一成,他就索性買了下來。

不過,買下來後也沒怎麽收拾,只因牲口交易市場是在東邊,而這處宅院則位于南邊。

兩處距離是不算特別遠,趕牛車過去的話,大概需要兩刻鐘。但因為大牛置辦的店鋪後頭有個巨大的院子,養牲口綽綽有餘,還能順便住人。畢竟,牲口得有人看着,平常還要輪班值夜呢。

也因此,從這宅院置下後到如今,大牛也只來過一次。倒是二牛,因着極為愛惜東西,得空了會過來收拾一番。

到了地方後,楊冬燕在方氏的攙扶下,慢悠悠的下了車,她把懷裏的豬小妹往旁邊一戳,自個兒先将筋骨活動開了,這才袖着手看大牛和方氏一齊往院子裏搬東西。

宅院看起來還算不錯,約莫有七八成新,可惜院門太小了,牛車完全進不去,只能停在門口,等着人将牛車上的東西卸下來,再搬到院子裏去。

好在第一輛牛車上幾乎坐滿了人,東西就不是那麽多了。大牛和方氏跑了兩趟,就将東西都搬到了院子裏,至于歸整就以後再說吧。

“我把牛車趕出去,再讓二牛進來。”大牛打了聲招呼,很快就駕着牛車離開了。

趁着這個機會,楊冬燕一手拽着一頭豬,邁過門檻進了院子。

一進院子,楊冬燕就忍不住嫌棄上了:“這咋那麽小呢?”

可惜這會兒大牛已經走了,留下個方氏滿臉堆笑的陪着婆婆一起參加新家。

說句實話,這房舍算是挺不錯的了,無奈地方實在是太小了。楊冬燕一手拉着一頭豬,沒一會兒就看完了。

首先,這兒只有前院沒有後院。

其次,前院大概只有他們家原先前院的十分之一不到的大小。

再然後,這邊除開正堂外,只有四間屋。确切的說,是倆耳房倆廂房,再就是旁邊搭了個極小的竈屋。

楊冬燕飛快的看了一圈,很快就做出了安排:“大牛媳婦,你跟大牛住東廂房,窩頭住東耳房,二牛倆口子住西廂房,剩下一間西耳房給我。”

方氏自是一口答應。

這時候,豬崽忍不住嚷嚷了起來:“我呢?我呢?還有我的傻妹呢?”

楊冬燕嫌棄的看了她一眼:“你睡院子!”又鄭重的說道,“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不準說你妹妹傻!”

豬崽扭頭看了一眼被閉着眼睛被拖着走的妹妹,胖臉上是滿滿的嫌棄,好在嘴上倒是認了慫:“好叭,她不是傻妹,她是懶妹。”

聽她這麽說,楊冬燕又要忍不住罵她了,關鍵時刻,她親娘救了她。

小楊氏敦敦敦的跑了進來,随後就是一聲驚天動地的“哇”。

“你蛤蟆啊!”楊冬燕頭也不回的怼道。

“娘啊,這就是咱們以後要住的屋了?我睡哪間屋啊?”小楊氏早就被怼習慣了,都免疫了,她更關心自己将來住哪兒。

豬崽立馬掙脫了楊冬燕的手,跑去拽她娘,指着西廂房說:“娘!奶說你跟爹還有我住這屋。”

小楊氏一臉的驚喜:“真的嗎?你奶說讓你跟我倆住?我終于不用半夜起來給你妹換屎尿布了?”

“你在做夢!”楊冬燕把已經困到倆眼皮子打架的豬小妹直接塞給小楊氏,“這倆都歸你!”

被迫抱起小閨女的小楊氏滿臉悲傷,心說想睡個好覺咋就那麽難呢?

更難的是,她還得幹活。

搬東西倒是用不着方氏和小楊氏了,幾個男的合力将牛車上的東西都卸下來擱在院子裏。但接下來的打掃整理卻得這倆還幹了,更慘的是,還有楊冬燕在旁邊監督指揮。

到達新家的時候,其實已經晌午過後了,幾人這一路上都是啃幹餅子饅頭的,本來想着到了之後能吃一頓熱乎飯,結果卻得先收拾打掃。

好不容易忙完了,方氏捶着腰去了竈屋,只一眼她就絕望了。

竈屋裏啊,啥都沒有!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除了有一個黝黑的竈臺外,旁的什麽都沒有。連柴禾都沒,更別提吃食了。

偏生,他們家雖然帶了不少行李,但再怎麽着也不至于将鍋碗瓢盆都搬過來,又不是不回老家了。

方氏還只是面露絕望,小楊氏差點兒嚎啕大哭,她離餓死就差那麽一點點了。

彼時,大牛和二牛并幾個堂兄弟已經離開了小院,他們急等着打掃鋪子,好趕在明個兒天一亮就開門。

小楊氏瞅瞅家裏人,忍不住開始抹眼淚:“咋辦啊?這下可咋辦啊?大牛二牛都不在,咱們連上哪兒買菜都不知道。再說這連鍋都沒有,咋辦啊……打鍋子不得要時間啊?”

原先在老家時,但凡買大件都是需要訂做的,大鐵鍋倒是還好,差不多兩三日就能得了。可小楊氏覺得她等不了那麽久,她連多一刻鐘都等不了!

楊冬燕繼續保持着嫌棄臉,轉身撈起了豬小妹,讓她趴在自己的肩頭接着睡,然後擡腳就往外頭走。

豬崽一直盯着她奶,當下就邁着小短腿跟了上去。

方氏和窩頭自然也不例外。

等小楊氏哭了一個段落,擡頭一看,大家都走了,方氏正打算把院門關起來,手裏還握着一把大銅鎖!

“嗷嗷嗷!”小楊氏咋咋呼呼的沖了出去,趕在最後一秒逃生成功。

“去哪兒?咱們這是要上哪兒去啊?是去鋪子那頭吃飯嗎?”小楊氏四下張望了一番,絕望的發現牛車早就不見了蹤影。

所以要腿着去???

就很絕望。

楊冬燕不稀得搭理她,只一馬當先的走在前頭。

其實,這也是楊冬燕頭一次來鄰縣。先前窩頭縣考那會兒,她倒是去過縣城裏,可那是老家那邊的縣城,依着規矩,考試是必須在原籍考的。

不過沒關系,就算是第一次來,也不妨礙楊冬燕自信滿滿的走在街頭。

她還問了路人:“大兄弟,我是剛搬到這邊的,想問問你這附近哪家館子味兒不錯?”

路人當下給指了地兒,還說那條街上有好幾家館子,味兒都不錯。

楊冬燕很快就找到了地方,因為這會兒已經是臨近傍晚時分了,算是到飯點了,她就選了個看起來客人最多的館子,大搖大擺的進去了。

緊随其後的是豬崽,再往後是方氏和窩頭,小楊氏負責墊後。

除了楊冬燕之外的其他人都是懵圈的,饒是先前去過縣城和府城考試的窩頭好了,早先也是跟着其他人一起吃飯的,不是在客棧大堂裏吃的,就是在路邊攤上吃面條馄鈍,這還是他頭一次進這麽高級的飯館子。

再看楊冬燕,那叫一個豪門老太太微服私訪。

哪怕她穿得不咋地,可她滿臉都是“我是你祖宗”的表情,唬得店小二一愣一愣的,之後更是請出了掌櫃來親自伺候。

然而,楊冬燕不識字。

但是不要緊,她沖着窩頭一招手,指了指挂在牆上的木牌牌菜名,語氣淡淡的吩咐道:“念念。”

窩頭老老實實的開口報菜名。

楊冬燕擇了幾個聽起來不錯的,讓掌櫃趕緊上菜,掌櫃點頭哈腰的離開了,心裏尋思着最近是有什麽大人物來縣裏嗎?

等掌櫃一走,小楊氏就忍不住想要開口,被楊冬燕眼神警告後,她壓低了聲音,格外小聲的道:“娘你上輩子絕對是縣太爺的老娘!”

“噤聲。”

小楊氏沒聽懂,又不敢再招惹楊冬燕,扭頭問窩頭:“你奶剛才那話啥意思?”

“閉嘴。”窩頭道。

這下子,小楊氏可要炸了,她沖着方氏控訴道:“你兒子罵我!”

一旁的豬崽看不下去了,她這幾年跟着窩頭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學習,先不說字寫的咋樣,起碼剛才那話的意思她是聽懂了的。

“娘,剛才奶說的‘噤聲’,就是閉嘴的意思。哥沒罵你,是奶在罵你。”頓了頓,豬崽忍不住跟她奶商量了起來,真誠的建議她奶下次罵她娘可以罵得更直白一些,免得她娘聽不懂。

楊冬燕微笑的看過來,豬崽忙用小胖爪捂住嘴,直到楊冬燕不再看她了,她才小聲的跟窩頭逼逼:“我覺得自打傻妹生出來以後,奶就不疼我了。”

窩頭沉默了一瞬,糾正道:“那是豬小妹,不是傻妹。”

“她連一句囫囵話都不會說,只會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她不傻誰傻?”豬崽反問道。

回答她的是方氏的動作,方氏拿手指了指小楊氏:“你娘。”

沒等楊冬燕再度發飙,店小二就上了菜,成功的讓這幾人閉上了嘴。

到達鄰縣的第一天,盡管收拾整理很辛苦,但這一頓飯卻吃得極為盡興。饒是老魏家早在前些年就發達了,每天的飯食都不差,但這一頓飯還是讓他們忍不住懷疑,先前吃的那些只怕都是豬食吧?

尤其是豬崽。

楊冬燕當然不可能真讓豬崽睡院子裏,她把豬小妹塞給小楊氏,之後就領着豬崽回了西耳房。

祖孫倆躺在一張鋪上,豬崽那張小嘴就開始叭叭的念叨起來了:“奶啊奶!咱們明個兒吃啥呢?城裏的東西咋就那麽好吃呢?比上回爹給我帶的芝麻餅都好吃。那個肉啊,紅燒肉啊,太好吃了,我還想吃。”

“那你想吧。”楊冬燕翻了個身,拿屁股對準豬崽。

豬崽就很委屈:“奶啊,我還是不是你最愛的崽了?”

“不是。”

那好叭,豬崽吧唧着嘴,很認真的回味了一下晚飯,之後就進入了香甜的夢鄉之中。

第二天一早,豬崽是被一股子特別奇特的香味給弄醒的。

睜眼才發現外頭天色已經大亮了。

這也沒辦法,趕路本來就辛苦,大人尚且如此,小孩子更是疲憊不堪,再說豬崽本來就是能吃又能睡的,一口氣睡到大天亮,簡直太正常了。

所以楊冬燕才會端了個碗倚在西耳房門口吃吃吃。

“奶!你在吃啥?”豬崽一躍而起,然後被凍得一個哆嗦,趕忙穿衣褲鞋襪。

這檔口,楊冬燕已經回到了堂屋裏。

堂屋的大飯桌上擺了好幾個盆子,豬崽湊近一看,娘呀,咋那麽多……

花樣是挺多的,就是每個盆子剩下的都不多了,豬崽掃視了一圈,沒看到她娘:“奶,我娘呢?”

“吃飽了呗。”楊冬燕拿筷子敲了敲手裏的大海碗,“這是胡辣湯,裏頭擱了羊肉的,還有別的好些東西。你娘啊,一氣喝了三大碗。”

說着,又拿筷子遙遙的虛點了點面前的盆:“這是油餅,配胡辣湯吃可帶勁兒了,你娘吃了倆。這是水煎包,羊肉餡兒的,上頭還撒了芝麻,你娘吃了六個……”

随着楊冬燕的介紹,豬崽的眼睛越瞪越大。

這些好吃的都是她從未吃過的,光看着就特別好吃,然而最大的問題是,胡辣湯就剩下了一個湯底,油餅還有一個半,水煎包只有最後兩個了,且在她的注視下,她奶一筷子把倆都挾走了。

哦對了,還有大饅頭,就是那種發面白饅頭,這倒是還剩下不少,反正肯定不會餓着她的,但豬崽還是心裏苦。

不管了,再磨叽下去就啥都不剩了。

豬崽忙不疊的坐下來,都沒拿碗去盛,直接将盛着胡辣湯的盆子拖到面前,又伸手拿了一個油餅,顧不得說話,趕緊開吃。

及至吃飽了,豬崽才有空問楊冬燕:“我的壞娘呢?我的傻妹呢?其他人呢?”

楊冬燕白了她一眼:“不得幹活啊?你趕緊把碗筷收拾收拾,我去生火燒水。”

豬崽長嘆一口氣,她覺得她奶是真的不愛她了,明明在豬小妹出生前,還成天豬崽豬崽的叫着……

對了!

“奶!你不要叫我豬崽了!”

“我叫你了?”楊冬燕一臉的莫名。

“不是啊,我是說咱們好不容易換了個地兒,大家都不知道我叫啥,要不你幹脆給我起個大名兒,要好聽的,要響當當的,不要叫魏豬!”

聽了這話,楊冬燕幽幽的嘆了一口氣,看向豬崽的目光裏滿滿都是同情。

在豬崽心驚膽戰的目光下,楊冬燕語氣沉痛的說道:“娃兒啊,你原先根本就不叫豬崽,我給你起的小名是福姐兒,因為你出生的時候白白胖胖的,胖多有福氣呢,叫福姐兒多好聽呢,大名也可以叫魏福姐。”

這個事兒,豬崽還是頭一次聽說,她不敢置信的擡頭:“那為啥呢?為啥我會從福姐兒變成豬崽?”

“因為其他人太拖後腿了,你大伯娘說叫你饅頭,說是跟着你哥叫。這倒也還好,最壞的就是你大奶奶了,她說你八斤多呢,索性叫豬崽算了,還招呼大家夥兒一起叫!”

說多了都是淚啊!

楊冬燕想起她上輩子的閨女孫女,甭管是嫡出的還是庶出的,那都是從詩詞裏頭擇的名字。興許是繞口了一些,可旁的都是樣樣好的。偏她這輩子的孫女們,卻是豬崽和豬小妹。

這廂,楊冬燕嘴裏泛苦,那廂,豬崽就快活不出來了。

她已經長大了懂事了,還跟着她哥學了不少字和詩詞,本來還嫌棄自己的名兒太土,結果到如今才發現,她是被坑了。

其實吧,福姐兒這個名兒也沒多好,可對比饅頭豬崽的,那确實是相當不錯的。

“奶!我想叫福姐兒,大名就叫魏福姐,不叫魏豬!”

豬崽正在為自己的将來抗議着,不想這時窩頭從外頭進來了,手裏捧着一堆筆墨紙硯,後頭還跟着方氏,只不過方氏提着東西就徑直往竈屋去了。

窩頭從堂屋路過,正要往自己的東耳房走去,就被豬崽逮了個正着。

“哥!我不要叫豬崽了,也不要叫魏豬!”

“啥?”窩頭停下腳步扭頭看她,随後恍然大悟,“也行啊,你可以改一下那個字,別叫豬崽的豬,叫珍珠的珠就好了。”

豬崽是認識字的,她處于看到字眼熟,也知道多半常用字怎麽念,但意思卻不能完全領會,且提筆就忘字的狀态。

但珍珠兩個字她還是懂的,幾乎是窩頭話音剛落,她腦海裏就浮現了出來……

“不要!這天底下識字的人才多少?叫魏豬跟叫魏珠有差別嗎?”豬崽努力的想了想,很快就決定了,“不然我就叫魏珍珠好了。”

這檔口,小楊氏也抱着豬小妹回來了,豬崽一指她妹:“正好,我妹随着我叫,就喊她魏寶珠!”

姐倆名字中間的字連起來就是珍寶,多好呢!

頓了頓,豬崽又提出了個建議:“等我娘下次再生一個妹妹,就喊她魏明珠!再再生一個妹妹,就叫魏靈珠!再再再生一個妹妹……”

沒有再再再了,因為不等豬崽說完,小楊氏就将懷裏的豬小妹往地上一戳,大步流星的走上前,趁着豬崽得意洋洋毫無防備之際,一把抓起她,把她打橫放在自己的腿上,舉起巴掌就打她的屁股。

豬崽:……

我怕不是生黃連投的胎吧?

楊冬燕走過去抱起滿臉迷茫的豬小妹,沖着豬崽道:“該!”

這要是再生倆豬,只怕小楊氏真的要上天了。

還真別說,也不知道是湊巧還是咋的。當天,小楊氏就開始愁眉苦臉了,等方氏問她咋了,她才吞吞吐吐的說自己的癸水沒來,算算日子大概遲了三五天了。

其實,小楊氏以前的癸水是不規律的,早些年應該是營養不良,經常兩三個月才來一回。後來,大概是吃得太好了,她人太胖,導致愈發的不準确了,這也是為啥當初她懷豬小妹好幾個月了,都沒發現問題的原因。

——當然,最根本的原因還在于她太蠢了。

可最近這兩年,随着楊冬燕的發狠,小楊氏被制裁了,雖然還是能吃飽,但吃撐卻成了奢望。再加上她還要幹大量的家務活兒,直接導致……

雖然看起來是沒瘦多少,但最起碼她的體重被控制住了,再也沒胖過。

于是,癸水規律了,她也就更快的發現了問題所在。

方氏挑了挑眉,說不羨慕是假的,她都嫁給大牛那麽多年了,沒見窩頭都九歲了,虛歲就是十歲了。甚至再過幾年,都可以準備說親了。結果直到這會兒,她都沒有懷孕過。哪怕有部分原因是在于大牛經常不在家,可二牛也是啊,咋地小楊氏懷孕就那麽容易,偏她那麽難呢?

難不成……

是她還不夠胖?

見方氏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樣,小楊氏急了:“大嫂啊,你說我會不會是又有了?”

“日子還太短,就算你去找大夫也沒用的。”方氏提醒道,“那你接下來就小心着點兒,等再過半個月,要是癸水還沒來,再去找大夫好了。橫豎咱們如今是在縣城裏,看大夫還是很方便的。”

然而,聽到這話之後,小楊氏仍舊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還忍不住唉聲嘆氣。

“咋了?懷孕不是好事兒?”方氏就很不懂。

小楊氏滿臉的悲傷:“嫂子你想想剛才豬崽那個話,我……”

很難受,肥腸難受,恨不得再把豬崽拖來揍一頓。

方氏強忍着笑,最後實在是忍不住了,索性大笑起來,還高聲喊豬崽過來,對她說:“你娘啊,可能肚子裏又有了一個娃兒,你最近走路小心一點兒,別亂跑亂竄的沖撞了你娘。還有啊……”

不等方氏把話說完,豬崽就兩眼放光的看向小楊氏:“哇!豬小小妹要來了?不對,應該是魏明珠……啊啊啊!救命啊!”

豬崽轉身奪路而逃,成功的逃脫了她娘的魔爪。

另一邊,楊冬燕懶得跟傻孩子一般見識,她帶着窩頭去見了先生。

介紹信是托先前帶窩頭上府城考試的那位在縣城開私塾的先生開的,大概的介紹了一下窩頭的學習進展,也報了自己的師承。管不管用暫且不提,反正有這玩意兒在手,總不至于沒書可念。

事實上,轉學的過程遠比楊冬燕想象中要容易很多。

楊冬燕提前打聽了一番,知道這裏最好的學堂是縣學。理論上說,縣學是允許童生入學的,但卻有年歲限制,要求十周歲以上者才能就讀,且全部都是寄宿制的。除非縣學放假,期間一律不準請假外出,當然還有其他的規矩。

別的倒是無妨,楊冬燕也不介意窩頭住在學堂裏,問題這個年歲限制。

窩頭今年虛歲十歲,但人家要求的是周歲,還差小半年呢。

可要是半年再入學的話,也不是不可以,但楊冬燕還記得上輩子的事情,依稀聽說過,學習是不可怠慢的,一天的荒廢都不成。

權衡了一下,楊冬燕決定帶着窩頭去別的學堂。

好在,鄰縣這邊遠比他們老家縣城更繁華,各種私塾也多。略打聽了一番,有人推薦了一個由一等秀才,也就是廪生開辦的私塾。

廪生是很難考的,尤其秀才還有歲考,每年都要重新排名。一旦考得不好,就會被剝奪廪生的名號,自然也就少了各種米糧銀錢的補貼。

反過來說,既然先生是廪生,哪怕自己念得好不代表就一定教得好,但總歸是能試一試的。

就是對方收的束脩比其他普通秀才開辦的私塾要貴一些。

剛開始,楊冬燕不知道這廪生為啥不繼續往上考了,直到她送窩頭去對方開辦的私塾,見到了本人之後,才終于明白了。

那先生是個跛子。

不是非常嚴重,但還是能看出來左右腳是不對稱的。

楊冬燕到底是曾經送過兒子去鄉試的人,清楚的知道鄉試入場的檢查有多嚴格。不光是要查看各種具結互結書,還要仔細查看外貌,看有無破相,或者是否身有殘疾。但凡查出問題來,就不得入場考試。

只是她不知道,原來童生試沒那麽嚴格。

入學倒是很順利,那跛腳的先生看了介紹信,又當場出了幾個題目考校了一番,之後就同意收下窩頭。

楊冬燕忙問:“我家窩……我家承嗣今年想去省城考院試,能不能請先生幫着準備那些材料?”

先生皺了皺眉頭:“院試?”見楊冬燕點頭,他又道,“以他的程度,考院試怕是把握不大。”

“我知道啊,他原先的先生也是這麽說的。不過我是想着,讓他先去試試看,別人說再多考場裏是啥情況,都不如他親自去考一場。我問過了,院試就考兩場,也不累,試試呗,考不上明年繼續啊!”

又不限制次數的,楊冬燕總覺得不試白不試。

聽她這麽說,先生也就不再反對了,答應會幫忙準備應考材料,還說到時候就算他不往省城,也會介紹其他人的。

讀書人肯定多得是同窗好友,同樣開辦私塾的定然不少。

楊冬燕了然的點頭,問了入學要準備什麽,以及平常幾點上課幾點放學等瑣碎的事情,暗暗記在心上後,就領着窩頭回家了。

縣城這邊的私塾,統一都是正月二十五開始上學的,尚未到時間,窩頭還能再浪幾天。

然而事實上,窩頭只一門心思的念書。

因為先生提了幾本書,書倒是家裏都有,只是他先前沒怎麽看,畢竟前頭的還沒學透呢。

如此這般,窩頭開始了新課預習。

楊冬燕就很得意,不忘告訴她上輩子的兒子們,說自己能耐大發了,換了一個學堂,新的先生學問好得不得了,還是個廪生呢,可惜腿跛了,不然定比劉老二強。又說要開始學新書了,讓倒黴兒子們再給供一些書來,別耽誤了她的前程。

倒黴兒子們:……

娘呀,您可真是一等一的能耐啊!

話說回來,原來陰曹地府跟陽間這麽像嗎?不光能參加科舉,還設有廪生?可在陽間,廪生是能夠向朝廷要米糧錢財的,那陰曹地府呢?

“哥你傻了嗎?娘還老找咱們要吃的喝的,也就這幾年少了。我還記得,最早那陣子,她天天要肉餅子吃。看來,這陰曹地府也是要吃喝的。”

王爺認真的思考了一番,他因為并不曾參與科舉的緣故,對個中的具體細節不甚清楚。

遂問道:“為何跛子也能參加科舉?陰曹地府不限制這個嗎?”

“不能吧?沒聽娘說,要不是先生腿跛了,定比、比我能耐。”劉二老爺終是沒能維持到笑容,覺得自己堂堂一個二榜進士,就這樣被侮辱了。

廪生在普通老百姓看來當然是很能耐的,別說廪生了,哪怕是掉榜尾考上秀才的,那不一樣是聰明人?

可在上等階層看來……

童生試年年都有,有些地方甚至是一年兩次的。也就是說,每年各地都有大批的秀才誕生,而廪生一般是排名前百分之五的秀才。

所以有啥稀罕的?

多少廪生倒在鄉試上?更別提就算通過了鄉試,後頭還有會試和殿試。

他呀,永平王府的劉二老爺啊!

堂堂二榜進士,翰林院侍讀學士啊!

結果在他娘眼裏居然還不如一個廪生!

就他娘的離譜!

至于為啥跛子也能成為秀才……

劉二老爺覺得,若是依着陽間的規矩,那麽只有一個可能,那人并非一開始就是跛腳,而是考取了秀才功名後才出了事兒。朝廷是不允許殘疾破相之人參加科舉,卻沒說已經考取功名的人還能因為某些意外而剝奪功名的,當然繼續科舉是不可能的了。

解了惑的永平郡王心裏并沒有多輕松,而是長嘆一口氣,拍了拍兄弟的肩膀:“走吧,去書房抄書去。”

早知道會這樣,他們就該趁着這兩年沒太多事兒,提前謄抄一些。

可他們又怎會想到呢?老太太真就那麽能耐的去參加了童生試,還以為那位就是說着玩的,抄了十幾本讓老太太随便翻着當消遣,勁頭過了就該消停了。

誰能想到呢?

想不到的啊!!

劉家兄弟二人再度開始了抄書生涯,當然家裏其他人也不能放過。要知道,縣試、府試、院試涉及到的還僅僅是基礎書籍。院試是難了一些,但總得來說,哪怕考過了院試,那也僅僅是邁入了門檻而已。

接下來,還有浩瀚如海的書籍等着呢!

別說童生試了,便是像劉二老爺那般都考上了進士,入了翰林院的。可學海無涯真不是一句空話,如他都得經常看書寫文章,上頭每月都要求上交文章,每年都要考核。

總覺得吧,老劉家的苦日子還在後頭。

經史子集指的根本就不是四本書,而是按照內容分的四大部類。

經部的主要著作就有十三部,這還不包括相關的著作。史部就是各類的史書,包括了正史、編年、紀要、雜史、史評、傳記等等。甚至還包括地理和政書,堆在一起,別說比人高了,那是比九層塔都要高的。

子部是指百家著作,儒家道家法家這些且不提,甚至還有兵家、農家、醫術、書畫等等。

集部則是從古流傳至今的所有詩詞歌賦,包括曲和小說,以及浩瀚如煙的評論。

……

絕望二字已經無法诠釋劉家人的心情了。

最要命的是啥呢?

書這玩意兒是不斷得在推陳出新的,光是南陵郡,每年出的新書就高達上千冊。

劉家人集體宣布自閉。

以前就想着,老太太念書是件好事兒啊,她生前是愛作幺,可那不是因為她沒文化沒見識嗎?書念得多了,自然而然就會改變人的氣質,久而久之,老太太不就明事理了?

太!天!真!

就目前這個情況來看,在老太太明事理之前,他們人都沒了!

**

之後,楊冬燕陸續的拿到了幾本書,面對薄薄的書籍,她眉頭緊鎖,左顧右盼之後,又開始了罵兒子日常。

倒不是嫌棄書不好,而是嫌棄這個厚度。

試想想,她每天只能撈一樣東西,換成書籍也是一樣的,一次只能撈一本。那為啥不能将好幾本書捆在一起呢?不然,就在裝訂的時候,訂得厚一點啊!

“……別耽擱老娘學習!老娘今年六月底,還要去參加院試呢!”

于是,劉家人就知道了,原來陰曹地府也是六月底開始院試的啊!

再一盤算,他們整個人都不好了。

假如說,陰曹地府是六月底開始院試的,考完也就是七月初了,等放榜就是七月十日左右。

那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七月半其實不是百鬼夜行,而是類似于科舉小游街?畢竟,在陽間這邊,鄉試、會試、殿試若皆為首名被稱之為大三元,而縣試、府試、院試皆為榜首則是小三元。

所以鬼節的真正意義是慶祝小科舉?

腦洞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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