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球員通道區通常情況下只有很少的媒體允許進入, 主客隊自家的攝影師與攝像師一般當然是暢通無阻的——但仍然會被教練組或相關人員限制，盡管他們會優先站在俱樂部的角度，去考慮一些拍攝的必要性和敏感性。

陸靈早早就跟保安打了招呼，她在球員通道區的時間裏，一定禁止所有攝影攝像器材對準她。英格蘭的媒體無孔不入，且“善于推演”和“富有想象力”。在世界杯開始之前, 她最不希望發生的事情之一就是，先被他們擺一道。要知道，她的無數前任都經歷過這樣戲碼。

菲爾顯然已經淋過浴, 這小子頭發長長了, 尤其中間的部分，所以他用一根皮筋綁住，哪怕他頭發沒有幹透。鼻子還是那麽歪，只是無論是眼睛還是臉色都沒太多神采。他穿着QPR官方的藍白訓練服，聞起來像是馬鞭草。

“你怎麽樣？菲爾。”陸靈問他。他們挨着牆站着，盡量不擋住道，也盡量不引人注目。提姆已經去賽後發布會了。至于埃弗頓那邊，陸靈剛才也匆匆跟幾個熟人寒暄了幾句，包括他們的主教練葡萄牙人馬爾科-席爾瓦。現在, 兩家俱樂部的多數球員、教練都在更衣室裏, 淋浴或者總結比賽。

菲爾想說不太好，可又不想讓她擔心, 所以他有點別扭地說：“我沒事, 老板。”他觸碰到她的目光, 那裏面充滿懷疑，他便朝她咧嘴，“真的。”目光也禮貌地看向國家隊的助理教練，“……你們剛從卡塔爾回來嗎？”

“是，那邊很熱。”陸靈道。她現在也熱，貼着前額的發根全是汗。多數英超球場的球員通道區都有些逼仄，哪怕球場嶄新、容量不小。古迪遜公園翻修之後其實比以前好多了，但仍然有這個問題。興許是為了讓球員們在這裏排隊的時候就有緊張感。

“老板。”菲爾在褲子口袋裏掏了掏，遞了個東西過去，用另外一只手比劃着說，“擦汗……”

陸靈愣了一愣，她低頭，男人粗糙的兩根手指上捏着一塊粉色的方巾。她仔細看了看，那不是什麽方巾，而是适合嬰孩用的綿柔小毛巾？陸靈猜是給他們擦口水的？缇安娜的？他随身帶着這個，哪怕在外踢比賽？哪怕剛淋浴完？她皺着眉，還在驚訝中，未接過去。

“缇安娜會很樂意借給缇娜用的。”菲爾似乎在頃刻之間心情有所好轉，開起了玩笑。但他見她遲遲不接，一撇嘴，臉上透出不耐煩和無可奈何。他正要擡起手臂幫她擦，她扯了過去，說謝謝。

陸靈用綿綿軟軟的粉色小毛巾抹着額頭，又沉默起來。馬克在她身邊，像是知道她在猶豫什麽似的，替她問出了口。曼徹斯特人把聲音壓得很低，且眼睛裏透着謹慎，“菲爾，你如實告訴我，德爾加多……”

菲爾立馬明白了馬克的意思，他打斷了他，聲音同樣低沉，“我不知道，真的，他好像想收腳，又好像收不了了。其實之前我還想幹他呢，他他媽的不止一次在跟格倫對抗的時候玩陰的，還有一次跟本傑明争搶頭球時用了胳膊肘，梅森可能瞎了，幾乎一次都沒看到……Fuck！”

陸靈在心裏罵了句婊/子養的。雖然實際上她對這類球員并不持完全批判的态度，菲爾身上未嘗沒有這種東西，甚至這是她當時想買德爾加多的原因之一，她相信這也是尼克欣賞的球員的“長處”，但這同樣不妨礙她在如今的立場上只想痛罵墨西哥人。

“他應該很快就會在社交媒體上跟你道歉。”陸靈說。其實她剛才坐在看臺上聽到主場球迷裏都有埋怨德爾加多的，畢竟菲爾是英格蘭的重要前鋒人選之一。墨西哥人之後會面臨一些壓力。不過誰也不會真的站出來铿锵有力地說他是故意的，那已經是有罪推定了。

“随便，我他媽可不準備原諒他。”菲爾不屑地說。如果德爾加多有誠意，剛才就該道歉，然而墨西哥人可沒那麽幹。

這時，埃弗頓的更衣室的門開了，馬爾科走了出來；另外一邊，提姆也從賽後發布會回來了。陸靈轉頭跟那兩人都點頭示意，馬克幹脆過去跟馬爾科聊了起來。

菲爾朝俱樂部主帥招了招手，之後快速跟國家隊主帥說：“我應該回更衣室了。”他躊躇了下，問道：“你等派特嗎？”

陸靈點點頭。

“我也要搭你的私人飛機回倫敦！”菲爾馬上說。

“不，”陸靈果斷拒絕，“如果我帶你，我就得帶所有人，我又不是什麽航空公司。”

“我受傷了，他們沒有。”菲爾耍起賴來。

“你不能利用這個。”

“我還借了缇安娜的‘小粉（Lil Pink）’給你，我到哪兒都帶着，從不借給別人。”

陸靈垂眼看了看手上的小粉巾，它還有名字？她也不好告訴菲爾，“Lil Pink”聽上去像個渾身上下紋滿紋身、穿着漁網絲襪、頭發五顏六色的危險女孩兒的名字。

“你怎麽說，缇娜？”菲爾着急了，路易斯先生都快走到更衣室了。

“就這一次。”陸靈說着把Lil Pink遞還回去，正要說謝謝。

“洗幹淨再還我！”菲爾瞪大了眼睛，然後他一臉嫌惡地轉身，拄着拐杖往更衣室走，嘴裏還嘀咕，“雖然你可能洗不幹淨……”

喻子翔收到了菲爾的回複，莽撞小子聲稱自己沒事，又嘻嘻哈哈問他跟那個中國女演員是怎麽回事。子翔第一次正面回應了菲爾這個問題，說靖岚是他女友。之後他收起手機，朝洗手間的方向又喊了一聲。“皮埃爾，你他媽是不是吃壞肚子了？”

皮埃爾可能根本沒聽到子翔喊了什麽，半天才讷讷地回了一聲，“很快。”

子翔雙手插在口袋裏跟尼古拉斯聳聳肩，尼古拉斯也是有點無奈的表情。子翔覺得他和弗洛雷斯先生都把皮埃爾看作孩子。

“疊戈快到了嗎？”子翔問。他知道弗洛雷斯先生的兒子一會兒要過來，他剛才聽到他在電話裏說。

“他會在索菲那裏吃完飯再過來。”尼古拉斯看了看表，“還有一個小時吧，我可能會給442和352洗個澡。”

442和352趴在樓梯口，聽到主人似乎叫了他們的名字，都往這邊望了望。

疊戈如今五歲，長得非常可愛，踢球也有模有樣，子翔跟他玩過很多次。據說明年可能會進皇馬的少年隊，當然了，即使爸爸是皇馬俱樂部的主教練，疊戈也是要經過試訓的。最讓子翔哭笑不得的是，疊戈最喜歡的球員是派特。但也許，沒什麽好驚訝的。二十五年前，你問小男孩兒們喜歡誰，他們總說羅納爾多。十年前，是梅西和另一個羅納爾多。當他們漸漸長大，事情或許會變。

“疊戈喜歡442和352嗎？”子翔有些好奇。

尼古拉斯的目光變得柔和，帶着笑意說：“他一開始跟皮埃爾一樣，有點怕他們，現在很喜歡。他尤其喜歡摟着442和352的脖子。不過，如果我們四個一起踢球，他時常搶不過442和352。疊戈搶不到球，就很生氣。”

“拜托，他才五歲。”子翔大笑着道，他又想到派特在家總“欺負”佐伊的，就像“欺負”所有想要搶走他的球的球員那樣。“沒準我也會養只狗。”子翔随口說着，又問，“為什麽會想養拿波裏獒犬？你以前養過嗎？”子翔隐約記得主教練是在他的祖母去世之後開始養的。那麽，從帶回家開始，442和352就快成年了或是已成年。這可真難得，也有點古怪，多數人還是會從寵物小的時候開始養，以逐漸增進感情和信任。

為什麽？尼古拉斯低低笑了一聲。

那通電話的最後。

他說：“缇娜，除了性與美食，你還有什麽好的建議嗎？”

她說：“我很抱歉，尼克，我肯定是不能把佐伊給你的……”

好像他很想要那個兇狠的忘恩負義的小女孩兒？！

尼古拉斯的目光掃向敦厚恬淡的442和352……

So here we are...

洗手間的門這時忽地開了，皮埃爾走出來，苦着臉，揉着肚子，“弗洛雷斯先生、子翔，那家中餐你們最好別再叫了……不過，為什麽你們看上去都沒事？”

德爾加多果然在當晚晚些時候在社交媒體上跟菲爾道歉了，不過就像菲爾向陸靈保證的，他沒理他。此外，除了菲爾，愛麗絲也乘坐了英格蘭國家隊主帥的私人飛機返回倫敦。盡管起飛降落甚至用不了一小時。

派崔克看着坐在自己對面的菲爾，也不說話，就是看着。他的目光讓菲爾心裏發慌，于是菲爾先開口：“老板自己說要載我一程的，我從來沒坐過……”

“Bullshit!”派崔克低聲打斷了菲爾，往後靠去，他下巴微擡，目光也由此自上而下，聲音透着威脅，“你是不是還打算去我家睡？”

菲爾連忙義正言辭的搖頭，“缇安娜在家等我……”

派崔克不動不說話，看着。

“……我接了她再去。”菲爾勇敢地說。

派崔克騰地從座位上起來一把揪住了菲爾的衣領，“給我非常認真地聽着，混蛋，我他媽不是在開玩笑！她離開了一周，而我們後天就集合了，所以，一會兒你下了飛機，乖乖回家休息。”然後他露出邪惡的假笑，“我希望你快點好起來。”

菲爾若有所思地說：“我他媽也一周沒有性生活了啊……實際上是兩周，我怎麽沒你這麽暴躁！”

派崔克的目光重新變得淩厲。

另外一邊，陸靈、愛麗絲和馬克聽到聲響，都探頭看了過來，詢問怎麽了。

派崔克即刻松了手，他裝模作樣的給菲爾整着衣領，目光卻還是那麽兇狠。菲爾巴巴望着派崔克，有點委屈地喊道：“沒事，老板。你今晚可能不能見缇安娜了……”

“我沒說要見缇安娜啊……”

菲爾欲哭無淚。Fuck，早知道他就把本傑明、Jake、伊恩、格倫、JT全叫上飛機，尤其本傑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