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坐在直升機上問了玉城時間後,茯神這才直到原來他們被困在學校餐廳已經長達五個小時——看來混亂、黑暗以及恐懼的環境中,确實很容易讓人一不小心就丢失了時間的概念。
眼下坐在舒适溫暖的環境中,耳邊是直升機螺旋槳有規律的嗡鳴,之前緊繃的身體和精神一下子放松下來,茯神只感覺到疲倦如同潮水般席卷而來……原本他還能勉強強撐着精神聽玉城跟他說關于綠水晶爆破失敗的事情以及可能産生的影響,在聽見玉城說這一次的berserker戰士突然暴走很有可能就是跟水晶的能量短時間內大幅度上升有關系時,他原本還以為自己好歹會驚訝一下,但是最後他全部的反應只不過是眼皮子跳了跳,“哦”了一聲,強撐起瘋狂小妖精打架的上眼皮和下眼皮,問了個完全不相幹的問題:“以諾切呢?”
玉城調侃:“還在基地吧,上午進去以後就沒出來過,你們這邊出事的事情我們也沒敢通知他怕他擔心……你還真關心你弟啊,上午不是還吵的不可開交嗎?”
茯神笑了笑,懶得做過多的解釋:“這不是剛才從鬼門關走一趟回來麽,想到如果這輩子跟他最後一次對話就是争吵的話……”
玉城:“就覺得特別難受是吧?”
“……你說是就是吧。”茯神擡起手撓撓頭,想了想,“回去以後帶我去見他,我有話要跟他說……不,應該是,感謝他。”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是“感謝”,但是玉城還是點點頭笑眯眯地答應了,接下來他又拉着茯神說了些輕松的話題:看得出來他還挺高興茯神能活着從餐廳裏走出來的,整個直升機中都彌漫着一股劫後餘生的喜悅。
茯神有一搭沒一搭地應着玉城說話,原本還有些昏昏欲睡,但是等到快要接近基地的時候,他反而變得精神起來——準确的說是,一想到馬上要面對以諾切,茯神有一點坐立不安:他們最後一次發生争吵的過程中,茯神記得自己大力嘲諷了六號實驗題不作為,搞丢了自己的軀殼,引發實驗題之間的混戰,還拖人類下水,現在屁用都沒有還在這裏嫌東嫌西……
他猜如果六號實驗題注入過感情系統,大概會被他的這一番話氣到發瘋。
最後兩人不歡而散。
茯神和小胖來到學校,因為綠色水晶爆破失敗導致那些因為綠水晶而獲得特殊力量的berserker戰士暴走,茯神本人也被牽扯其中差點兒喪命——那麽多的感染者一擁而上,就連原本被派來保護他的超級戰士“狼”也招架不住,當所有人都陷入了絕望時,那只烏鴉出現了——連帶着,原本大概已經戰敗倒在一樓餐廳的狼再次出現,這一次帶着之前從來沒有出現過的能力,以壓倒性的優勢卷土重來,放倒了那些暴走的感染者,拖延足夠多的時間,讓他們等到了基地總部的救援。
狼前後戰力差距極大,從剛開始只能憑借身體的爆發力釋放對那些感染者産生物理傷害,到第二次出現時,不再需要借助箭矢本身就能夠凝聚一股奇怪的力量直接釋放造成破壞……這其中在狼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沒有人知道。
但是茯神猜測大概是超級士兵的又一次“進化”。
因為在黑暗之中,他清楚地看見狼眼下的“i”形符號發生了變化,那符號扭曲着變成了一張小小的弓的形狀——最後,那符號就定格了,再也沒有繼續變化下去,這個細節的變化似乎并沒有多少人注意到,就連狼本人似乎也沒有察覺。
茯神覺得現在自己想要找到答案,大概只能去問六號實驗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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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到基地後,小胖嚷嚷着覺得累,下了飛機就跑得沒了蹤影。
茯神猶豫了下沒去追他,只是交代玉城好好看着小胖別讓他亂跑。
“他個大活人,要亂跑咱們也攔不住啊,被讓他跑到不該去的地方就行了!!沒事,反正那種地方也有人看守着呢,這總部沒那麽神秘,那麽老大一水晶還擺在外頭吹風呢,還想隐瞞什麽啊!”
“不是,小胖他……”
茯神想了想,剩下的話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只是再三跟玉城确定讓他看着小胖不讓他到處亂跑後,這才放心地轉身按照玉城所說的匆匆走向以諾切被安置的房間——
一路上,他見識到了這一天的總部基地是有多忙亂,市民關于之前炸水晶時候的爆破聲投訴不斷,還有更多的是來自溫莎莉亞私立中學的學生家長們的詢問——這所學校距離綠色水晶最近,很顯然家長們很擔心爆破水晶的計劃有沒有影響到他們的孩子。
大部分人在最近接真相的前一刻還提出這種幼稚的問題未免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難以想象這些家長們大概在十幾分鐘後就會發現自家門被人敲響,然後一架直升機停在屋外,從飛機上下來的是他們那渾身遍體鱗傷、飽受驚吓的孩子,他們會是什麽樣的反應……哦,這還不算最糟糕的的,最糟糕的大概是,這些憤怒的家長投訴電話中其中的一部分人最終得到的搞不好只有自家孩子身上的某個碎片,盡管前一秒,他們還妄想着自己的孩子坐在供暖設施先進的溫暖教室裏安靜上課。
茯神聽着工作人員避重就輕地說着什麽“爆破範圍被完美控制并沒有造成爆炸中意外傷員”,對于水晶釋放的能量造成的後果只字不提,他微微垂下眼,随機轉身向着走廊盡頭的房間飛快走去——
相比起外面的混亂,越深入走廊裏,那些喧嘩聲便逐漸遠去。
終于,當那些實驗員的咆哮、接線員禮貌而冰冷的謊言、各種報警聲亂響的儀器都被抛在了身後,走廊裏只剩下茯神走路時發出的聲音,他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三步并兩步地一路小跑來到了走廊的盡頭這間房門緊緊關閉着的房間門口,他深呼吸一口氣,像是終于鼓起了勇氣敲了敲面前的門,“咚咚”兩聲敲門聲響起,他等待了一會兒,奇怪的是裏面卻并沒有人有回應。
“以諾切?”
茯神試探性地叫了一聲。
可惜房間內部卻依然是一片死寂。
“……”
茯神瞪着面前的門看了一會兒,就好像它是一個什麽鋼鐵鑄成的怪物。
片刻之後,他終于失去了耐心,伸出手将那扇房門推了開來,一步踏入門中的第一秒,他聽見了隐隐約約似乎是從浴室裏傳來的水聲——大概是什麽人在裏面洗澡……茯神将那扇門完全推開,整個人站在了屋子裏,被窗外吹入的一陣涼風吹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擡起頭這才發現屋內的窗戶大打開着,兩只烏鴉并排站在窗臺上,一動不動雕像似地看着他。
……所以,這兩只烏鴉,果然是以諾切進化出來的麽。
“這不是明明還是可以的麽?早這樣進化不就行了,幹嘛非要等着跟我吵架完了才進化?現在的小鬼未免心思太難懂了吧——而且外面風那麽大,不是怕冷嗎,窗戶還開那麽大幹嘛……”
茯神嘟囔着,想要走過去關窗,誰知道剛走兩步就差點被一個東西絆倒,他踉跄了下站穩低頭借着外面建築的光這才勉強看到,原來是倒在房間正中央的那把輪椅阻礙了他的去路……茯神伸手将那把輪椅扶起來,小心的靠着牆邊放好,就在這個時候,他又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擡起頭萬分困惑地看了一眼水聲依舊的浴室:輪椅在這,浴室裏的人怎麽跑到浴室裏去的?
爬着去的?
地上那麽涼,這也太亂來了。
茯神拉下臉,看了眼還在呼呼往裏面灌風的窗戶,三兩步走到窗戶前——
“你們兩只,讓開讓開……”
茯神嘟囔着,伸手驅散那兩只站在窗口的烏鴉,烏鴉其中一只撲打着翅膀配合地給茯神挪開了個位置讓他好去拉窗戶關上,另外一個就顯得不配合多了,它跳起來,用翅膀拼命扇茯神的手背,茯神避開以後,伸手想去揍它——一人一鳥站在窗子前面展開鬥争,另外一只被波及到的烏鴉似乎終于沒了內心,發出“嘎嘎”兩聲惱火的叫聲,拍着翅膀飛到了房間的另一個角落。
這個時候,浴室裏傳來的水聲停下來了……茯神“呯”地一下将窗戶關上,扭過頭,當他看見一個人影出現在浴室門後,他清了清嗓音,換上了稍顯得冷漠的嗓音:“以諾切,你洗澡怎麽不關窗戶,以為自己不會感冒是吧?輪椅也丢在房間的正中央,你爬着進浴室的麽?鬼都不在你自己也能折騰,有什麽事不能等我回來再——”
浴室門“咔擦”一下被人從裏面打開,逐漸透出光亮的門縫後面,那個之前還顯得有些模糊的身影顯得立體了些——于是茯神還沒來得及說完的畫被盡數堵在了喉嚨裏,他微微瞪大了眼,默默地瞪視着這個渾身上下只有下面圍着一條毛巾,大搖大擺地從浴室裏走出來的……少年。
這是一個看上去比樂茯神還要年長一些的年輕人。
白色的頭發因為濕水乖順地貼在他那英俊的面容之上,當他赤着腳,目不轉睛地邁着沉穩的步伐從茯神身邊經過,借着浴室裏的光,茯神可以清楚地看見一滴水珠從他鎖骨處落下,一路滾過其小腹結實的肌肉,最後,順着肌肉的紋理溝壑,消失在了圍繞在其腰間的浴巾之後。
茯神:“……”
此時,站在床邊的年輕人低下頭,用兩根手指頭捏起之前被随手扔在床上的童裝看了眼,緊接着那雙狹長的紅色雙眸中露出了一絲絲不滿,他轉過頭,用略微沙啞的聲音對呆愣在自己身後的少年說:“喂,你去問玉城拿一套我能穿的衣服來。”
茯神:“……”
見身後的人半天沒有反應,站在床邊的人似乎終于沒了耐心,他眉頭輕蹙,随手将手中的童裝一扔,轉過身三兩步來到茯神的跟前,在他面前站定,先是頗為驚訝地低聲嘟囔了聲“搞什麽,我比你高啊”,之後擡起手,用還帶着剛沐浴完的溫度的指尖輕輕地彈了下面前的少年的額頭:“我在跟你說話,聽見沒有?楚——博——士。”
“……”茯神微微擡起頭,對視上面前那雙紅色的瞳眸,良久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哪位?”
被提問的人先是微微一愣。
但是很快的,他像是才反應過來什麽似的,那張英俊的臉上露出個惡劣的笑容,他拖長了聲音,懶洋洋地說:“哎呀,不知道啊,你說我哪位?你兒子?你弟弟?還是按照現在的身高來看——”
唇角微微勾起。
倒影在茯神黑色的瞳眸之中,白發少年那張英俊的臉突然毫無征兆地湊近了他——
“還是,我做你哥哥更合适一些?”
“……”
茯神頭疼得快炸開了,擡起手想要一把推開站在自己面前這個早上出門前身高還只到自己的腰部現在自己就要擡起頭看他的“七歲小孩”,然而手掌心在觸碰到對方赤裸的肩膀皮膚時,他整個人又像是被燙了一下一樣,狠狠地縮回了手,緊接着整個人都往後退了一大步——
以諾切饒有興趣地打量着面前這人一系列有意思的反應。
茯神:“……你別過來。”
以諾切:“我沒過去。”
茯神:“床邊坐下,有話問你。”
以諾切:“可以,前提是你別用我怎麽樣你了似的語氣說話。”
茯神:“……”
以諾切:“雖然從培養皿時代開始我就注意到你是個對于同性有着異常取向且挑人目光顯然十分有問題的人,但是這并不代表被你制造出來的我也和你一樣有這方面的矛盾,首先我對對雄性生物的所有興趣只限于‘這個人會在幾秒內被我打死’,對于另一方面的愛好,我想我還是更偏向于人類社會中普遍的審美趣味,也就是那些有金發碧眼大胸脯——”
茯神:“閉嘴,然後在床邊坐下,你再多說一句我就按報警鈴了。”
以諾切愣了愣,閉上嘴露出個“你贏了”的無聊表情,轉過身走到床邊坐下,這時候房間中的兩只烏鴉拍打着翅膀,一左一右地落在他的肩膀上,于是三秒後——三雙六只紅色的眼睛,齊刷刷地轉過來,安靜地看着茯神。
茯神覺得自己的頭更疼了,他後退兩步,然後在房間中唯一的那把椅子上坐下:“你怎麽變成這副模樣了?”
“不好看嗎?”茯神話裏的嫌棄讓以諾切愣了愣,擡起手捏了下自己的臉,“嬰兒肥都沒了,難道你喜歡嬰兒肥嗎?
茯神:“……你能不能好好回答問題?”
以諾切露出個“你廢話”的表情,頓了頓,似乎又想到了今天早上他和茯神争吵的內容,于是臉變臭了些:“進化。”
茯神頓了頓:“為什麽?”
“你是不是蠢?當時那個情況我不進化你就死定了,說起來,被一堆berserker堵在死角裏你在想什麽啊——你以為那個小奶狗是個什麽東西真的可以一個人挑戰那麽多個berserker?我創造出來的東西極限在哪我還不知道嗎?”以諾切換了個坐姿,現在的他看上去有點得意,“你還非得跟我吵,現在知道錯了嗎?”
“……”
“問你知道錯了嗎?”
茯神默默地瞪着以諾切,後者在堅持了半天得不到一個真誠的“道歉”後,嘆了口氣,似乎終于放棄了,擺擺手解釋:“只有身為主體的我進化,我創造出來的超級士兵才有可能會進化到下一個階段,只有這種情況下,那個小奶狗才能一個打四十個……”
所以,果然頭狼那樣的表現也是“進化”嗎?
“你能不能不要随便給人家取外號?”
“你管得着麽你?”
身體長大後,性格似乎也比之前變本加厲地讨人嫌了起來。
“早知道這樣,為什麽之前不肯進化?”茯神問,“難道對于你自己創造出來的東西,你也有所顧忌麽?”
“你這人說話非要這麽讨人厭?這個時候老老實實地擁抱着我軟綿綿的說一聲‘謝謝’是不是很難?”坐在床邊的白發少年露出個不高興的表情,掃了一眼不遠處的茯神,他又頓了頓,“算了,反正老子也不屑……我之前不願意進化當然是有原因的,就算剛才這麽做也是一種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作出的賭博的心理——”
“迫不得已?”
“是誰在電話裏哭着鬧着跟我說自己要被吃了?”
“我沒有哭着鬧着說自己要被吃了,而且我打的是玉城的電話,誰讓你接了?”
似乎對于面前這人的嘴硬已經有所習慣,以諾切假裝自己什麽也沒有聽見,只是自顧自地說:“小小的一次的進化可以讓‘i’系士兵進化到哪我心理多少有數,但是對于berserker那種東西,我知道的不比你們多,如果他們的出現真的和我有關系,那麽誰也不能保證在那只小奶狗變強的同時,那些berserker也變得比之前更強——到時候豈不是亂成一鍋粥?”
以諾切說完,停了下來,用探究的目光看着茯神。
茯神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以諾切嘆了口氣:“所以那些berserker進化成什麽樣了?”
茯神更加莫名了:“沒有啊,狼進化後,可以說是對它們進行了慘無人道的碾壓……”
以諾切:“……”
茯神有些不安了,他從座位上站起來:“你不說話是什麽意思?”
“只是覺得你說的情況按照常理并不會出現,”以諾切換上了個認真地表情,看着不遠處臉上稍稍浮現不安的人,用平淡的口吻說,“你最好讓玉城和那個面癱臉趙恒再好好跟進這件事,ing士兵進化的同時,berserker肯定也進化了的——現在看來,如果是他們有意在隐瞞進化的方向,那就糟糕了。”
……
半個小時後。
華盛頓哥倫比亞特區某高級住宅小區內
一架直升機搖搖晃晃地從天而降,停在了某住戶寬敞的院落已經凍結得嚴嚴實實的池塘上,直升機停穩,後艙門被打開從上面跳下來一名身穿厚重特警服的人,他盯着風雪邁着沉重的步伐來到那家住戶門前,敲了敲緊閉的大門……
沒一會兒,門開了,從門縫後面,一個妝容精致的中年女人彈出了個頭來——在看見門外站着的人後,她先是微微一愣,但是緊接着,當擋在門前的那個成年人讓開,讓她看見站在他身後的那個全身戰戰兢兢縮成一團的少年時,她微微瞪大了眼,随機雙眼中盈滿了淚水,她不顧身上并沒有穿着足夠的防寒服,拉開了門沖上前給了少年一個巨大的擁抱。
“瓊!我親愛的兒子!我正和你爸爸商量要不要派人去接你,這種時候再讓你呆在學校我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安心的!……哦,你臉上怎麽了?那是什麽?是血跡嗎?你受傷了?”
看着面前的中年女人抱着自己的兒子一臉慌張地看來看去,那名将瓊送回來的士兵似乎是想到了什麽似的,面罩之下露出個嘲諷的表情,他轉過身跟身後的人打了個手勢,那些人跳回了直升機上,然後他示意中年女人将從頭到尾顯得過于沉默的兒子送回了屋子裏,将她獨自留下,簡單地說了下大約六個小時以前,發生在那所學校的事情。
——盡管現在那已經不能稱之為學校,叫人間煉獄倒是更加符合一些。
大約十分鐘後,中年女人帶着一臉的驚恐和劫後餘生的慶幸回到了房間裏,一眼就看見了自己的兒子沉默地坐在桌邊,捧着一杯熱茶,沉默不語地低着頭。
“哦,瓊,我可憐的孩子,這個世界究竟是怎麽了——我剛才聽他們說了一切的事情,那真的是太可怕了。”她的雙目中盈滿了淚水,将自己的兒子抱入懷中,“你的同學們都還好嗎?隔壁的威廉太太之前已經跟我打了四五個電話了,本來那綠水晶的爆破聲就讓我們不安,現在還發生這種事……戴安娜呢?她有沒有跟你一起回來?我沒有在直升機上看見她……”
“戴安娜?”
從頭到尾一直保持沉默的瓊終于發出了聲音,他擡起頭,顯得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母親——
“戴安娜死了。”
在母親的倒吸氣中,瓊放下了被子,他來到了窗戶前面,看着隔壁住戶家的院子——
就好像很早以前還是小學的時候,他每一天早上站在這裏往外面看,就等着看隔壁的一個小姑娘穿着和他同樣的制服蹦蹦跳跳的從那院子裏走出來,她會甜蜜地笑着,親吻父母與他們道別,然後她會來到他家的院子門前,大聲地叫着他的名字,告訴他再不快點兒校車就要開走了——
“戴安娜死了。”
……
“她死了。”
……
“那些人一個也沒能救她,有人炸掉了她的腦袋……但是,那也不光光是那一個人的錯,我們每一個人都是兇手。”
一滴滾燙的透明液體滴落在站在窗邊的男孩的手背,那雙琥珀色的瞳眸之中,血絲逐漸擴散,直到将他淡藍色的眼白完全充滿——他的瞳眸随之也變得越來越深,最終變成了一種奇怪的深綠他緩緩地閉上眼。
臉上扭曲着,逐漸浮現出一種像是在在歌頌着某種信仰的忠誠表情——
“看,這個肮髒的世界确實急需要更新換代,因為它充數着需要肅清的罪人……媽媽,戴安娜就是這麽想的,如今……”
他睜開了眼。
瞳孔微微縮聚,從深綠色變成了濃稠的墨綠。
“我想我也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