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已至深夜,秦家只剩下虞清和秦奏兩人,虞清躺在床上,香薰的味道讓人昏昏欲睡,他等了許久也沒有見到秦奏。
眼皮的重量讓他最終放棄抵抗,他很相信秦奏說的話,秦奏說抱一抱很有用,他就相信他是真的不生氣了。
深藍色被子裏的溫度剛剛好,将他整個人包裹住,沒過上多久,虞清就睡了過去。
而一直沒有睡意的秦奏在書房接到了江源的電話,他開了免提,直接将手機扔在桌上,沒什麽表情地聽着那邊人的說話聲。
說的自然還是霍臨秋的事情,江源自秦奏不告而別後就一直在擔心,他一向是喜歡操心的性格,幾個朋友之間,也就他因為愛操心的毛病而和秦奏親近了些。
“今天霍臨秋說的話你也別放在心上,你是沒看見,小清看你生氣都擔心成什麽樣子了。”江源勸導着,誰都能看出來那時虞清的不知所措,畢竟秦奏的反應太大。
“他很擔心我?”秦奏靠在椅背上,手上無聊地反複開合着鋼筆,金屬碰撞出噠噠的聲音。
“是啊,就你那表情,別說小清了,我都吓到了。”江源從他的語氣中聽不出情緒,就稍放下心,開起玩笑來:“霍臨秋他也不是第一次挑撥你兩關系了,你這失個憶抵抗力也沒了?”
“是啊,居然連這種挑撥的話也放在心上了。”秦奏聞言,輕笑了一聲,帶着對自己滿滿地嘲諷。
不過短短幾日,怎麽就和上一世不同了呢,在過去,他從不在意別人的話。
驟然發現的不同讓他擰起眉,但更多的還是白日裏殘留的不甘。
他挂斷電話,将那本日記合上,只穿着薄薄睡衣的身體帶着涼意,剛一走進溫暖的卧房,幾乎要激起一片顫栗。
床上的虞清睡得并不安穩,時不時便皺起眉,和平日裏睡得沒心沒肺的那個人實在不同。
秦奏耳邊又浮起江源說過的話,他看着臉上帶着紅暈的虞清,心道:你的擔心究竟是給那個人的,還是給我的?
這是他最為在意的東西,争強好勝的性格不允許他承認自己比另一個他要差,即便只是在一件小事上,他希望虞清也好,身邊的其他人也好,全都和那個人沒有關系。
更希望,從頭到尾,這具身體都只有他一個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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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身體剛一接觸到虞清的暖烘烘的肌膚,就讓懷裏的那個人不适地扭過頭。
秦奏抱住虞清軟乎乎的身體,挾住他的下巴,然後貼在他的耳邊,連他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麽地問道:“你喜歡的是誰?”
迷迷糊糊的虞清剛一睜開眼就被他吓了一跳,緩過神來後,聽到耳邊的人又低聲重複了一遍。
虞清無奈拿開他放在自己下巴上的手,然後安撫性地拍一拍,發現這個人居然還在糾結霍臨秋的話後,他聲音裏還帶着濃重的睡意,安撫說:“當然最喜歡你啦。”
“我是誰?”
“秦奏啊。”虞清說,他微微起身,在秦奏的唇上輕點了一下,又窩回被窩,舒舒服服地躺在秦奏的懷裏。
但秦奏并沒有被這個回答滿意到,停頓了片刻,虞清覺得自己又要睡過去時,聽見他說:“那你喜歡的是過去的我,還是現在的我?”
聲音很輕,若不是兩人離得太近,虞清都要聽不清。
虞清睜開眼,眼睛率先看見秦奏的下巴,他擡起手,像秦奏摸他的那樣,輕輕揉了下他臉頰上的肉,那裏不像他的那麽柔軟,能摸得到棱角。
“當然是都喜歡啦,你們都是一個人嘛,不要糾結這個問題,等你恢複了記憶就知道啦。”虞清并沒有多想,他現在實在是太困了,被窩又太過舒服,他說着話,眼皮就不受控制地合上,幾乎是瞬間,便又沉入了睡夢。
摟着他的秦奏一直沒有說話,他就那麽坐着,頭微微後仰貼在床頭。
在問出口之前他就知道虞清的答案,但真的聽到後還是會覺得難受。
虞清喜歡的是那一個人不是他,這是他從始至終就知道的,他不知道自己對虞清究竟是什麽感覺,也搞不懂自己為什麽會覺得胸口發悶。
一切都是陌生的,這種陌生讓他不适,下意識就想要排斥。
他擡起手捏了捏眉心,放緩了自己的呼吸,抵觸的感覺在沒有壓抑的狀态下越放越大,直至占據了整個心神。
他突然覺得很沒意思,也沒有必要一直糾結虞清究竟喜不喜歡那個人,畢竟,他不能給虞清真實的回應。
或許,像上一世一樣維持一段表面的婚姻才是他們之間最好的選擇。
想通後,秦奏冷靜了下來,輕手輕腳放開沉睡的虞清,一轉身,便出了卧房,徑直去了客房,客房一直都有打掃着,只是冰冰冷冷的,讓人懷念另一張床的溫暖。
第二天,虞清醒來後,只覺得身邊空蕩蕩的,他沒太驚訝,從前秦奏起的都很早,他理所當然地覺得用不上多久,就能看見秦奏過來的身影。
這幾日因為降溫,空氣都帶着冷意,虞清推開窗,桂花的香氣伴着雨水的味道一齊湧入鼻腔,将人全部的睡衣驅走。
他等了許久,卻依舊沒有等到秦奏的身影。
虞清終于發覺出不對來,又想起昨夜秦奏一直追問他的話,他問自己喜歡的究竟是過去的他,還是現在的他。
對虞清來說,他們都是有一樣的,盡管如今的秦奏有些不同,可他們的的确确就是一個人。
身上穿着的睡衣抵擋不住從陽臺吹過來的冷風,他推開門,準備去衣帽間換一件衣服。
衣帽間是他和秦奏共有的,就在卧房的隔壁,再往前則是客房,秦家很少有客人,除了家政阿姨會進去打掃,就再沒有人會進去。
可虞清走到衣帽間時,卻發現那間客房的門開着,似乎有人住進去過。
他沒多想,只是習慣性好奇走上前去看,客房比主卧要小上一些,站在門邊朝裏一望就能看見床鋪,那裏顯然有人睡過的痕跡。
根本不用去想,虞清就知道昨夜睡在這裏的只會是秦奏。
虞清一陣發愣,他想不通為什麽,秦奏明明不再生氣了,為什麽還會睡在客房,是因為昨晚的問話嗎?
即便有了人氣的客房依舊清清冷冷的,虞清沒再看,他抱着臂準備去問一問秦奏,剛一轉身,便看見他想去見的那個人已經出現在他的身後。
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那裏的,沒有動靜。
“你昨晚在這裏睡的?”虞清問道,他擡起頭,直視着那個比他高了半個頭的男人。
沒有任何意外地秦奏點點頭。
虞清的睫毛微微顫着,他不明白為什麽突然變成這樣,明明昨天秦奏還去學校接他,在那之前,秦奏還主動親吻了他。
“為什麽?我們已經結婚了,如果我晚上打擾到你了,你可以和我直接說的。”虞清抿起唇。
他和秦奏很少鬧矛盾,即便有了沖突,秦奏也不會做出疏遠他的動作,他也一樣,他們默契地認為不管發生什麽矛盾,最重要的都是和對方說清楚自己的想法。
秦奏從前根本不會這樣一聲不吭地就離開他。
虞清有些委屈,眼圈都微微泛着紅。
秦奏靜靜看了幾眼過後,最終還是瞥開眼,口中道:“只是覺得還是現在這樣的關系或許更加适合我們。”
虞清先是愣了一下,沒有理解他的意思,直到秦奏要轉身時,才突然想到什麽,昨天秦奏對于霍臨秋話的突兀反應,還有昨晚的問話。
似乎全都在說着,他覺得自己和失憶前不是一個人。
虞清深深看着他的背影,方才的委屈氣憤少了許多,他在心中安慰自己,秦奏是因為失憶才會這樣,等以後恢複記憶就會變回去。
雖然是沒那麽生氣了,但他也不是一個別人不樂意還巴巴湊上去的人,只是想起今天是秦奏該去檢查的日子,他還是提醒了一句:“要我陪你去醫院複查嗎?”
“不用。”秦奏的聲音帶着冷淡。
虞清沒再多言,轉身便離開了客房。
他沒有關門,秦奏便站在原地看了他許久,他生氣了,這是秦奏湧上心頭的唯一一句話,說不清楚究竟是不是這句身體的本能反應在作祟,他只覺得自己莫名心慌。
一日過去,兩人之間不複過去的親密,甚至連話也沒有說上幾句,虞清心裏并不好受。
從穿到這個世界以來,他和秦奏一向是待在一起的,十幾年的生活習慣讓他現在很不适應。
虞清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身邊空蕩蕩的,晚上時秦奏直接去了客房,這讓他沒有一絲睡意,混亂的大腦想起白日裏金沐晴打來的電話,是告訴他秦奏的檢查結果。
金沐晴說,秦奏暫時還沒有好轉的跡象。
他把自己的猜測告訴了金沐晴,可惜,她也沒有解決的辦法。
他只能希望秦奏能夠快一點恢複記憶,只是,或許是在下個星期,又或許是在幾個月後,又或者,永遠不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