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打算

自從得知懷孕，蘇顏的心情就像一腳踏進沼澤，每一秒都怕得要命，卻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陷入絕境。腹中的胎兒已有四到六周，他沒有剩很多時間，最多還能猶豫一個月。

如果選擇打胎，一切都會很簡單，但內心深處不願意承認的，他又覺得這個孩子來的時機太過湊巧，幾乎是上天刻意在給他留下些什麽，想要救贖他這顆為明聿年悸動了十年的心。

得不到所愛，但能跟這輩子最愛的人生下一個孩子并撫養他長大，這簡直好得令人想哭。

他不是沒有做避孕措施，但這孩子還是突破重重障礙，反幾率地出現了，誰能說這不是命運的安排？

有沒有可能，他能在明聿年不知道的情況下，獨自完成整個妊娠過程，最後悄悄占有他。

任何人都不需要知道這件事，他可以遠走高飛。蘇文也不會知道。

機艙內阻噪聲隆隆，蘇顏坐在靠窗的角落，掰着手指沉思着。他看起來很是安靜，只一動不動看着窗外，但如果探他的脈搏，就會發現他的心髒一直怦怦跳得飛快。

一個大膽的計劃從誕生到成型不過一趟飛行的時間。待下機時，蘇顏臉上已平靜沉寧，絲毫再看不出先前的失措。

先一步下機的塗年在空橋等他，兩人一同朝外走。走過人流忙碌的空橋步入機場時，提着衣袋的蘇顏捉住了塗年的衣袖，将他拉到一旁。

機場寬大的落地窗下，他墊腳靠近，悄話般用手掩着，對塗年小聲道：“我要留下他。”

心跳好像停了，塗年轉過臉看他，對上一雙發亮的眸。

蘇顏露出一個緊繃又明揚的笑，好像強壓着激動，又伴随着難以言表的緊張，緊攥着他的衣袖，揚起臉又道：“不告訴明聿年。”

“我要悄悄生下他，”雙眼瞬息間泛起水光，笑容卻揚得格外深，“帶他遠走高飛。”

塗年怔默着。

看着蘇顏表情變化的短暫的幾秒鐘內，他也做出了一個自己從未想過，卻重要到将會改變他命運的決定，一如三年前選擇來這裏創業。

機場無人關注的角落，他握住了蘇顏的手，像蘇顏攥他衣袖時一樣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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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幫你。”

兩人一前一後從通道走出。到達口的圍欄外，蘇顏一眼便看見明聿年。這個Alpha生來便在光下，無論什麽場合都似鶴立雞群般醒目，從來低調不起來。

同去時的狀态不同，這回對上視線，蘇顏遠遠便朝明聿年笑起來。

明聿年原本表情淡肅，手插口袋，一副難以親近的模樣，卻在看見蘇顏的笑顏時靜住。疏離感于剎那間褪去，他身子站直了，手也從口袋裏拿了出來。

克制着神色，他幾步來到圍欄邊緣的到達口，在蘇顏出來時迎上去，自然又牢固地握住了他的手。

蘇顏揚着臉看他，“你等多久了？”

“沒多久，”明聿年說，“我也剛到。”

落後半步的塗年恰好走至他們身側，蘇顏手在明聿年胸口撐了下，轉過頭去招呼他，“塗總。”

明聿年慢半拍地擡眸，順着他動作看去，“塗總怎麽走，我送你吧？”

塗年客氣地笑了下，“我打車就行，謝謝明總。”

“塗總平時對蘇顏多加照顧，我一直沒什麽機會感謝你，這次請務必讓我送你。”

Alpha們一左一右站在蘇顏身側，第一次見面時頗有些針鋒相對，如今氣氛卻莫名緩和下來。

蘇顏拉着明聿年手，也道：“塗總，一起吧，也順路。”

片晌後，塗年颔首而笑，“那就麻煩了。”

幾人走出機場，明聿年沒自己開車，司機正在車上等。塗年坐上副駕，而明聿年則與蘇顏一道坐在後座。

上車後明聿年便又牽住蘇顏的手，看他一眼又飄乎移開目光，問前座的塗年去哪。司機上路後，兩名Alpha聊起最近股市的情況，又聊公司的運營，吹捧着對方的眼光和見解，一路沒有冷場地抵達了塗年的住所。

塗年道謝離開，司機再次起步，前往明聿年父母家。

在塗年與明聿年說話時，蘇顏幾乎沒有說過話，看着窗外的街景很是安靜，像是不在意他們的聊天內容。

當塗年離開後，他沒有再看窗外，改為了面朝前坐。姿态的細微改變，像在表達什麽。

天色已經暗下，霓虹燈光不斷從車中掠過。牽着他手的Alpha在兩個路口後轉過臉去，輕低問他，“身體還好嗎？有沒有再發燒？”

“沒有，挺好的。”蘇顏微垂着頭小聲解釋，“昨天晚上喝得有點多，回去直接睡了，所以沒回信息。”

明聿年捏了捏他手，像是在哄說沒事。

“休息得好嗎？”

“挺好。”蘇顏看他一眼，彎了彎唇。

“工作順利嗎？”

“順利，拿下一個大單。”

“那就好。”

對話短暫地停下，兩人一時間皆未再開口。之前分開時說好了回來就離婚，現在回來了便避不開這一話題。

車輛在紅綠燈停下，司機手指敲擊方向盤，紅燈讀秒倒數，3、2、1——

“之前在機場說的事/走之前那件事——”

四目相對，開口又頓住。

“你先說吧。”蘇顏道。

明聿年擡手降下隔音板，手心微微汗濕。

“我今天上去見了婚姻咨詢師，跟他聊了我們的情況。”他看向蘇顏，口吻沉着，“跟其他夫妻比起來，我們的狀況并沒有那麽糟糕。幾乎每一對夫妻婚姻中都會出現問題，這很正常，出現問題就解決問題，從出現矛盾到離婚之間，還有很多可以努力的空間。”

“因為沒辦法面對面心平氣和地進行溝通，我們需要第三方的介入來改變現狀。我認為我們可以每周分別去見咨詢師一次，以他為橋梁來進行溝通，如果好的話可以每周見兩到三次，不好的話再說。”他凝着蘇顏，稍頓一下，“你覺得呢？”

蘇顏暗自松一口氣。在頭三個月胚胎穩定之前，他需要明聿年的信息素。

握着明聿年的手，他揚起笑臉，“我也想說這樣離婚太草率了，應該再嘗試一下。就按你說的來，每周去見一次咨詢師吧。”

神經倏然緩下，明聿年有些恍惚，呼吸一次坐正了，“行，那我聯系他。”

明聿年轉了回去，蘇顏便也默自轉回去。

鐵盒子外的世界車水馬龍，裏面卻靜得呼吸可聞。發情的餘韻在身體裏漾着，呼喚着Alpha的信息素。默默坐了會，蘇顏微微挪移，膝蓋挨在了一雙長腿邊上。

明聿年正擡手要打開擋板，還未碰上按鈕，又靜頓地收回來。

胳膊也碰在了一處，還要再過去一點。肩膀漸漸重疊錯開，已偏到Alpha身前，蘇顏咬着唇悄悄轉過頭去，怯怯垂着眼，軟軟磕在他肩上，臉埋在他頸間，靜嗅着，細細又輕悄。

Omega窩在身前不動了，像一只賴着主人睡覺的貓。

被賴上的Alpha靜坐不動，好幾秒才找回呼吸般進氣。手臂緩慢地擡起，怕驚擾了什麽似的，一點一點靠近，觸上，将人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