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突變(捉蟲))

終于從竹木建造的更衣處出來,蘇芙蓉整理好衣裳,尋了條有人經過的路返回園子,坐到人群裏開始默默吃瓜果,還喚了小丫鬟去找蘇若憐。

她已經知道柴傲天有備而來,在不清楚對方有什麽後手的情況下,還是紮堆最安全。為了以防萬一,蘇芙蓉甚至想在剩下的時間裏都和蘇若憐在一塊兒。

投鼠忌器嘛,既然已經知道柴傲天不懷好意,當然要給自己找個擋箭牌。如果能找到機會反擊,就更好了。

蘇芙蓉這麽想着,慢慢吃掉了手邊的半盤點心,等蘇若憐姍姍遲來後,還附贈一枚溫柔可親的微笑,道:“你一個人跑哪兒去了?怎麽半天都找不到人?”

蘇若憐:“……妹妹随便走走。”

其實她正和幾個要好的小姐妹訴苦,不外乎蘇芙蓉如何跋扈張揚,欺壓仆婢等。這是蘇若憐每場宴會都必備的項目,多年下來花式繁多,而且她深谙過猶不及的道理,每次都和不同的人傾訴,等日後這些人再聚到一起時,彼此還能成為有力的佐證。

可以說,蘇芙蓉的驕縱狂傲名聲裏,蘇若憐至少兢兢業業地貢獻了三分之一。

結果今天剛醞釀好被蘇芙蓉打斷,蘇若憐對小姐妹投以無辜中帶着凄涼的微笑就匆匆離開,還聽了幾句埋怨,心情自然不甚好。

幸而路上遇到賢王的人,趁人不注意給了她一個錦囊,蘇若憐悄悄打開查看後轉憂為喜,此時面對蘇芙蓉也多了幾分耐心,還把自己面前的點心讓給她:“姐姐多吃點兒。”

不知道是她的錯覺還是衣裳首飾的功勞,總覺得蘇芙蓉似乎瘦了些,臉龐更加精致,連下巴都尖了一點兒,蘇若憐越看越覺得礙眼,恨不得立馬将蘇芙蓉喂成個胖子。

“謝謝,你自己吃吧。”蘇芙蓉将盤子推了回去。

那些都是她挑剩下的,為了好看在另個盤子裏重新擺了擺,當然不會再吃。

蘇若憐:“……”

不遠處,幾個官宦人家的小姐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那個就是蘇芙蓉呀,倒是有一副好相貌。”

“可憐蘇二在她身邊,就跟個丫鬟似的,唉。”

“那你可看走眼了,蘇若憐穿戴得都好,頭上玉簪至少百金!”

“這麽貴?這樣看起來,她日子可以啊,哪裏有挑剩下的?”

“蘇二鞋子上嵌的還是東珠呢,又勻淨又透亮。”

幾人說着就開始讨論蘇若憐的首飾,畢竟蘇芙蓉的衣裳首飾貴在明處,簡直晃瞎人眼,還是蘇若憐的低調奢華更受好評。

女孩子們低聲叽喳,最後一致得出結論:蘇若憐絕對不是她說的那般受氣小可憐。至于蘇芙蓉是個什麽樣的人,恐怕也有待考量。

“我也想要那麽多首飾,哎。”

“果然凡事不能看表面,偏聽則暗呀。”

“知人知面不知心,蘇家姐妹的事兒,我們外人如何得知呢?”

……

蘇若憐餘光瞥見幾人,敏銳地意識到是在議論自己和蘇芙蓉,當即将腰背挺得更直了些。

她自小儀态規矩,随時随地都能将蘇芙蓉襯托到泥裏。等今天一過,更是……

蘇若憐沒想太久,和頤縣主就過來組織衆人作詩,道是以“秋花”為題,寫好後送到對面賞秋會請人品評,而且還有俊秀公子們出的彩頭,連賢王殿下都出了一枚玉佩助興。

來到賞花會的人,除了蘇芙蓉這種揣着伺機報複念頭的,其他皆是希望尋個好夫婿,至少能多看兩眼,心裏有個譜,或者沒有看中的,能在滿城貴公子面前揚一番才名也是極好。因此等和頤縣主說完,就各自尋了地方,或直接提筆,或苦苦思索,還有的坐到花叢中尋找靈感。

蘇若憐則在湖邊的石凳上坐下,面前擺着婢女放好的筆墨紙硯,還邀請蘇芙蓉同來:“姐姐,此處風景絕佳,秋意最濃,我們就在這裏可好?妹妹以為,秋花,秋華也,最能體現秋意的才是上佳。如果一味追求‘花’,容易落了下乘。”

蘇芙蓉看了眼輕輕擺動的高大垂柳,颔首同意,在旁邊尋了個位置,開始思考整點什麽交差。

她再怎麽驕縱任性,也是從小名師教導長大的,琴棋書畫雖然不精,但都算得上入門,糊弄一首詩還是沒問題的。

可是……蘇芙蓉皺皺眉頭,她怎麽感覺自己現在什麽都想不出來?莫非從前她是個不學無術的人?

眼看附近的人紛紛把自己的詩作交給婢女,命專人謄抄,蘇芙蓉咬咬唇,用力作了首平平無奇的秋色詩,什麽印記都沒寫,直接交給了那婢女。

在她身後,蘇若憐暗自冷笑,緊跟着将兩張字跡不同的紙張交上去,還塞了個紅封讓謄抄人把她這兩張放到最上面。

謄抄人有心想說這不合規矩,摸摸紅封的重量,到底答應下來,飛快将兩首詩抄完,正正放到上方。

畢竟兩首詩都平淡乏味,這位小姐掏了銀子也枉然,影響不到彩頭的歸屬。

順利搞定詩稿,蘇若憐心跳得飛快,緩了片刻才折返,對蘇芙蓉道:“姐姐,那邊有小舟可以游玩,我們過去看看吧?”

蘇若憐所說的,乃是湖面上的采蓮舟,舟身細窄,尾部有絹布做的舟篷,頭部可站一名撐船者,專供客人們游玩所用。

此時湖面上已經有幾個作詩後乘舟放松的女子,大多一人或兩人一舟,或靜坐賞玩,或調皮戲水,瞧着很是有趣。

蘇芙蓉本就躍躍欲試,現在擋箭牌這麽主動,她順勢答應下來,和蘇若憐一起挑了艘杏色舟篷的采蓮舟,小心翼翼地坐了進去。

撐船的是個健壯的仆婦,手中長長的撐杆一擺,小舟就離開岸邊,朝着浩渺水面而去。

這是蘇芙蓉最近第二次游湖,上次她初來乍到,被柴傲天惡心得不輕,只顧着脫身破局,事後完全不想再回憶。這次卻是在城郊的莊園,賓客仆從衆多,還有蘇若憐這個“器”近在咫尺,她這只“鼠”終于能慢悠悠迎着清風欣賞風景,心情甚是放松。

等她以後更有錢了,也要買下這麽大的莊園,挖個更大的湖,什麽時候想游就什麽時候游。

芙蓉園的池塘面積也不小,但種滿了各色蓮花和菱角水葫蘆,瞧着擠擠挨挨,不如這裏寬松暢快。

蘇芙蓉興味盎然地計劃着,殊不知蘇若憐此時全副心神都在她身上,只恨采蓮舟行得太慢,遲遲不到湖心島。

她方才替換的詩稿,看似普普通通毫不起眼,實則是一首藏頭詩,每句首字連起來,諧音就是“吾戀賢王”,落款處則寫着蘇芙蓉的名諱。

蘇若憐用腳趾頭去想,都知道這麽一首大膽無禮的示愛詩,落到一群适齡公子哥手裏,會引起怎麽樣的哄鬧和嘲笑。誰不喜歡奇聞轶事呢?哪怕再壓制,這消息也會長了腿兒似的傳遍全城。

有這樣一首瘋詩在前,再有賢王救命之恩在後,哪怕爹爹一萬個舍不得,也要把蘇芙蓉送進賢王府做妾。

不然怎麽辦呢?難道看着蘇芙蓉一年年老死家中,因為名聲太差連個上門女婿都招不來嗎?賢王府的妾也是能上玉蝶的,不算辱沒了蘇芙蓉。

蘇若憐想着想着,幾乎要笑出聲來。

她與賢王情投意合,只恨蘇芙蓉礙在中間,現在先把蘇芙蓉和嫁妝送進王府,等她将來進了門,如果蘇芙蓉肯做小伏低,處處禮敬她這個正室,她也是能夠寬容大方和平共處的。

就是不知道,蘇芙蓉會不會直接氣死?

不不不,她是舍不得讓蘇芙蓉直接死的,畢竟是叫了十幾年的姐姐,怎麽能走得太快?至少賞她一個偏院,再舍些殘羹剩飯,豈不美哉?

蘇若憐越想越得意,似乎已經預見到将來把蘇芙蓉踩在腳下的場景,眼看采蓮舟越走越靠近湖心島,蘇若憐忽然開口,聲音低低的:“姐姐,你真的要招那穆蘭澤為夫嗎?上月你還說過,要與王爺比翼雙飛,如今可是都忘了?”

蘇芙蓉渾身汗毛霎時豎了起來,暗道糟糕。

她固然可以靠近蘇若憐,讓柴傲天“投鼠忌器”,可萬一蘇若憐本人就是那個投擲者呢?

蘇芙蓉活動了雙腿,臉上不動聲色地道:“妹妹說笑了,姐姐何時說過這種話?你怕是話本子看多了吧。”

蘇若憐:“?”

在她印象裏,蘇芙蓉是個別人提一句賢王都會發癡的人,怎麽今天跟變了個人似的?

眼看這艘采蓮舟漸行漸遠,已經和其他閨秀的舟子拉開距離,而湖心島岸邊凹陷處的大柳樹已經在不遠處,枝葉茂密翠色如滴,蘇若憐來不及婉轉鋪墊,幹脆把心一橫,擡手指道:“姐姐快看!是他!”

話音未落,她猛地往前一撲,臉色猙獰地要把蘇芙蓉推進湖裏。

示愛詩已經有了,賢王的救命之恩,就讓她來造就吧!

“噗通!”

巨大的水花伴随着落水聲濺起,将湖面上隐約冒出的腦袋砸得透濕,女子纖細的手迅速伸出水面,又很快撲騰着消失。

“救我……”

撐船的仆婦驟見有人落水,忙慌裏慌張地伸出撐杆去撈,細細窄窄的舟子卻猛然一晃,仆婦一個沒穩住,反将落水者敲了一杆子,離小舟更遠了。

“你站穩了!別把本小姐也掉下去!”蘇芙蓉冷聲呵斥,小心從船尾站起來,将外罩的金色紗衣扯下來抛向水面,像撒開一張華麗的網。

“你撐好船。我妹妹會水,抓住我的衣服很快就能上來。”

船娘看看船尾金燦燦的有錢小姐,又看看水裏胡亂撲騰、越沉越遠的人,心說這不像是會水的樣子啊。然而她剛一動,蘇芙蓉就在船尾跳了跳,吓得她立馬站好不動。

都已經掉水裏一個了,可不能把另一個也掉下去啊。一個人落水還能說是小姑娘貪玩不小心,兩個人都下去,她怕是要被打頓板子趕出莊園……

好在不遠處迅速傳來劃水聲,船娘探頭一看,有人跳進水裏游過去了!

來人顯然水性不錯,沒幾下就游到落水的姑娘身邊将其撈起,順便把她被金色紗衣裹住的腦袋拖到肩膀上,打着水花往岸邊游去。

與此同時,其他人也發現了這邊的動靜,有幾艘小船迅速朝這邊圍攏過來。

“老天保佑!”船娘對自己性命和良心的擔憂頃刻解除,重新穩定下來,對蘇芙蓉道,“小姐,咱們上岸去吧?”

“走吧。”蘇芙蓉說完,轉了個方向尖叫起來,“救命啊!我妹妹落水了!救命啊!”

毫無防備的船娘手一哆嗦,撐杆掉了。

作者有話要說: 悄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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