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倉鼠的靈藥③

常淨買東西耽誤了太多時間,有些着急地一腳踹進卧室。

鏡面反射着窗外的燈光,映着床前的許良——大短褲松松地挂在腰上,裸着上身,緊實的肌肉上浮着汗水的微光。

常淨的視線從床上移到許良身上,稍微有些意外,“什麽時候醒的?”

許良朝常淨勾了勾手指,因為背光而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常淨把手貼在許良頭上,“你這腦殼兒都能煎雞蛋了,有沒有頭暈?”

許良不回答,只是一動不動地看着常淨,目光燒灼而滞澀,就像一汪沸騰的黑色岩漿。

“傻良?”常淨在許良肩頭拍了一下兒,“我說話你聽見了嗎?”

許良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嚨,咧嘴一笑。

“嗓子啞了?操,怎麽這麽嚴重,我去給你找點兒藥吃。”

常淨說着要走,許良卻踉跄一步上前,用力拉住他的手腕,好像只有這樣才能穩住身形。

常淨從六歲開始就跟師父學武,從不間斷的體能訓練給了他勻稱緊實的肌肉,加上高挑的身材,即使遇上兇悍的妖精也可以輕松解決。

如果放到平時,三個許良撞在常淨身上也不能讓他後退半步,但這會兒情況特殊,他怕許良摔了,忙着想把他扶穩,一來二去地反而被他壓到了牆上。

許良比常淨高了半頭,寬厚的肩膀頂着常淨的頸窩,自己毫不使力,把全身的重量都轉移到了對方身上,一邊很難受似的低聲**,一邊攀着常淨支撐自己。

兩人貼得很近,常淨能聞到許良身上的汗味,更能感覺到他撲打在自己頸側的呼吸,熱得像從電吹風裏出來一樣,不得不叫人擔心。

常淨想看看許良的情況,但被壓着根本看不清楚,于是抓着他的胳膊一個使力,跟他調換了位置,又試了一下額頭的溫度。

好像更燙了。

常淨盯着許良,“你身上哪裏難受?說不出來就指給我看。”

許良不作回應,只是直視着常淨雙眼,目光帶着比體溫更加灼熱的溫度。

常淨有些着急,一把将許良按在床上,“別傻站着,坐下量個體溫,不行就去醫院。”

許良依言坐下,手臂卻勾着常淨的脖子不放。

常淨挪了下位置,甩了甩溫度計,拉起許良的胳膊,要給他夾在腋下。

許良卻忽然笑了一下兒,低頭**溫度計,慢慢地把它從常淨手中扯了下來。

常淨:“……”

許良叼着溫度計前傾身體,用溫度計末端在常淨臉上戳了個人工酒窩。

常淨推開許良,用教育小孩兒的口吻說:“好好量體溫,叼好別鬧。”

許良乖乖坐好,不堪重負似的垂着頭,視線卻一直繞在常淨身上打轉。

常淨:“晚上吃飯了嗎?”

許良不說話不點頭也不搖頭,只是用舌頭把溫度計移到左邊嘴角,右邊嘴角上揚,露出個很難形容的笑。

“燒傻了吧。”常淨忍不住拿自己的額頭貼上許良額頭,“本來就是個傻啵兒,這回傻上加傻,以後怎麽辦啊?”

許良把手按在常淨腿上,用不輕的力道捏了一下兒,似乎是在安撫。

常淨:“行了,別傻樂了,我去給你找點兒吃的,你給我老實躺着。”

他把兩個枕頭疊在一起,又抖開被子示意許良自己躺好,許良卻坐着不動。

常淨沒辦法,只好簡單粗暴,一把将許良按在床上。

許良皮膚上挂着一層細密的汗珠,常淨收手時居然有些打滑,掌心擦過肩膀按在床上,撐在許良臉側。

幾乎同一時間,許良擡手勾住常淨的脖子往下一拉,常淨只覺得眼前一晃,下一秒就趴在了許良身上。

汗水蹭在皮膚上黏答答的,常淨想要起身,但顯然低估了許良了力氣,摸索了一會兒才找了個支點撐起身體,把許良的爪子從自己身上扒拉下去。

“別鬧,臭汗蹭我一身。”他說着要起身下床,卻聽到許良一陣猛咳。

咳嗽之餘,許良的爪子又繞到了常淨身上。

“沒事兒吧?哎你別亂動!老實躺着!”常淨給許良順了順背,“我去給你倒水。”

話音未落,許良卻又把他抱了個滿懷。

常淨的頸窩被許良的呼吸弄得一片濕熱,有種被家裏金毛撲倒的錯覺,只是一個分神的功夫,他就仰面倒下,被金毛許良按在了床上。

許良雙手壓在常淨肩上,整個人騎着他的腰胯,低頭注視着他,目光灼灼發亮,像只準備獵食的大型貓科動物。

此時的許良和平時溫順的樣子完全不同,常淨敏銳地捕捉到了一些違和,但來不及多想,身上的大貓就俯下身來,手腳并用地把他纏住,像夏天瘋長的藤蔓繞一樣,把他圈了個結結實實。

穿西裝躺在床上本來就不舒服,被一米九的許良壓在身上就更是難受,常淨推了許良一把,“起開,別鬧。”

許良卻抱得更緊,甚至用鼻尖在他頸窩蹭弄。

常淨:“……”

他有些不爽,但許良是個病號,跟病號不能較真兒。

常淨本來只想稍微縱容一下病號兒,沒想到許良變本加厲,不但把手伸進他衣服裏亂摸亂撓,最後還真像金毛一樣在他脖子上舔了一口。

“說了別鬧!”常淨一腳踹開許良。

許良大咧咧坐在床上,看着常淨的脖子,摸了摸自己的嘴巴。

常淨視線在許良嘴上繞了一圈,氣得又踹了一腳,“讓你量體溫,溫度計呢!”

許良聳肩,一臉無辜地在床上摸索一圈,把溫度計叼回嘴裏。

“你給我老實待着。”常淨說着下床,鑽進廚房裏翻了一圈,給許良熱了碗排骨湯過來。

他把湯碗放在床頭,見許良乖乖地裹着被子睡着,也不叫他,只把溫度計抽了出來。

42度!

常淨掀開被子,“起來,去醫院了!”

許良卻好像聽不到他的聲音,緊閉着雙眼,呼吸粗重,虛汗幾乎浸透了半張床單。

……

淩晨兩點,路邊的廣告牌默默閃着彩光,照亮了牆角下的一群妖精。

他們提心吊膽地扮演着癡漢角色,保持五米距離跟着常淨。

準确來說不是常淨,而是他背上的許良。

許良從管理處離開時仍在昏睡,這讓小十三十分擔心,但他被扣着不能外出,只好拿出壓箱底兒的松仁兒榛子山核桃,賄賂了一幫小妖精幫他打探消息。

商業街不能過車,常淨背着許良抄近路,進了一條兩人寬的窄巷。

牆邊的水管有些漏水,地面布滿了大大小小的水窪。

常淨大步跨過水窪,身後的小妖精們卻短手短腳跨不過去,又不願意像普通小動物那樣弄得一身髒水,于是紛紛撸起腿上的絨毛,“嗒嗒嗒”地踮腳過河。

細碎的腳步聲讓人心煩,常淨勉強忍了兩分鐘,終于還是忍不住停下了步子,轉過身去。

打頭的天竺鼠猛地剎住腳步,在地上濺起一朵小小的水花。

他抖着胡子,直挺挺地站在原地,跟在他身後的妖精們躲閃不及,當即來了個連環撞車,麝鼠松鼠蜜袋鼯以及一衆蟑螂臭蟲貼到了一起,就像搖搖欲墜的多米諾骨牌一樣,勉強保持着平衡。

站在最前的天竺鼠卻吱哇一聲慘叫,被撞得滾到了常淨腳下,他扭着胖胖的肚皮想要起身,卻不小心鈎到了常淨的褲子,沾滿泥水的小爪子在常淨褲腳上印了個梅花。

天竺鼠知道自己闖了禍,哆嗦着擡頭想要解釋求饒,卻很不巧地對上了常淨的視線,當即渾身一僵向後躺倒,亮出肚皮開始挺屍。

常淨眼皮低垂,視線輕飄飄地從地上一掃而過,一衆妖精集體打了個冷顫。

常淨出身淨道世家,身上的靈氣在正常狀态下已經足夠小妖精們退避三尺,何況這會兒他心情不爽,即使一言不發,身上的氣息也能讓小妖精們讀出“媽的找死”幾個大字。

天竺鼠躺了幾秒,心中想着小十三私藏的東北大榛子,抱着最後的希望把眼睛睜開一條細縫兒,黑豆似的小眼卻被晃得直冒金星。

常淨不知什麽時候取出了符文——白底銀字的一張淨符,碰到了死不了妖,但上吐下瀉一個禮拜也是跑不了的。

此刻符文懸浮在常淨身邊,散發着白光,常淨依然什麽都沒說,只是拿食指在符文上輕輕一彈。

“啪——”

地面上瞬間炸開了鍋,幾十只小爪子同時開始狂奔。

“救命啊啊啊——”

“殺妖啦!”

“吱吱——吱吱吱!”

“常哥哥太吓妖啦!”

“十三你個大騙子——”

妖精們兩秒內跑了個精光,常淨收了符文,把許良背出了窄巷。

沒過多久,家裏的司機開着黑色陸虎在他面前停下,他把許良弄進車裏,關門時下意識籲了口氣。

最近連着加班已經夠他累了,今天搞不好還要通宵,一想到明天還有一堆雜事兒等着處理,他就一頭毛躁。

司機察言觀色,主動道:“我有紅牛。”

“不用。”

司機:“還有士力架。”

常淨:“……”

司機:“要不來個王老吉?你這年紀的單身男孩兒就愛上火,得随時注意敗火才行。”

常淨:“劉叔,最近打麻将手氣挺好的吧?”

“還行還行,也就賺個煙錢。”

“私房錢藏好了嗎?”

“好着呢,神仙都翻不出來!”

“神仙翻不翻都沒關系,萬一被劉嬸兒翻出來你就慘了,到時候記得多買幾箱王老吉給她敗火。”

司機把這話琢磨了幾圈兒,這才發現自己馬屁拍到馬腿上了,當即收了臭貧好好開車。

車裏安靜下來,常淨幫許良調整了姿勢讓他枕在自己腿上。

常淨總有些不好的預感,注意力不太集中,又盯着許良看了一會兒才意識到一個問題——許良沒穿上衣,渾身上下只有一條褲衩。

他怕許良着涼病上加病,就脫了自己的西裝給他套在身上

街燈映入車窗,照着許良的側臉明明暗暗,他這會兒眉頭微皺,套在西裝裏完全看不出平時的傻氣,簡直就像換了個人。

可見人靠衣裝這詞兒放在傻子身上一樣适用。

常淨看了一會兒,忽然發現自己這幾年裏根本沒認真看過許良,這家夥其實比他印象中長得好看。

常淨忽然冒出一個念頭,等許良下次生日的時候,他可以送他一套西裝。

前方紅燈,司機剎車踩得略猛,常淨沒坐穩壓到了許良身上。

許良悶哼一聲,醒了過來。

他枕着常淨的膝蓋,視線散着,目光落在常淨臉上,卻好像透過他看着另一個世界。

“傻良?怎麽樣了?”常淨在許良肩上推了一把,許良卻木木的沒有反應。

常淨皺了眉頭,“劉叔前面停車,我去弄點兒冰塊,這麽燒着不行。”

他用手試探許良的額頭,本以為許良肯定燒得更厲害了,結果手下卻涼冰冰的,只有一層薄汗。

常淨有些意外,剛剛還燒到42度,怎麽才十分鐘就退下來了?

許良的呼吸仍舊有些粗重,半張着眼睛看向窗外。

“傻良?能聽見嗎?給點兒反應。”

常淨把手在許良眼前晃動,許良慢慢轉動視線,目光從混沌變得清澈,亮亮的映着窗外的燈光,最終回到常淨臉上。

“安安靜靜……”許良眨了一下眼睛,然後又連着眨了幾下,“你來了啊!”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