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河燈
楊涵之第二天神清氣爽,一大早就提着張祁和洗漱吃早餐。然後收拾行李,出門打的趕去機場。
張祁和一路上昏昏欲睡,坐出租車的時候,直接趴在楊涵之的大腿上,在車後座睡着了。楊涵之則跷二郎腿,一手搭在張祈和的肩膀上,一手拿着手機用微信跟公司的人溝通。他們這個姿勢太暧昧,這倆人即使不說話,明眼人也能看出他們的親昵與默契,這哪裏像普通朋友?
司機大叔忍不住通過後視鏡回頭看了他們好幾眼,似乎欲言又止。
楊涵之眼角瞥見司機的小動作,心裏也不甚在意。不過想起這個社會到底對男同不太包容,他不想引來不必要的不愉快,含笑着對司機解釋說:“他是我弟弟,我們今天計劃坐航班旅游。但這小子網瘾犯了,昨晚上偷偷摸摸上網跟人鬥地主,今天早上犯困起不來床,我只好提他出來了。”
司機那雙眼睛仿佛洞察一切,了然地微笑說:“你們年輕人,就是好啊。既然踏出這一步,就不要後悔,堅持下去,也許能走出不一樣的路。否則,也許過了幾十年後,你終于覺悟自己真正想要什麽,卻因為害怕傷一而動全身,只能後悔終身。”說完司機大叔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楊涵之不自覺地模仿大叔摸了摸自己身上相同的部位,有不明顯的凹凸感。楊涵之這才想起來昨晚上被張祁和咬了一口,早上起來太匆忙沒仔細看,結果現在在人大叔面前丢人現眼了。
楊涵之反應過來對方應該是同道中人,但與他們不同的是,這個大叔看來人生有一段遺憾。大叔話裏的曲折太好猜,他想大叔年輕的時候應該也有自己所愛的那個同性·戀人,只是後來出于種種原因,迫于壓力娶妻生子。
這其實是最悲哀的事實。
這個男人有妻有子,但對現狀心有不甘,也許是後悔了,想改變,卻礙于自己肩膀擔負家庭的責任,寧可一個人這樣痛苦和隐忍下去。騙婚這件事很不道德,但國情如此。如果法律能保障同性婚姻的權利,輿論能更寬松一些,至少能有大半的人不會走上騙婚的路吧。
楊涵之很慶幸自己早早地做就決定,并能夠為此承擔任何風險。可是張祈和呢?
楊涵之低頭,用手指把張祈和額前的劉海捋順。張祈和禁閉着眼睛,睫毛很長很密。楊涵之的手指從眉心慢慢下滑撫摸至張祈和的雙唇,他用指腹溫柔地摩挲張祈和的唇瓣。
張祈和在睡夢中大約覺得不舒服,晃了晃腦袋,用手推開楊涵之的手指,卻被楊涵之牢牢握緊。張祈和沒轍,好在楊涵之不再煩他,就任由楊涵之牽手了。
楊涵之嘆了口氣,說:“這世上很多事,哪能十全十美呢?就算你重新回到過去,選擇了另一條路,幾十年後,當別人兒孫繞膝,一生平順和滿,你說不定也會羨慕別人的人生。所以很多事情發生了就發生了,不勉強不強求,珍惜當下才容易幸福。”
司機苦澀,一路無話。
結果張祈和一路睡到了千沽湖,他事後回想自己怎麽上出租車,坐飛機,換長途大巴,住進客棧的過程,竟然什麽都想不起來。如果非要說什麽印象,大約就是他撲倒在客棧大床的時候,感慨這床真特麽柔軟。
張祈和昨晚被折騰慘了,今天又奔波了一天,他一直睡到晚上才恢複點精神。他睜開眼的時候,楊涵之坐在他身邊翻看一本雜志。張祈和有些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于是問:“老……婆,我們在哪?到千沽湖了?”
楊涵之把雜志放回床頭櫃,笑的人畜無害地問:“你确定叫老婆?昨晚是誰哭着喊着叫‘老公我不要了’呢?”
張祈和的臉紅得就像熟透了的西紅柿,他默不作聲地縮回被子裏。他把自己卷成一個肉球,聲音悶悶地從被子深處傳出來:“楊涵之你無恥!你流氓!你色狼!說好的甜寵呢?!這分明就是虐身文!”
楊涵之三下五除二把張祈和的被子扒掉,就像一個正在欺淩弱小少年的惡霸,他一臉獰笑,居高臨下地看着張祈和:“你就算叫我一百遍老婆,也改變不了事實。”
張祈和委屈:“嘤嘤嘤!你特麽有種不碰我!小爺絕對不跟你一個房間!你給我睡書房!”
“不睡。”楊涵之言簡意赅,坐下來拍拍張祈和,“行啦,趕緊起來洗漱換衣服。你今天睡了一天,還沒餓?”
“那也是你害的!”張祈和羞憤欲絕跳起來,沖向洗手間。
楊涵之沒憋住,錘床大笑。
張祈和換好衣服了以後,他們走出客棧。他們住的這個島嶼是千沽湖最大的島,島上全是歐洲風情的建築,街道上很熱鬧,幾乎人擠人。石街兩旁的店鋪燈火輝煌,有全國各地的美食,有原創車載CD店,有民族風情的原創獨立潮牌服裝店,有……
張祁和快樂地沖進美食街,撲閃撲閃着大眼睛,搖着尾巴與一群小布丁擠在別人攤位前要投喂。這個小吃貨見什麽都想吃,什麽火燒冰淇淋、長沙臭豆腐、包漿豆腐、涼蝦、撒撇……張祁和買了一堆吃的回來,好吃的和楊涵之一起吃完,不好吃的丢給楊涵之,自己跑前邊繼續覓食。
吃飽了以後他們一起去酒吧坐坐,千沽湖是旅游區,景區內很少有嗨吧。他們選了景區最大的酒吧,坐在一樓靠近舞臺的小吧臺上。一只樂隊正在舞臺上演唱。
楊涵之點了一杯伏特加加橙汁,因為不太想讓張祁和喝酒,就給張祁和點了一杯百利甜加奶。但張祁和竟然把百利甜加奶當牛奶一口氣喝完了。
百利甜加奶度數再低口味再甜,它畢竟是酒。張祁和幾杯下肚,臉開始發燙。他沒醉,只是不知道為什麽臉頰很燙。
張祁和捂住臉頰,轉頭盯着樂隊唱歌不說話。
又過了一會兒,張祁和突然回頭問楊涵之:“老婆,你快看左前方那個妹紙!她剛剛一直盯着我們這一桌,你說她是不是看上我了?”
楊涵之心說張祁和今晚絕壁是欠教育了,不動聲色地擡起頭看向張祁和所說的方向。只見左前方距離他們三個桌的吧臺上,一個短發,化濃妝穿黑色吊帶連體褲的美女見他望過去,微笑着朝他隔空舉杯。
楊涵之心裏樂開花,于是舉起杯和美女隔空虛碰了一下。
然後楊涵之把錢包給張祁和,笑得有些奸詐。他慫恿張祁和說:“不錯,有前途,難得豔遇個美女,過去請人家喝一杯呗。”
“這這這!”張祁和緊張地瞪大眼睛,把錢包推回給楊涵之,“我也是有家室的人,這樣不好,不好……”
“沒事,喝杯酒而已。這是成年人該有的交際,請人喝杯酒而已,不是什麽大事兒。何況我就在一旁看着,你能當着我的面紅杏出牆?”
“老婆,我為什麽覺得你沒安好心?”
“張祁和,你還是不是男人?請個對你有‘好感’的美女喝杯酒而已,別告訴我你有賊心沒賊膽!”
“卧槽楊涵之!誰說我不是男人,去就去,小爺怕你啊!”張祁和果然被楊涵之激将法激怒,端起酒杯雄赳赳氣昂昂地走過去。
楊涵之一副看好戲的模樣,下巴抵在手掌上,用手撐着腦袋,似笑非笑地盯着張祁和。張祁和很快走到美女身邊,禮貌地說了什麽,然後坐到對方旁邊的椅子上。美女詫異,不知所以地擡臉疑惑地看了好幾次楊涵之。
不一會兒,張祁和一臉挫敗地走回來。
楊涵之幸災樂禍:“怎麽樣,跟美女搭讪愉快嗎?”
張祁和撲上去掐楊涵之,咬牙切齒:“楊涵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人家妹紙對你有意思而不是對我有意思?!你剛剛特麽故意讓小爺出糗對不對啊啊啊啊啊啊!!!!”
楊涵之哈哈一笑,伸手勾住張祁和的腰:“是誰不好好聽歌好好喝酒,小眼睛淨往別人美女身上瞟?”
張祁和:“……”
楊涵之就像一只開屏的公孔雀一樣,又賤又嘚瑟:“現在知道你男人我是有魅力的嗎?以後還敢跟奈何橋勾三搭四,出門喝酒眼睛盯着別的美女不放嗎?你要是不好好盯緊我,小心被別人搶了去!”
張祁和不傻,無辜地問:“老婆,這是你另類的吃醋方式嗎?”
楊涵之:“……”
小屁孩說的好有道理,他竟無言以對!
臨近半夜的時候,他們去了湖邊碼頭放河燈。千沽湖有個傳說,半夜十二點把寫有願望的河燈放入湖水,讓河燈随着水流飄向湖中央,許願者的願望就能被湖底的神明看到,願望就能夠實現。
楊涵之心裏吐槽這就是景區用來騙錢的方式,但很多少男少女特別迷信這個。楊涵之為了哄張祁和,這才一起去放河燈。
他們把願望寫在一張紙條上,放進河燈裏。然後一起在碼頭邊上放燈。
兩只紅色的河燈随着湖水波浪搖搖晃晃地離開岸邊,與湖邊幾百盞燈彙合,一圈一圈的光暈慢慢飄向遠方,好像這些願望真的可以抵達湖心,被神明看到一樣。
只是過了三分鐘,楊涵之突然聽到不遠的地方突兀響起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
“哎喲就是那兩盞燈,對對對你快點,不然撈不到了!!!”
楊涵之和張祁和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們放出去的河燈被人用長長的竹竿勾起,迅速收回岸邊。不遠處的水邊光線不是很明亮,但依稀看到是兩個男人。對方把河燈取下來,掏出燈裏的紙條說:
“‘要和老婆幸福一輩子’‘我愛你,張祁和’哎喲這肉麻的,我雞皮疙瘩都掉一地了!”那個聲音繼續說,“一個河燈三十塊錢,放到淩晨兩點多就會被湖中央的網擋住,早上五點多工作人員就會開船把所有河燈都收起來,第二天繼續賣給下一波游客。哎喲唐石你說楊涵之智商怎麽降得這麽快?天啊我絕對不要讓別人知道我跟這個蠢貨關系好,太跌價了!”
楊涵之:“……”
張祁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