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幸好,這房子一直住着人,并未有夭夭離開的跡象。

他匆忙奔到柳家,楊婉婷正在給即将出生的孩子做小衣裳,眼見得陶令回來了,慌忙起身相迎:“陶公子。”

“夭夭呢?”陶令急切地追問,生怕楊婉婷說出令他驚惶不安的話來。那日他離去,不想夭夭陪他涉險,曾給她下了一味藥,那藥也不過能夠維持數日而已。如今他半月方歸,确然是不确信楊婉婷能否留住夭夭。

楊婉婷看他如此焦急,不由得笑了笑:“陶公子不必着急,夭夭在河邊釣魚呢!”

“多謝!”陶令說罷便是一轉眼沒了蹤影。

楊婉婷慣是知道陶公子身手不凡,但如鬼魅般的輕功還是驚了驚。只是,若是陶公子知曉了那樁事,不曉得又該如何是好。

陶令飛奔到河邊,卻又在距離那道碧色的影子幾步遠的位置定住,一時間竟有些近鄉情怯的味道。

他如此渴望見到她,卻又怕望見她滿眼淚珠的模樣。

“夭夭……”他在她左側,迎着夕陽落下的位置蹲下身,輕柔的握住她的左手,瞧見她緊握着魚竿的右手不自主地晃動着,“我回來了。”

蘇夭夭直盯着前方山水,身子端是一動不動。

陶令凝着她緊抿的唇,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思,不由寬慰道:“我這不是沒事嗎?說是半月歸來,便是半月。”

蘇夭夭隐忍了這許多日,終于是忍不住,她用了極大地力氣一手甩開他,一面撕心裂肺的大吼:“陶令,你還知道回來?”

她氣急惱極,她叫他“陶令”。

哪料眼前的人全然不曾料到她會有此舉動,整個人就要跌落到河裏去,她又是慌忙伸手去拉他,這一拉便好,被他一個旋身便是穩穩地落入他的懷中。

蘇夭夭擡手就要掙脫,緊扣着她腰身的人卻是突然垂下頭,擡手摩挲着她的臉頰,一面極是疲憊道:“夭夭,我好累。”說着,竟是就這般沉沉的閉了眼。

蘇夭夭慌忙扶住他,方才的惱怒此刻全部變做了擔憂。她原本不曾想到師兄竟可以在半月內往返,畢竟這裏距離王城實在是遠。師兄此時能夠歸來,必是晝夜不歇的趕路,這時才虛弱的沒了一絲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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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夭夭将師兄扶回房間,為他蓋好被子,又洗了毛巾為他擦了臉,擦手的時候觸摸到他愈發凸顯的骨骼,心下一滞,終是又探了探他的脈搏。

還是一樣的,兩股氣息相沖。

蘇夭夭心疼的不能自已,終是丢了毛巾跳上床,鑽進他的被窩,蜷着身子躺在他身旁。

她一眨不眨的凝着師兄的側臉,他這一路必定十分勞累,才在看見她之後頃刻放松下來睡了過去。

只是師兄身子的異常,再是不能耽誤了。待師兄醒來,她無論如何都要帶他去見黎老先生。

次日正午,陶令方才幽幽醒來,他側過身正要起身,方才驚覺搭在腰上纖細的手臂,不由無奈地笑了笑。

他小心地挪開她的手,正要下床,床上的人兒雖是沉睡着,卻似有知覺一般,慌忙又是緊握住他的衣襟,一面又是啞聲咕哝着:“師兄,你不要走嘛!”

陶令瞧着她這幅睡态,整個人都是一僵,身體某處突然升起的火焰幾是無法熄滅。他喉頭微動,悄然咽了咽口水,方才更小心的将她的手拿開,一面附在她耳邊低聲寬慰:“我不走,再也不走了夭夭,我去給你做飯。”若非王城有異,他怎會離開她?

陶令擔心蘇夭夭醒來見不到她,也懶得垂釣,直接便捉了一條魚回家清蒸了它。蘇夭夭果真是嗅着香氣醒來的,她挪到他身後,雙手牢牢地抱着他的腰身,不曾梳洗便是将腦袋緊貼着他的後背,生怕他再是突然不見了蹤影。

師兄突然離開那日,她睡了許久方才醒來,哭過,鬧過,卻是不敢離開這裏半步。她想要去找師兄,可是又怕和師兄錯開,師兄回來找不到她。那樣的折磨人的時光,她再也不想經歷。

陶令拍拍她的手,凝着鍋裏的魚不由得笑道:“夭夭,昨日你釣了一天,可是一條都沒釣上來。”他昨日到她身邊時,那木桶分明還是空的。

蘇夭夭心下愈發是委屈,咕哝道:“我就沒打算釣魚,即便釣上來随即也放了。哪像師兄……”

“呃?”陶令微怔。

“哪是師兄這般,釣了我,卻不肯吃了我,也不肯放了我。”

陶令一滞,眼眸異常深邃複雜。他瞧着鍋裏的魚正經是可以出鍋了,這才彎下身将魚盛了出來,一面仿佛無意道:“我卻是很想吃了你,自打我明确了自己的心意,便一直想吃了你。可是我擔心,在我嘴邊的魚,有一天想要回歸那條河,想走別的路。我不能吃掉她,斷了她別的選擇。”

蘇夭夭一貫知道師兄是這般想的,但此時聽到,仍不能自已的難過。

陶令将魚端上桌,方才過來牽她的手,一面又是同她細細解釋:“原本我前日便能回來,但青荷在刑部大牢受了極重的刑罰,我須得為她讨個公道。”

“那她如今可好?”蘇夭夭難過的情緒立時轉了過來,她對青荷的印象不深,但也知道她是師兄身邊得力的人手。

“她受了重傷,我已找人将她送到黎老先生那裏了。”

蘇夭夭拿起筷子正要夾一口魚,倏地頓住,凝着師兄臉色極是鄭重道:“師兄,我們也去找黎老先生吧!”

“你不想住在這裏了?”陶令下意識應聲,轉念才又驚覺夭夭這番說辭的緣由。她必是又察覺了他身體的異樣。

“我很喜歡這裏,但是師兄……”蘇夭夭緊握住師兄的手,他愈發瘦了,雖是面上看來還不大明顯,但她知道,他的腰身都更細了些。“我不放心你。”

“夭夭,”陶令極想寬慰她,偏又找不到合适的說辭,頓了頓才道,“我沒事,再者,如若我真的有事,黎老先生救不了我。”

“你說什麽?”蘇夭夭極是震驚的凝着他。

陶令寬慰她:“你忘了,我們習武之人,體內氣息相撞,他一個尋常大夫,怎看得出這裏面的緣由?”

“我不管,反正明日我便要去。”蘇夭夭索性耍橫不講理起來,反正,不論她去哪一處,師兄總會跟着的。

陶令凝着她,到底是妥協道:“好,你說去我們便去,不過要再等一等。”

“為何?”蘇夭夭略有些不解。

“這些日子奔波,我大概需要歇一歇。”

“嗯嗯!”蘇夭夭重重的點點頭,吃過飯便是自發自覺地去洗碗,而後又拎了木桶往河邊走去,陶令在她身後慢悠悠的跟着,凝着她的背影,愈發是想要奢望,如此便是一生那該有多好。

可惜,莫說是一生,便是這一日,也有人不長眼的上門攪擾來了。

眼見得日頭落下,蘇夭夭正準備将釣上來的魚都放掉,僅留兩條便好,便聽得一陣腳步聲緩緩靠近。她擡眼瞧見來人,不必轉身也曉得師兄此刻的臉色該有多難看。

那人人還未走近,聲音便是徐徐地傳了過來:“蘇姑娘,今日又在釣魚呀!”

他說得這般熟稔,倒叫蘇夭夭一時無法辯駁了。

蘇夭夭讪讪的笑笑,他日日來,且還是柳如風同一個學堂的教書先生,她委實不能翻臉,也只得這般敷衍着。

他同柳如風的酸腐不同,是個正經心高氣傲的書生,且慣常不愛穿那身灰色的長袍,他的打扮倒有些像是江湖中人,也算是風姿綽約。

“在下江南城,不知閣下是……”江南城顧自走到陶令眼前,端的是沒一分自覺。

蘇夭夭悄然的扁了扁嘴,突地為江南城的未來擔憂。好端端的,來招惹師兄做什麽。

果然,陶令一眼未曾放在他身上,徑自便問夭夭:“他是何人?”

蘇夭夭正要張嘴為他說一下由頭,江南城愈發沒有眼力見,立時搶白道:“在下同柳公子在一間學堂教書,一日柳公子落了本書在學堂,我與他送來,偶然見了蘇姑娘一面,自此驚為天人。在下聽聞蘇姑娘還有位兄長,想來便是閣下了。”

他此番話說得倒是清晰明白,可惜入了陶令的耳,卻要忍着不去擰斷他的脖子。

蘇夭夭正要打個圓場,師兄已然凝着那江南城望了過去,姿态端是一個雲淡風輕,他沉沉道:“江公子誤會了,夭夭乃是我的未婚妻,而非舍妹。”

“未……未婚妻?”江南城不可置信的凝着他們二人,磕磕巴巴道。

“是呀!”蘇夭夭眨巴着眼睛,“我早與你說過,我已心有所屬你偏是不信,現下可該信了?”

江南城愣了愣才仰起臉頗是不屑道:“未婚妻又如何?總歸沒有嫁于他,便是嫁了,我也能将你搶回來。”。

“那你便試試!”陶令說罷,已是一指強烈地劍氣擊向他。江南城倉促後撤,方才沒有被擊中。

“這便是你的不是了!”江南城不曾預料也不可能預料到蘇姑娘的這位未婚夫竟有如此高深的內功,他竭力鎮定,佯作無意道,“蘇姑娘即便是你的未婚妻,也有重新選擇的權利。”

“江公子!”蘇夭夭實不想這江南城丢了性命,要楊姐姐和柳如風夾在中間為難,不得不打斷他,“你自言心高氣傲素未有看上的女子,我卻不覺得被你瞧上是幸運之事。我心有所屬,你還這般攪擾,委實跌了臉面。還請你日後不要再來,否則惹惱了我夫君,當心性命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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