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假期裏的午飯,每天基本就在十二點左右做好,菜肴饞人的味道飄在空氣中。
陳蓉做了西紅柿打鹵面配着幾盤葷素菜,因為溫洛洛說想換成米飯的時間,已經有點晚了。
溫洛洛幫忙端菜,特意把炒苦瓜放的離她最遠。
苦瓜的功效不錯,排毒促進食欲。
陳蓉養生,除了必備的肉菜,也總喜歡做些對身體好的素菜。
然而溫洛洛還不是注重養生的年紀。
她從來不會主動吃苦瓜,只有陳蓉唠叨着夾給她,被逼無奈之下,她才會勉強吃幾口。
外面。
薄桑按了門鈴。
溫洛洛知道是他來了。
她飛快的跑去開門。
薄桑已經比她高出很多,颀長挺拔,他換了脫鞋,修長的手指間拎着淮京特色的糕點盒子,放到旁邊,跟陳蓉打招呼:“阿姨。”
陳蓉看到他又拿東西來,有些沒辦法:“每次你都要這樣客氣,反倒阿姨不好意思了。”
薄桑眸子微垂,淡淡不失禮數:“沒什麽,洛洛喜歡吃。”
溫洛洛眼神全在薄桑身上,一眼就發現不同。
他多穿了件黑色外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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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也怕被陳蓉看見只套着毛衣出來,會唠叨他穿的少。
思及此,溫洛洛忍不住翹了下唇角。
原來,不止她一個人招架不住媽媽的唠叨。
薄桑:“……”
他黑寂冷淡的好看眼眸睨過來,微微挑眉,無聲詢問她笑什麽。
溫洛洛無辜眨了眨眼,她坐下,故作無事的把碗筷推給他,開口說:“吃飯吧。”
吃飯間,碗裏的面條漸漸減少。
桌上的菜,溫洛洛基本都夾了,只除了炒苦瓜。
見此,陳蓉早有準備,拿了雙新筷子,把苦瓜絲裝了一小碗,放到她臨近:“這些要都吃掉。”
溫洛洛看着,覺得有些頭大。
她其實也不算挑食,苦瓜炒熟了仍是有苦味,她咬着筷子,可憐兮兮:“可是……好難吃。”
陳蓉不為所動:“咽下去就好了,不能光貪嘴吃喜歡吃的,也得吃點對身體好的食物。”
說着,陳蓉放下碗筷起身,去廚房看焖的蹄筋。
“這真的不好吃。”溫洛洛哀怨的目光看向薄桑,尋找認同:“對吧,我卻要被逼着吃掉這些,好可憐。”
薄桑擡了眼,而後将小碗裏的苦瓜撥進自己碗裏。
他沒說什麽話,幫她很快吃掉。
溫洛洛愣一下,睜大了眼睛,反應過來後,忍不住有點負罪感,湊近小聲:“薄桑,不苦麽?”
薄桑微動雙唇嚼着,似乎苦瓜真的沒難以忍受的味道。
碗裏不再有苦瓜,他正要開口,目光瞧見從廚房出來的陳蓉。
他沒說太多,只回了一個字:“嗯。”
她怕被媽媽聽到,湊得愈發近,熱氣裹着快要虛化的聲音,落在他的耳朵:“你太厲害了。”
薄桑拿筷子的手指節,倏地泛白,緊了緊。
“數學你擅長,苦瓜你也能面無表情的吃下去。”
耳畔她的欣賞和好感清晰溫熱,像在評價世間罕有的完美生物,憧憬:“我要是像你這樣,我媽做夢都能笑醒。”
薄桑緩緩繃住了唇,抿成一線。
說完話的溫洛洛恢複坐姿,兩人的距離重新拉開。
薄桑重新夾了苦瓜絲吃,扯斷着剛剛冒出的妄念。
他說:“你有你的專長。”
“啊?”
“跳舞。”
這個專長,她接受。
确實也就跳舞這點,還能在薄桑面前稍稍值得提。
吃過飯。
在薄桑離開之後,溫洛洛收拾跳舞需要的鞋子和衣物,還悄悄把裝了零花錢的錢包塞在衣服中間。
今天上午,她和孫楚菲約好了,搭地鐵去舞蹈班。
等下了舞蹈課,再一起去商場的美妝店,挑選唇膏和口紅。
十八歲的女孩兒早已經知道愛美。
之前,家長管着,那顆蠢蠢欲動想臭美的心才勉強壓着。
如今邁進成人的門檻,膽子似乎也格外大起來。
·
午後,陽光很亮,風還是冷的。
溫洛洛戴着毛絨絨的圍巾,邊看手機,邊朝巷口張望。
她跟孫楚菲約好了下午一點鐘見面。
回到家的薄桑,又回歸到安靜封閉的空間。
他給自己解悶兒,随手拿起一只削好的鉛筆,在素白的紙上畫畫停停,簡單起草着構想中的建築。
沒用太精細的畫法,只為排遣,粗略描繪出外形。
靜音的時鐘無聲流淌着一分一秒。
忽然,他聽到了外面巷子,隔着窗玻璃傳來幾乎快聽不見的喊聲。
“洛洛!”
薄桑在聽見她的名字後,條件反射的頓筆,然後拉開窗簾一角。
陽光從巷子上空照下來,把她的白羽絨服映得像雪。
她背着常用的單肩包,按照這個時間點,她應該是去上舞蹈課。
薄桑看到她歪頭笑,伸手和小區夥伴牽住,一起離開這條枯樹梧桐的巷子。
他凝神看了很久。
直到她身影消失在巷子盡頭的拐角。
他才終于收了眼。
忽然一切又恢複到死氣沉沉,安靜的像誰也不存在。
好像她連同整條巷子的光和生機都帶走了。
薄桑冷清着情緒,走上樓。
他習慣在沒人需要自己的時候做題、畫畫,或小憩,消磨冗長的灰蒙。
薄桑來到卧室。
意識不斷下沉,他在混沌午睡中,毫無征兆的再次夢到溫洛洛。
她不像以往,只是笑着親了他下颌。
這次,她伏在他耳邊,柔軟出着汗,對他清清楚楚的說。
“你太厲害了。”
然後,閃過她的面孔,是可憐兮兮的表情。
薄桑猛然醒來。
燥意也就這樣湧上來。
睜開眼,厚重的窗簾拉着,黑暗的室內,薄桑緩了緩,他才微喘着走進浴室。
水聲嘩啦不停,從蓬頭落地,彙聚流進下水口。
這一切,都是因為她白天不經意的舉動。
卻成了宛如蜘蛛吐絲的陷阱,一寸一寸,收緊蠶食他的冰冷與理智。
而他只能盡數承受。
舞蹈課結束,溫洛洛和孫楚菲根據地鐵報站提示從商場站下來。
貨架的唇膏與口紅前,孫楚菲一眼就選出想要的。
“洛洛,你看,這個色號很火的,還有個特別的名字。”
溫洛洛從臨近的位置拿出一支顏色自然的口紅,擦到手背,對着鏡子跟自己的嘴唇顏色對比了下。
顏色很淺很淡。
幾乎就是裸妝的效果,她選到了滿意的,聽到夥伴的推薦,轉頭看過去,覺得這草莓紅顏色漂亮歸漂亮,太明豔了一點:“什麽名字?”
“叫斬、男、色。”
“斬男色?”
“很簡單啊,這個顏色豔,有女人味,想斬誰的心,就塗給誰看。”
溫洛洛眨眨眼,動搖了。
大牌口紅的價格,正在折扣,二百出頭。即便如此,對于高三生的她來說,不算便宜。
帶來的錢只夠買其中一個顏色。
她腦袋裏冒出薄桑,忽然好奇,他那張清清冷冷無欲無求的臉,如果看到她塗斬男色,會是什麽樣的神情。
因為太想知道。
所以,她義無反顧選擇了這支,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支口紅。
在地鐵裏,孫楚菲已經率先拆開包裝,對着随身的小鏡子塗抹起來,美滋滋拿起手機不停變換着表情和角度自拍。
躍躍欲試下,溫洛洛也将口紅拆開。
她垂眸,小心安靜的塗上嘴唇。
絲滑,甜膩。
溫洛洛認為這個顏色是她見過,能讓人越看越鐘情的色號。
草莓紅,散着淡淡的香氣。
塗在嘴唇染上了滋潤養眼的美感。
孫楚菲拍夠照片,轉頭看過來。
對面色彩斑斓的廣告牌閃現而過,有光不停變幻落在她淨白的臉上。
唇紅,更增添了她幾分清麗感。
孫楚菲由衷感嘆:“洛洛,如果你穿上古典舞的舞衣,此時此刻,就真像天女下凡。以後上了大學,新生表演的時候,你穿上舞衣再化個妝上去跳舞,估計整個舞院裏為數不多的男生,都會喜歡你。”
“哪有那麽誇張,你塗也好看。”
溫洛洛彎着唇,說出的話真心實意。
她不在乎別人喜不喜歡。
如今腦袋裏想的,只想要見到薄桑。他冷感的臉上能為她動容,哪怕只有一絲絲,也算功德圓滿。
·
回到家,溫洛洛不敢在客廳停留,風風火火的上樓,擱下背包,随手抓起桌上的卷子,再下樓朝門外跑去。
陳蓉正看電視,聽着她急匆匆的上樓又下來,回頭去看,也只看到一個背影,喊:“洛洛,去哪兒啊?”
她心虛,怕唇上的嫣紅被媽媽瞧見,于是慌慌張張的頭也不回:“做數學。”
聞言,陳蓉知道她是去找薄桑做數學題,就不幹涉了。
雖說溫洛洛和薄桑都已經長大了,不再是什麽都不懂的少年,但陳蓉還挺放心。
一來,都是鄰居,也算知根知底。
二來,接觸的變多,陳蓉還挺喜歡薄桑這孩子。
高高瘦瘦,長得好,偶爾瞧見小區內女孩跟他搭話,薄桑的态度很冷淡,話少,而面對其餘人、正經事該有的禮貌一樣不少。
一個有原則的男生,怎能不可靠。
如果将來有個這樣的女婿,那就好了。
當然,這只是陳蓉心裏半開玩笑的美夢想法,沒跟任何人說過。
溫洛洛也不會知道。
作者有話說:
不用斬了,他早被斬到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