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二?天?早上。
山洞外的太陽早早從東面斜射進來,經過三?個多?小時光線的移動,直至升到天?空頂端。趁着格洛瑞亞沒有睡醒,埃爾斯塔悄悄地将她挪到了早上陽光能夠曬到的地方,等曬足兩個小時之後又将她挪回?原處,蓋上被子。
然後清理掉他昨晚存在?過的一切痕跡,悄悄又回?到了石頭縫隙之後,和黑暗融為一體。
埃爾斯塔悄無聲息做完這一切,目光落在?格洛瑞亞睡夢中微張着的唇瓣。
被他親自?觸碰過,還?殘留着他的氣味和痕跡,嬌嫩到稍微吮./吸就會發紅發腫,亮晶晶的更加誘人了。
“......”
埃爾斯塔表情僵了僵,默默地移開視線,片刻之後,還?是?又轉了個身,渾身僵硬地面壁冷靜。
希望将腦子裏的所有雜亂畫面全部清除出去?。
可就算不?去?看格洛瑞亞,埃爾斯塔仍能清晰的記住每個細節和觸覺。
粉粉的,軟軟的,比山洞外枝頭第一朵春日綻放的桃花還?要漂亮。
這是?埃爾斯塔第一次覺得,這個世界上有可以和黃金稍微相?提并論的美麗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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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洛瑞亞這一覺足足睡到下午太陽下山。
一睜眼,夕陽橙黃色的餘晖斜斜傾灑在?山洞外的小塊平地上,紅澄澄的火燒雲灼染大片天?際。格洛瑞亞來不?及思考回?憶,連滾帶爬抓起鬥篷胡亂披在?身上,踩着小皮靴就往外出沖。
“完了完了完了,我?是?小豬嗎,怎麽這麽能睡啊啊啊!!!QAQ”
格洛瑞亞一邊崩潰一邊往山坡下跑,金色長發逆風刮到唇角,發腫的地方壓根受不?住任何觸碰,就連頭發絲擦過也痛得她表情龇牙咧嘴。但格洛瑞亞暫時不?顧上這些,努力想要追趕西沉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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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她速度再快也趕不?上太陽,最後一絲帶着溫熱的亮光垂落到了樹冠之後的另一端,森林之中進入夜晚了。
“完蛋。”
格洛瑞亞表情沉痛,攏了攏長發,将發梢從嘴巴裏撥出來,戀戀不?舍望着西邊的方向,“沒曬到太陽,今晚肯定要咳得死掉了。”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平日裏如果碰上一整天?的雨水和陰天?,又沒有提前?補充更多?倍數的陽光照射,格洛瑞亞的那個晚上肯定不?會很好過。
這個奇怪的病弱體質,就連西塞爾權力最大的國王陛下,這麽多?年來都束手無策。格洛瑞亞更是?對自?己不?抱什麽希望,她只?能更加努力愛護自?己的身體,早睡早起絕不?熬夜,減弱病痛帶來的難過感。
重活一世,她可是?要長命百歲的,絕對不?要早早就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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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附近沒有其他人,格洛瑞亞慢吞吞走回?去?,小皮靴耷拉着後跟踩在?松軟的泥土裏,留下一串小腳印。
“昨晚我?明明睡得挺早啊,怎麽今天?這麽晚才醒?”格洛瑞亞很困惑,但空蕩蕩的山洞只?有她一個人的響動,沒有其他人解答她的困惑。
格洛瑞亞從背包取出食物,特制的保鮮魔法陣将小飯盒裏的美食保留在?它們的最佳狀态,打開蓋子的瞬間還?有熱騰騰的白氣飄出來。
是?奶油蘑菇湯,溫度恰好入口。
“好香!”
格洛瑞亞歡呼一聲,取出銀質湯勺挖了一口蘑菇湯送進嘴裏。
“嘶——啊痛痛痛!”
格洛瑞亞表情皺成一團,囫囵吞下口腔裏的食物後,雙手成扇不?停地在?臉側扇風,小嘴微張吐舌呼氣。
舌尖、唇瓣,甚至整個口腔,都熱辣辣的有種說不?出的刺痛感。像是?細細密密腫脹的部位接觸到過于高?溫的液體,嬌氣的皮膚完全承受不?住。
可是?......
她的嘴巴為什麽會腫?
“難道晚上有蚊子?”格洛瑞亞胡亂猜測着,又搖頭自?我?否認,“一點兒都不?癢啊。”
山洞裏沒有鏡子,格洛瑞亞看不?到她此刻唇瓣腫紅的模樣,俨然一副被野獸親狠了差點揉碎掉的場景。
暗處的埃爾斯塔:“......”
一直提心吊膽的那口氣,終于舒了出來。
看樣子,小公主似乎對昨晚發生的事情一點兒印象都沒有了。
這是?好事,格洛瑞亞不?記得那些事情,也就會不?記得他在?她面前?暴./露出面容特征。這樣埃爾斯塔就不?必要再額外麻煩一次,找機會替換清理掉她的記憶。
但是?......
面冷嘴硬的惡龍心裏卻有種酸酸的失落感。
她什麽都不?記得了。
他卻一秒鐘都忘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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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夜裏,無事發生。
格洛瑞亞睡得香甜安穩,連翻身踢被子的小動作都沒有,直接一覺睡到天?明。
藏在?暗處的埃爾斯塔卻幾乎沒有閉眼。
稍微聽到格洛瑞亞呼吸頻率一丁點兒的變動,就會立刻擡眸,眸底藏着亮晶晶的期待望過去?。
可是?少女睡顏酣甜,只?是?在?夢裏蹭了蹭枕頭,很快就恢複安靜。
格洛瑞亞并沒有醒過來。
“......啧。”
埃爾斯塔無聲抿了下唇,強行壓下心底空蕩蕩的期待感。
期待着格洛瑞亞能像第一天?夜裏那樣,軟軟地向自?己伸出手臂求抱抱,蓬松卷曲的金發潮水般地蔓延來開,毫無戒備地躺在?他的懷裏,像一團天?上純潔的雲朵掉進惡龍的山洞,任由他恣意做出各種心底羞于啓齒的事情。
可是?并沒有。
仿佛她躺在?臂彎,依賴眷戀的模樣,全部是?他一個人憑空臆想的夢境。
要是?夢境能成真就好了。
“......”
“!!!”醒醒!
你在?亂想些什麽鬼東西!
埃爾斯塔猛地搖頭,将眼前?萦繞着持續循環播放的少女那一節藕白的手臂徹底從大腦裏晃出去?,冷峻鋒利的表情露出幾絲荒謬和不?可置信。
他怎麽會期待這些東西!?
埃爾斯塔大步流星離開山洞,站在?山坡的最頂端,背後是?溫暖的山洞和山洞裏氣味馨香的少女。急切的呼吸起伏裏,惡龍的嗓子裏忍不?住噴出幾粒火星子,似乎在?宣洩自?己莫名的情緒。
而火星子在?差點兒燃燒樹葉點燃熊熊大火之前?,被埃爾斯塔冷着臉掐滅。
他背對着這一切。
抗拒着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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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萬籁俱寂,周遭的小動物們感受到這位未知的兇獸大人心情不?佳。自?從他進入森林後就掩藏了部分氣息,讓大家都猜不?出他是?什麽品種的獸族,可剩餘毫不?遮掩的殺氣、強大的威壓,沉甸甸地籠罩在?整個森林上方,誰都不?敢忤逆他。
現在?,他似乎很是?暴躁抓狂。
可不?敢觸到他的黴頭。
在?用大板牙磕松子看夜景的松鼠警惕地豎起大尾巴,遠遠倒挂在?樹梢上的貓頭鷹小心翼翼拎起爪子,它們都生怕發出一絲響動,惹得這位大人無端遷怒。
埃爾斯塔無暇關注這些動物。
他該暫時離開,冷靜一下。埃爾斯塔冷冷地想着。
埃爾斯塔默着臉,懶散眯起的長眸安靜垂下,眼尾弧度冷絕。
他好像有點太關注格洛瑞亞了,超過一頭巨龍對于食物正常的關注範圍。
就算格洛瑞亞那一頭純金璀璨的金發,是?埃爾斯塔這麽多?年第一次見到最漂亮的美景,幾乎将他吸引到目不?轉睛。
他也不?該投入如此之多?的關注度。
一頭傲慢孤僻的成年巨龍,是?不?會和朝生暮死的人族小女孩玩過家家的愛情游戲的。
......哪怕看目前?情況,只?是?他單方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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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撫任務的最後一天?,下午太陽落山時就可以去?森林中央的指定地點集合。
一大早上格洛瑞亞收拾好包裹,将換洗下來的衣服胡亂疊吧疊吧,吃東西拆包裝袋和護膚品等各種垃圾都打包到另一個小袋子裏,一起全部塞進背包的魔法儲物空間存放好。
外出郊游的準則之一就是?要帶走自?己的垃圾。
格洛瑞亞慢吞吞整理完一切,背着包蹦蹦跳跳往集合地趕路。她打算直接在?集合地點睡個午覺,找個地方把今日份的太陽曬足。
本以為這麽早集合地點估計只?有她一個人,沒想到意外看到了熟悉的人,背對着她正在?篝火堆旁邊烤肉,陽光之下藏在?發間的耳朵尖尖上綴着的祖母綠寶石耳釘熠熠生輝。
“咦,翠!”格洛瑞亞揮了揮手,跑到他身邊坐下,“你也這麽早就來等集合了嗎?”
翠溫和地彎着眼睛,搖了下頭:“不?是?的,我?是?希望能在?這裏遇到蘇卡。”
清淺的目光在?格洛瑞亞身上打量一番,确定她完好無損,翠很是?欣慰。
只?不?過......
精靈的視線在?少女略顯腫脹殷紅的下唇瓣劃過,頗有禮儀地并不?多?停留,可心底卻淺淺升起一絲疑惑。
難道是?上火了?
嘴巴這麽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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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等蘇卡?”
格洛瑞亞不?解,“這裏不?是?光明塔學生的集合點嗎?”
“我?在?附近撿到了這個,”翠收回?視線,從袖中拿出一柄彎月劍,上面印有一枚彎月形狀的玉質狼牙,“這是?蘇卡家族的标志。”
這麽一說,格洛瑞亞對這個印記也有印象,“是?的,我?見過蘇卡用過這柄彎月劍,在?某次他想挑戰埃爾斯塔的時候。”
當然,她家那位硬邦邦的守護騎士,一次都沒有答應過蘇卡的挑戰。
“他不?是?對武器從來不?離身的嗎?”
“正是?如此,我?才擔心他遇到了什麽困難。”翠收起彎月劍,翻轉了一下架在?燒烤架子上的兔子,“好了,我?們暫時不?聊他了,這些困惑等他來了就可以解答。蘿瑞,我?新鮮烤好的兔子,你要不?要嘗嘗?”
“好啊,我?這幾天?都是?吃的罐裝食品,好久沒吃到現烤的肉了!”
翠笑了笑。
精靈是?很少吃肉的,只?有人族的小少女才喜歡吃,內酥外脆,放了他專門帶的燒烤調料。但粗心的格洛瑞亞并不?會注意到這些小細節,她滿心期待等着開飯,都忘記要把頭發紮起來。
等從翠的手裏接過烤兔腿,低頭正要咬下去?的時候,鬓邊的頭發垂在?臉龐很不?方便。
翠貼心地說:“要我?幫你把頭發紮一下嗎?”
他很會照顧小朋友。
精靈族的小朋友們吃飯時也是?很淘氣,越是?想要快些吃到食物,越是?各種出錯,要不?就是?忘記将袖子挽起來,要不?就是?頭發會垂落到碗裏。
格洛瑞亞知道翠紮辮子水平很高?,他頭上每天?精巧整齊的各種精靈發辮,都是?他親自?編成的。當然不?會拒絕,兩手捧着兔子腿,後腦勺對着翠挪過去?,“那麻煩你啦!”
“這有什麽麻煩的,”翠笑盈盈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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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量纖瘦優雅的精靈側坐在?格洛瑞亞的身後,優美如雕琢的手指在?少女茂密的金發中穿梭着,很快就為她編織好了一個簡單但很方便行動的發辮。是?半披肩的款式,顯得更加活潑俏皮,也不?用擔心蹦蹦跳跳會拉扯到頭皮。
翠還?細心地将幾縷壓折在?後衣襟處的長發撥了出來,手指不?可避免地觸碰到格洛瑞亞的衣領,領口松松散散地往後墜了墜。
翠的目光下意識劃過,正要避開視線。
忽然,碧綠色溫和柔軟的目光凝住,唇畔的笑意也淡了。
精靈安靜看着少女側顏,格洛瑞亞正專注捧着兔腿在?啃着,并沒有注意到他的動作。
可是?......
幾枚暗紅偏紫的橢圓形瘀斑,在?少女白嫩纖細的脖頸顯得格外觸目驚心。除了最靠近側面動脈處的一枚指印,其餘幾枚順着脖頸的弧度滑入衣領深處,不?敢想象衣襟之下是?否還?有更多?的痕跡。
翠看起來面容年輕,但并不?代表他不?知道這種指印一般在?什麽時候才會出現在?女孩子的身體上。
翠抿了下唇角,遲疑片刻還?是?開口詢問?:“蘿瑞,你脖子後面的指印是?怎麽回?事?”
“什麽東西?”格洛瑞亞茫然擡起臉,純金清澈的眸子眨了眨,“指印?”
她順着翠的視線反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掩藏在?冬季開春厚重的衣領下很難被注意到,她自?己也沒有任何感覺。但是?用手刻意去?摸去?摁壓時,确實能感覺到皮膚之下隐約微弱的痛意。
“嘶......有點痛。”
格洛瑞亞微微蹙眉,小聲抽吸了一口氣。
“你這兩天?是?和其他人在?一起的嗎?”
翠問?的很隐晦,他更想問?的是?,“你這兩個晚上和其他人睡在?一起了嗎?”
其實以翠的身份,以及他身為清心冷靜精靈最自?持的理智冷靜,這種涉及隐私的問?題本不?該問?出口。
他甚至沒有任何立場,産生這種名為“嫉妒”的情緒。
可看着格洛瑞亞脖頸上那仿佛宣誓主權的痕跡,他就忍不?住。
翠自?己都說不?清這是?一種什麽情緒,他只?能掩耳盜鈴地告訴自?己,他現在?這樣的詢問?只?是?出于關心,他不?希望年輕的格洛瑞亞剛離開家,就被其他壞家夥騙走了。
“沒有啊,我?這幾天?都是?一個人,誰也沒見到過。”格洛瑞亞愈發茫然,尤其是?當她發現翠的臉色逐漸發白,而她卻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哦對了,我?第一天?和安娜蘇小姐在?一起待了一會兒,但我?們很快就分開了。”
安娜蘇?
她也是?女生。
翠知道自?己的想法很荒謬,可如果格洛瑞亞這兩天?确實只?見過安娜蘇一個人的話,那估計就是?她們倆玩鬧時候沒有注意力道,才留下的痕跡吧。
翠松了口氣,又恢複和諧溫軟的微笑。
他不?好意思将自?己的誤解告訴格洛瑞亞,笑了笑說:“沒什麽,是?我?誤會了。”
格洛瑞亞茫然:“......哦。”
完全不?知道這只?精靈在?想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