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寧佳書在電梯上按的數字是13樓。

樓上住了一年多, 霍欽記得那是何西住的樓層, 兩人之間很熟稔, 可寧佳書拉着飛行箱,又實在不像投靠朋友,更像下班回家。

他問道, “你……什麽時候搬過來的?”

寧佳書像個火藥包,她對着電梯鏡面眉梢一挑,眼神都沒動,笑道, “霍先生你對鄰裏的關心實在匮乏, 我搬進來都快一個月了, 才聽見這句話。”

她不必偏頭, 隔着電梯光潔的鏡面就能瞧見穿衛衣的女孩在偷偷看她, 那是雙不谙世事的眼睛, 帶着好奇的打量。

“昨天是怎麽回事?我聽說你們的飛機燃油洩露迫降了。”

“先遇到雷暴又是燃油管道洩露, 放了油降下來的,托你們申航晉機長的福。”

她忘了自己現在也是申航人, 這會兒倒跟他劃清界限。

針鋒相對,霍欽卻不想跟她吵架。

寧佳書講得輕松,但其中艱險,同行一聽便清楚,稍有差池就是場大事故,剛剛經歷完上月的跑道入侵,又遇到燃油洩露, 換做別人,大概得崩潰了。

昨天她剛在伊爾庫茨克落地的時候,霍欽便聽人說了這件事,只是他并沒有寧佳書現在的聯系方式,更具體的情況也無從知曉。

現在估計是連夜返回上海,剛落地不久,她眼睛下面平日白淨的皮膚都泛一點淡青色。

寧佳書發的朋友圈,霍欽也是看見了的。

他的同學和暢,當年在澳洲沒追到寧佳書,到現在還念念不忘,時不時就要發些關于她的朋友圈,盡管霍欽這些年沒和寧佳書聯系,微信也時常被她的動态刷屏。

估計是光設置了寧佳書不可見,因為那些動态裏從未出現過寧佳書留言或者點贊的痕跡。

——佳書在洛杉矶,距離我七千七百七十八公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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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書回國了。

——佳書快放機長了,為她驕傲。

世界上真有那麽癡傻的家夥,寧佳書分明從未回頭看過他,可他心心念念滿眼滿懷都是那個沒心沒肺的人。

他為朋友感到可悲,有時候卻又為自己也曾經是那樣的人而物傷其類。

而現在,寧佳書又重新回到他的生活裏,還跟他住上下樓

十三樓一眨眼就到了,寧佳書面無表情出了電梯,她走得很快,電梯門臨要關上,才聽霍欽開口,“好好休息。”

霍欽不是一個多話的人,這對他來說已經是難能可貴的關心了。

寧佳書回頭,電梯門已經合上了。

她氣哼哼打開門,回家第一件事就是開了音響調到最大聲放音樂,開水洗澡。

商圈的公寓樓住的大多是早出晚歸的白領精英,正值工作日,左右鄰居人多半不在家。寧佳書肆無忌憚,是因為仗着只有樓上能聽見。

14樓,女孩在陽臺邊上解數學題,聽了十幾分鐘泰勒的K-POP,腳都忍不住開始打拍子,到底把筆放下來問,“小舅,你樓下的姐姐一直這麽磨人嗎?”

“差不多,”霍欽在做早餐,頭也不回,“寫不下去就休息會兒準備吃飯,等會就消停了。”

寧佳書覺多,又是連夜趕回來,等會兒困了估計她自己都受不了。

不過這麽能折騰,說明她的狀态沒有想象這麽壞。

“長得漂亮的人,果然是作怪也讨厭不起來。”女孩拄着下巴嘆氣。

換做別人,她肯定早就叫小舅打小區物業電話投訴了。

又想起電梯裏寧佳書漂亮的秋波眉,那一挑眉的風情,實在叫人心動。

反正休息,她翻了會兒文具盒,挑出眉筆,進了洗手間試着畫。誰知看上去簡單,自己動手卻怎麽也描不出那神韻。

待到吃飯時候,她指着自己删改許多次的才出爐的新眉形問道,“小舅,像不像?像不像?”

男人皺起眉頭,“不像,快去擦了。”

“我還沒說像誰呢,你怎麽知道。”女孩不服氣,她好歹也算個小黃V的美妝博主,這種小清新妝容畫得尤其出衆,手藝平時在微博上也是有一衆人追捧的。

“她的眉毛是天生的,筆畫出來也不像。”

“你怎麽連這都知道?”女孩驚愕,又一回想,電梯裏寧佳書的臉上未施粉黛,眉毛很大幾率也是沒動過的。那就是天生成這樣?

不去做明星真的太可惜了。

霍欽沒回答,她扒了兩口飯,又忍不住試探,“小舅,你跟她很熟嗎?”

“你想問什麽?”

“我就是總覺得你們關系不一般……”

“黃豆豆,你與其把心思花在揣測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上,還不如多看幾道數學題,期末考成績就不會下降,你媽也不會非要把你送來我這裏。”

黃豆豆讪讪縮回腦袋。

霍欽當年高考數學接近滿分,是家族裏年青一代标杆一樣的人物,黃豆豆卻與他整好相反,其他科目百花齊放偏被數學拖後腿,開學後就是高三了,家裏給她報補習班她不樂意去,覺得不自由,直到說把她送霍欽這裏來,她才退步。

黃豆豆是個顏控,長得好看的人她都親,更別提家族裏最帥的小舅。雖然霍欽只有休息時候才有空教她,但黃豆豆也明顯感覺自己的數學基礎有了長足的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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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佳書在浴缸裏泡得昏昏欲睡,水都快涼了,才一個小雞啄米有幾分清醒,撐起眼皮打開花灑把身上沖幹淨。

霍欽說得沒錯,她開始覺得那音樂聒噪了。幾次想關,指頭按上去又放下來。

頭發也沒吹,靠在沙發上睡得半夢半醒,忽地聽到有人按門鈴,湊到貓眼上一看,寧佳書一個激靈,立刻醒過來。

飛快返回衛生間擦了個潤唇膏,頭發濕淋淋來不及打整,她幹脆擰個丸子頭紮起來,才慢悠悠去開門。

瞧見霍欽,故意露出一副意外的表情,“什麽事兒?”

她穿了浴袍,交疊的衣襟V領松垮,頭發上滴落的小水珠就順着肌膚滾落下去,春光若隐若現,頭發挽起來,修長的頸子白淨又纖細。

“能把音樂關了嗎?”

“哦,打擾到你們了啊。”寧佳書佯裝歉意,“可是怎麽辦呢,我不開音樂就睡不着。”

“你這樣會打擾到別人。”

“打擾到誰了,剛剛那個女孩兒?”

“是。”

“我樂意,別的住戶都沒意見,怎麽就你們這麽多意見。”

那是因為白天上下幾層只有他們在家。

她退後一步就要關門,卻被霍欽的小臂一把撐住,他皺眉加重語氣,“寧佳書。”

“怎麽,你又要因為別的女人沖我發脾氣嗎?”

霍欽什麽時候因為別的女人沖她發過脾氣,她明顯是在耍無賴,剛認識的時候,寧佳書不是這樣的。

她溫柔有禮,确立關系半年多,才一點點露出小性子來,但也都是些可愛的脾氣。也是到分手的時候,霍欽才曉得她是會耍賴的,明明是自己做錯了事,反倒先跟他提了分手。

“現在關掉,或者,我讓物業上來。”

寧佳書看他半晌,“行啊,那你現在就叫物業來跟我說吧。”

她說罷又去關門,用盡了力氣和霍欽的那只手抵抗,終于要險險合上,寧佳書低頭卻發現自己的浴衣袖子被夾進了門縫裏。

見鬼。

她手上力道一松,震得退後兩步,袖子不知道勾到門縫哪裏,一下子被勾掉了大半,領子徹底被扯下來。

寧佳書裏面什麽也麽穿,肩膀鎖骨瞬間一覽無遺,連手臂也暴露出來,雪白的皮膚上頭發抖落的水跡還未幹,大半個胸脯的線條綿延起伏。

“你再看!”寧佳書抱起手來,蹙眉狠狠踢他小腿,轉身要攏起浴衣,奈何衣袖被勾住了,背對着怎麽扯也不動。

這真絲浴衣還是寧佳書高價買的,平日裏從來不知道它有這麽好質量,氣得都要跺腳了,加大力氣扯,只聽“嘶”一聲,是布料撕壞的聲音,她的衣服卻還是勾在門上,不知道是哪裏壞了。

霍欽終于開口,“纏住了,別亂動,我幫你解開。”

聲音緩下來,沒有剛才的嚴厲了。

寧佳書不動了,大半個肩膀露在外面,還有點冷。

她瑟縮一下,霍欽的手一顫。

他不是沒有見過,她身上的每一個地方他都熟悉。正是因為熟悉,才叫人一點就燃地喚起從前的記憶。

她裸露的肩胛骨很瘦,貼了一層雪白無比的皮膚覆蓋,脊背的線條是筆直的,松垮的浴衣再往下,還會有一個漂亮的腰窩。

“好了嗎?”寧佳書不敢動。

她這會兒倒是乖。

“好了。”

霍欽才直起身,便只聽一聲關門的重響,門板差點砸在他的鼻子上。

他摸了摸鼻子,裏面的音樂聲到底是調小了。

只有指腹上還殘留着寧佳書沐浴露的味道,像寶寶霜的牛奶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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