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這家餐廳的響油鳝絲很有名氣, 難得有時間, 寧佳書又多點幾道菜。
新鮮的松江鲈魚、湯汁濃白腌篤鮮, 蟹粉豆腐、紅燒劃水、糖醋小排……等菜上得差不多了,隔壁長桌才差不多坐齊了。
何西拿着筷子咂舌,“底氣這麽足, 你真有備而來啊。”
“不然呢?”寧佳書咬了一口鳝段,油脂的滋味浸透肉質,鮮爽滑嫩,彈性十足, 焦香味在舌間迸濺開, 每一個味蕾都是滿足的。
隔壁聚餐的飯前座談已經開始了, 不知是誰開了個頭, “申航那個女飛的事兒, 你們聽說了嗎?”
“哦, 寧佳書, 雲航小公司來的,飛國際航線和老頭濫交那個。”
這話一出, 桌面上所有人聚起精神,“卧槽,這麽勁爆?”
“怎麽回事兒怎麽回事兒?”
她們迫切從知情人口中得到消息,小人物總是對別人的私生活充滿了窺探的欲望,對別人被扒出來的醜聞津津樂道,樂此不疲。
被議論的主人公在隔壁擦掉粘唇上的油脂,慢條斯理盛一碗腌篤鮮的湯, 拿起勺子小口品嘗。
“她也就是一張臉長得還行。”終于有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來。寧佳書擡眸,何西會意擺好相機,打開錄制鍵。
“從前在那個小公司也不知道睡了多少高層,好不容易熬到放機長,結果雲航被申航并購了,哦喲,那個倒黴的。”
滿桌人哄笑。
“鹹了。”寧佳書放下湯碗,又去夾糖醋小排。
何西佩服,“好吃嗎?”
“挺甜的,我喜歡,你試試?”寧佳書挑眉邀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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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霍欽是怎麽被她搭上的啊,按你說的,霍欽沒道理看上這種人吧……”
“哪個男人不喜歡又騷又壞還會裝的,霍欽就算是個神仙也不能免俗。”
寧佳書對這句倒還頗為認可,嚼着肉點頭。
“我和她飛過一個航班我知道,她在那些機長師兄面前和在我們這些乘務面前完全兩個樣,跟男人笑得像朵花似的,跟我們完全不帶搭理的好伐。”
“那這個女的挺厲害啊。”
“不靠這些手段,她怎麽穿得起身上那些東西,就照片裏那個包你們認出來了伐?十幾萬的愛馬仕鉑金包,她拿來裝早點。”
……
“這吹的也太誇張了,”何西小聲問她,“你拿鉑金包裝早點?”
寧佳書解釋,“沒啊,我羊角面包沒吃完,包起來路上吃,再說那個包又蠢又大的……”
“油脂是包包的天敵,你不喜歡借我背啊。”何西桌底下踢她,“寧佳書,你現在可真是越來越造作了。”
說實話,寧父有錢不是一年兩年,寧佳書出國前也不這樣的,自從她在澳洲的家裏住了段時間,發現她爸那個女朋友滿面牆的奢侈品才意識到,這些錢她不花,自然會有人替她花掉。
手一松,花錢就像洩閘的水,緊不回來了。
寧佳書最後吸了口蟹粉豆腐,吃得差不多,掏出鏡子補唇蜜,又聽人說起她的臉。
“眼睛肯定動過,天生那種扇形的很少見。”
“鼻子和下巴估計是玻尿酸啦,醫生倒是選得好。”
“那個臉都不知道花了多少錢,收拾的哦,我有個親戚做微整的,她說整出這種效果,起碼得百八十萬好伐。”
說別的寧佳書還能忍,說她臉就忍不了了。
寧佳書挑起下巴斜着左臉看鏡子,看完又換右臉,怎麽看怎麽漂亮,“這麽天然,哪裏像動過的樣子。”
“你真花百八十萬啊?”
“我用得着嗎。”
寧佳書言罷收起鏡子,頭發撩到背後,起身抖了抖小西裝,從花架後盛裝出場。
有正對她吃得油光滿面的人剛好擡頭,愣在當場。
寧佳書的長相很有辨識性,是看過便很難忘記的類型,那人把論壇上的帖子和真人對上號,輕輕搗了一旁的人兩下。
桌上的笑意漸漸停下來,不過那乘務背對她并未意識到,說得正起興,“飛機剛落地時候,我還好心約她逛街,她說有安排了,誰能想到是這樣的安排——”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在下一刻。
寧佳書行到她身後,桌上還有不明情況的低聲問道,“這是誰啊?”
“她就是寧佳書。”另外一人小聲答。
連自我介紹都省了,寧佳書在桌子盡頭站定,直視那乘務的眼睛,微笑着開口,“所以這就是你在網上發帖的理由啊。”
不是疑問,而是陳述。
那乘務僵了好幾秒,花了好大力氣才将寧佳書從天而降的局面消化。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哦,死鴨子嘴硬呀,沒關系的。”寧佳書點頭表示理解,“你剛才幫我說了那麽多,不能報答真是太沒禮貌了,我也想和大家聊一聊你的事,不介意吧?”
她挑了挑下巴,餐廳小哥立刻搬來凳子。
寧佳書壓着裙裾往下一坐,後仰翹起腿,長桌盡頭頓時成了席首。
打開那只裝過早點,又蠢又大的鉑金包,撈出照片往桌上扔。
那是她和不同男人的合照。
今天就為了等彩印這些東西,寧佳書都看完兩集《空中浩劫》了。
“我聽人說,你中學時候和你們學校三十歲的物理老師在一起了,他雖然有家室,可老婆沒你年輕沒你漂亮呀,把人家搞離婚了,然後自己拍拍屁股去上大學了,在缺德這一點上,我還真是甘拜下風呢。”
寧佳書的聲音不急不緩,咬字清晰,特別适合講故事。
女人氣得發抖,總算知道,寧佳書的出現并非偶然,而是有備而來。
眼看她又從包裏掏出幾疊照片,手指微點。
“這個、這個、這個,從聊天記錄上看,你和這三個倒黴蛋是在同一時間交往的呢,一個給你租房,一個幫你還車貸,一個負責你的心靈需求,劈腿的快感是不是很能滿足你的虛榮心?”
女人嘩啦帶開椅子站起來,憤怒指着寧佳書,“你,你……我不知道你通過什麽途徑拿到的這些東西,你這是污蔑!”
“是嗎?”寧佳書攤手無辜,“可這幾條都是證據确鑿我才敢放在前頭說呢。”
她伸手去撈那個像哆啦A夢肚皮的大鉑金包,扔出一沓又一沓照片,“你親密合照的這些人裏,有已婚的,當爸爸的,這麽混亂的男女關系,我都懶得整理,諾,這個你抱着親臉的老頭——”
“你簡直含血噴人,”那乘務看到最後這張照片,反而冷笑起來。“看圖說話連功課都不做,那是我爸!整我一個還不夠,妄想給我們父女潑髒水,可笑,誰信了誰才是傻子。”
她得揪着這一點,讓所有人相信,寧佳書說的話全是假的。民航圈裏消息傳得很快,要是在座有人出去亂說,她的名聲就全毀了。
卻不想,寧佳書看她,笑起來附和,“嗯,傻子。”
“你罵誰呢?”她出離憤怒,寧佳書的笑意讓人捉摸不透,不安至極。
對面的人唇角笑意卻越擴越大,她無辜地一聳肩,“抱歉,我不是針對你,我是說,在座的各位,都是傻子。你們剛剛讨論的老男人,就是我爸爸。看圖說話連功課都不做,可笑。”
寧佳書原封不動把一番話還給了她。
“你說是你爸就是你爸?”她到最後還嘴硬,做困獸之鬥。
于是,寧佳書祭出了最後一張照片。
那是寧父早上發過來的,她七八歲時候跟爸爸去東風飯店,穿着公主裙,他托人拍的。
寧佳書從小到大五官幾乎沒怎麽變,只要不是瞎子都能認得出來。
桌上有面皮薄的,當即面紅耳赤。
“我們素不相識,所以可以理解你嫉妒心旺盛,心理扭曲,以己度人,但你私底下嚼嚼舌根也就算了,不應該惡毒到想讓我連工作都丢掉。”
寧佳書收起合照,“我只給你一個選擇,自己申請删帖,從現在起,線上線下公開向我道歉,挂滿一個月。做得好我可能會考慮放你一條生路。”
女人的面子裏子都已經在衆人面前丢了個幹淨,在寧佳書的輕屑裏,最後竟意外地冷靜下來。
她冷笑,“你有什麽證據證明帖子是我發的?”
“我沒證據。你剛剛故意抹黑我的時候,又有什麽證據證明我在濫交?就因為我拒絕了你的邀約?”寧佳書攤手反問。
“是又怎樣?就算我故意抹黑,不過是私底下聚會說幾句,難不成你還有本事告我們所有人不成?”她似是覺得荒誕地笑起來。
寧佳書歪頭看她半晌,終于起身,拎上包,“告所有人是費力了一點,告你倒是還蠻輕松的。”
終于到這一步,可以收網了。她回頭問何西,“錄完了嗎?”
何西擺出OK的手勢,寧佳書會心一笑,離席時,又回頭和顏悅色提醒那人,“今天就不打擾你用餐啦,要記得收傳票哦。”
寧佳書重新架上墨鏡,招來餐廳小哥給小費,接過泊車小弟手裏的車鑰匙,“替我幫你們主廚轉達一聲,今天的響油鳝絲我很滿意。”
這個逼裝得何西想當場給她鼓掌。
寧佳書其實從一開始就沒指望過這個女人道歉,再說,道歉有用的話,這個世界要警察幹嘛。
轉發量已經超過五百,她也對着攝像頭承認了自己捏造事實,自己手裏還确鑿掌握着她就是發帖人的證據,這樣的名譽侵權案,想不勝訴都很難。